第 121 章
五月的天气开始有点热了，傅涔在面馆外面等着，被太阳一照，突然感觉有点渴。
他转身走进面馆，在收银台旁边的冷饮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
“多少钱？”
店里没什么客人了，老板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一共四块，扫墙上的二维码。”
傅涔举起手机，刚要扫码，就看见周星言急冲冲的从卫生间的方向跑过来。
“怎么了？”
周星言脚步没停下，拽着傅涔就往外走。
傅涔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儿，站着没动：“你等等，我还没给钱。”
他对着墙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付款页面跳出来的那一刻，周星言已经等不及走了出去。
傅涔：“？？？”
身旁有一个不太高的男人也走了出去，傅涔快速的给完钱，追出面馆，一眼就看到周星言站在不远处的街道边。
她的身后斜对面，还站在一个男人，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可男人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周星言身上，那种打量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傅涔快步走过去，挡在周星言面前，抵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接下来去哪儿？”
周星言低着头：“有点累了，回宾馆吧！”
傅涔：“好。”
宾馆的方向在左边，要回去的话正好要从那个男人旁边经过。
周星言转过身，视线不自觉的又往男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还在，甚至还看着自己，她一个哆嗦，害怕的收回目光。
傅涔将她的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皱了皱眉，也朝男人看过去。
由于是正面相交，傅涔这次看清了男人的脸。
这人的长相一般，眼睛很小，嘴又很尖，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说一句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也不为过。
男人剃了个寸头，深蓝色的短袖包裹在他有些肥胖的手上，露出在外的手臂肥肉大过肌肉，整只右手都纹满了纹身。
只是一眼，傅涔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读书的时候那些在校外无事所所的黄毛混子。
男人看见傅涔看过了过去，讪讪收回视线，随即又冲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傅涔被这笑容搞得头皮发麻，疑惑地问周星言：“那人谁啊？”
周星言摇头：“不认识。”
她用自己冰冷的手牵住傅涔：“快走吧！”
回到宾馆之后，周星言再也没出去，就连晚上吃饭也是点的外卖。
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傅涔好奇的问了几遍原因，都没得到周星言的正面回答。
他只当是白天逛的太累了，没再多说些什么，收拾完垃圾就洗漱睡觉。
这一晚，周星言做了个噩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可怕的夜里，她被人死死压住，不管自己怎么哭诉，怎么求饶，对方依旧不肯放过她。
周星言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身旁的傅涔依旧被她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哑声道：“怎么了？”
周星言没回应他，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掀开被子下床，连鞋都没有穿，摇摇晃晃的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传来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傅涔疑惑地从床上坐起，打开灯，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一看。
三点都不到。
水龙头被人关了，周星言依旧没有出来，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傅涔坐不住了，来到卫生间，轻轻敲了敲门：“星言，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傅涔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周星言光着脚从里面出来：“对不起，吵醒你了，我没事儿，晚上吃坏肚子了。”
傅涔蹙眉，明显不信她的说辞。
吃坏肚子。
晚上两人都吃的同样的食物，他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在周星言打开门前，他也没有听到任何冲厕所的动静。
傅涔不是傻子，自从在面馆外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周星言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儿，他虽然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经过周星言现在种种表现来推断，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傅涔很想追问，但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周星言不愿说，他就不问，等待她什么时候愿意说了，那他再充当一个观众。
“睡觉吧！”
周星言点点头。
再次躺在床上，周星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在黑暗中翻来覆去，数不清是第几次转身的时候，傅涔突然凑了上来。
两人面对着面，周星言被傅涔搂进怀里。
傅涔的手一只从周星言颈下穿过，一只放在她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
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傅涔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睡吧！”
第二天，周星言慢悠悠醒来的时候，傅涔早已经起床了。
他洗漱完毕，连衣服都穿戴整齐，正坐在床尾穿鞋，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醒了。”
“嗯。”周星言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傅涔：“快九点了。”
周星言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做关于以前的噩梦了，还以为这次会像之前一样失眠到天亮，没想到在傅涔的怀抱里会睡得那么香，直接睡到了九点。
傅涔穿好鞋，站起来跺了两下：“别发呆了，快起来洗漱。”
周星言被他拉下床，推进卫生间，挤完牙膏刷牙的时候，傅涔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好奇地问：“今天咱们去哪儿，昨天我听人说这边好像有个什么风景区。”
确实有个风景区，前几年才开发出来的，虽然抵不过那些4A5A的旅游景点，但也算是当地一个吸引游客的小名片。
那地方有些远，在周星言原本的计划中，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是打算带傅涔去逛逛的，可是当她昨天和那个男人碰面之后，她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周星言吐出口中的水：“傅涔，我们回南川吧。”
傅涔一愣：“这么快？”
他还没玩够，还没好好的去感受周星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周星言刷完牙，将一次性牙刷扔进垃圾桶：“我们这个镇就这么小，没什么好逛的，趁着还有几天假期，你回去陪陪父母，我也去桐城待几天。”
“那行吧！”傅涔想了想，妥协道：“一会儿我们出去吃个早饭就出发。”
回去开车又要四个小时，周星言建议买点零食和饮料在路上打发时间。
早餐店旁边就有一家超市，傅涔将车钥匙给周星言，说自己去超市看看，让她先去把车开过来。
傅涔的车停的有点远，其实原本是停在宾馆楼下的，可是昨天下午突然有人给他打电话，说车挡了路让他移一下。
后面车移到那里去了周星言不清楚，根据傅涔的描述沿着街道向前走了五十多米，才看到车影。
周星言走过去，拉开驾驶位的门，坐进去之后才发现，再往前走一点，就是那个男人开的母婴店了。
十点了，母婴店已经开门，一女人正抱着打折卖的尿不湿往门口显眼的位置上摆。
而那个男人，好像不在。
周星言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过多耽误，开车来到超市门口。
等了一会儿，傅涔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购物袋子。
傅涔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一上车，就将手上的袋子扔到后座，一言不发。
周星言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儿，好奇地问：“怎么了？”
傅涔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太明白。
“没事儿。”傅涔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到了高速路口，周星言和傅涔换了个位置，由他开车。
不是节假日，高速路上十分畅通，傅涔将车开的飞快，时不时能听到导航提醒他即将超速。
每当这个时候，傅涔就会将车速降下来，然后没一会儿，又慢慢提上去，反复循环。
周星言隐约觉得傅涔的心情不太好，因为他一旦不说话又或者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有点骇人。
傅涔平时性格都很好，周星言很少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上一次见，还是乔娜那个案子，对方律师过来挑衅的时候。
周星言不明白傅涔好端端去个超市怎么还生上气了，但是对方在开车，她也不好多问。买来的零食一直放在后座，周星言也没兴趣吃了，沉默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傅涔将她送到家楼下。
“那我先回去了。”周星言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傅涔，轻声道：“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路上慢点开车。”
傅涔轻轻“嗯”了一声，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一路上的情绪不高，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
他不笑还好，一笑更让周星言觉得毛骨悚然。
傅涔打开后车门的锁：“零食还没吃，你拿走吧，我不爱吃这些。”
“好。”周星言将袋子提下来：“拜拜！”
这次回来，周星言打算在家待四天。
姑姑姑父已经习惯性的不把她当客人了，自己回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奶奶倒是稀奇她，不过也只稀奇了一天，就跟自己认识的老姐妹们约着一起出去玩了。
周星言只好一个人在家待着，偶尔和傅涔在手机上聊聊天。
前两天，两人的聊天内容还很正常，傅涔还问什么时候回北城，他好一起订机票，第三天的时候，傅涔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响起的时候周星言正在和表姐逛街。
表姐虽然怀了孕，可依旧在家待不住，听到周星言也在家无聊，两人便约着一起去逛街。
她选中了一条宽松的裙子，就算以后肚子大了也能继续穿，高高兴兴的拿进试衣间，等她换衣服的时候，周星言接起了傅涔的电话。
“喂！”
电话里久久没有傅涔的声音传出来，但周星言知道他在听，因为她听到了傅涔的呼吸声。
“傅涔，有什么事吗？”
出门前，周星言就给傅涔发了消息，说自己要陪表姐逛街，按理说没什么事儿傅涔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又是两道呼吸声之后，傅涔略微沙哑的嗓音才响起来：“星言，你读书的时候，开心吗？”
周星言：“？？？”
这是什么问题。
一说到读书，周星言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大学。
那个时候开心吗？
好像是挺开心的，尤其是在见到傅涔之后，这个开心会维持一整天甚至一个星期。
“还行吧！”周星言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随便问问。”
电话里，周星言清楚听到傅涔叹了口气，继续问：“你现在，是不是不怎么回云充老家了？”
“算是吧。”周星言低声解释：“爷爷去世之后，回去的就少了，现在奶奶也搬到了桐城，除了过年回去上坟，平时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但是上坟的话也不会待太久，一般当天去当天回，就算要住，也是住在城里，不是说镇上的住宿不好，只是我不太喜欢。”
周星言说完后，电话那头的傅涔又沉默下来。
如果不是通话还在继续，周星言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挂断了。
等了十几秒，那边才再次开口：“如果不喜欢镇上，就不回去了，也不住了。”
“......”周星言：“傅涔，你......”
话还没说完，换衣间的帘子拉开了。
“怎么样？”表姐换好裙子走了出来：“还可以吧？”
她是个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周星言看了一眼，点点头：“挺好看的。”
说完后，周星言拿着手机又要对傅涔说话，结果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了。
紧接着，他发过来一条微信：【你先忙，空了再聊。】
周星言突如其来的电话搞得一头雾水，回复道：【好。】
表姐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我感觉好像有点显胖，你觉得呢？”
没有得到回应，表姐回头一看，发现周星言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上还留着和傅涔的聊天界面，表姐好奇的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傅涔”的名字。
“傅涔，谁啊？你男朋友。”
“嗯。”周星言摁灭手机。
表姐吐槽：“你给你就男朋友备注全名，一点都不亲密。”
周星言：“......”
全名怎么了？她的微信好友全部都是全名，多好记啊！
“你刚刚说什么？这衣服怎么了？”
表姐：“感觉有点显胖，都没有我之前穿的衣服苗条。”
周星言将表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得出结论：“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真的胖了。”
表姐：“......”
晚上回到家，周星言照常和傅涔聊天，周星言很好奇他白天打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可傅涔对此却缄口不言，每当她问起，总能找个其他话题将这事儿盖过去。
聊着聊着，周星言也不问了。
四天后，周星言又一起和傅涔坐上回北城的飞机。
回到北城，傅涔就开始忙碌起来。
忙到周末，本来应该是休息的时间，但由于他之前长时间的请假，导致这个周末也要去加班。
五月二十号，传说中的520，傅涔在律所度过，不过他仍然有仪式感的的给周星言定了束花。
依旧是碎冰蓝的玫瑰，虽然知道这花是后期上的色，但周星言对这个颜色实在没有抵抗力，至于网上说的话语，也不重要，反正傅涔给出了更好的解释。
花是下午送到的，到的时候正好周星言买的快递也到了。
快递是给傅涔准备的生日礼物，五月二十一是傅涔的生日，周星言提前一个月就在网上给他定制了礼物。
因为接单量太多，一个月的定制周期根本不够，周星言生怕错过生日，半个月前就在网上催促，这才让商家加班加点的做出来并按时寄了过来。
周星言将花和快递一同签收，走进客厅，刚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就接到顾周周打来的电话。
乔娜今天也在家，本来在客厅里打游戏的，见状贴心的拿着手机钻进卧室。
周星言忙着查看快递，将手机开了免提直接放在茶几上。
电话里，顾周周抱怨她回去了也不去找南川她玩，周星言笑着解释说时间实在太紧，等过年一定。
“什么没时间，我看你就是没良心。”顾周周：“人家傅涔还专门跑一趟来看我。”
周星言在客厅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美工刀，闻言一惊：“傅涔去找你了？”
“对啊！”顾周周嘚瑟：“跟我聊了一下午。”
周星言嗤笑：“你们还能聊一下午，都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聊你呗！”顾周周解释：“我们不是高中就认识了嘛！傅涔就问我你高中的时候过的怎么样？估计是想了解你的过去吧！”
“高中！”
周星言回想起之前在桐城接到的傅涔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都怎么说的？”
顾周周：“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咱俩高中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是事，顶多就是上课的时候看看小说，在宿舍的时候贩卖点小零食，这些都是美好的青春记忆。”
周星言皱眉：“他就只问了这些？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顾周周顿了顿：“他还问我你是不是谈过恋爱。”
一说到这个，顾周周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傅涔怎么想的，竟然还怀疑你早恋，早恋就早恋呗，谁高中的时候没有春心萌动过。我听刘浩说，他高中的时候还谈恋爱呢！还被老师发现请了家长。”
周星言一刀划破快递上的胶带，力气没控制用得大了些，连包装的纸盒也被划出一刀口子。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你怎么回答他的？”
顾周周：“我当然说没有啊！可是傅涔好像不信，还说不管你有没有恋爱，只要没被欺负就行，我看啊他就是一天天的瞎操心。”
“欺负”二字一出来，顾周周也愣住了。
她瞬间噤声，原本轻松的聊天氛围也变得严肃起来。
半晌后，顾周周才试探性的再次开口：“星言，你之前被人欺负那事儿跟傅涔说了？”
“没有。”周星言面色苍白，傅涔之前的怪异行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但他应该知道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顾周周急忙解释：“傅涔问的时候，我确实想到了那件事儿，可很快就找了个理由揭过去了。”
顾周周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
她承认，傅涔刚问的时候，她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差点就问出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好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又给控制了。
就算傅涔真的知道，也轮不到她来议论。
顾周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激的表现让傅涔猜到了什么，毕竟她不是明星，没学过表情管理，当时的表情肯定没藏住什么事儿。
“和你没关系。”周星言开始浑身发冷：“是这次回去我又碰到他了。”
“谁？那个男人。”顾周周骂了一句：“我靠！什么狗运气。”
周星言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顾周周听完之后，继续找补：“只是碰到而已，你们又没说话，傅涔不一定会知道。”
“是吗？”周星言也心存幻想，但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如果他不知道，就不会去试探你了。”
也不会打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现在想想，傅涔当时情绪还有说的话，不都是暗示吗？
顾周周：“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结束通话后，周星言瘫坐在茶几边上，心乱如麻。
茶几上，还放着那束傅涔送的碎冰蓝玫瑰。
花很新鲜，上面甚至还留有水珠，但是周星言心里清楚，她和傅涔的感情，已经不再像这束花，这么新鲜了。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即使事后傅涔当着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事儿已经像一根无法剔除的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转身走进面馆，在收银台旁边的冷饮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
“多少钱？”
店里没什么客人了，老板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一共四块，扫墙上的二维码。”
傅涔举起手机，刚要扫码，就看见周星言急冲冲的从卫生间的方向跑过来。
“怎么了？”
周星言脚步没停下，拽着傅涔就往外走。
傅涔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儿，站着没动：“你等等，我还没给钱。”
他对着墙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付款页面跳出来的那一刻，周星言已经等不及走了出去。
傅涔：“？？？”
身旁有一个不太高的男人也走了出去，傅涔快速的给完钱，追出面馆，一眼就看到周星言站在不远处的街道边。
她的身后斜对面，还站在一个男人，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可男人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周星言身上，那种打量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傅涔快步走过去，挡在周星言面前，抵挡住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接下来去哪儿？”
周星言低着头：“有点累了，回宾馆吧！”
傅涔：“好。”
宾馆的方向在左边，要回去的话正好要从那个男人旁边经过。
周星言转过身，视线不自觉的又往男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还在，甚至还看着自己，她一个哆嗦，害怕的收回目光。
傅涔将她的这些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皱了皱眉，也朝男人看过去。
由于是正面相交，傅涔这次看清了男人的脸。
这人的长相一般，眼睛很小，嘴又很尖，给人的感觉很不好，说一句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也不为过。
男人剃了个寸头，深蓝色的短袖包裹在他有些肥胖的手上，露出在外的手臂肥肉大过肌肉，整只右手都纹满了纹身。
只是一眼，傅涔一下子就想到了他读书的时候那些在校外无事所所的黄毛混子。
男人看见傅涔看过了过去，讪讪收回视线，随即又冲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傅涔被这笑容搞得头皮发麻，疑惑地问周星言：“那人谁啊？”
周星言摇头：“不认识。”
她用自己冰冷的手牵住傅涔：“快走吧！”
回到宾馆之后，周星言再也没出去，就连晚上吃饭也是点的外卖。
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傅涔好奇的问了几遍原因，都没得到周星言的正面回答。
他只当是白天逛的太累了，没再多说些什么，收拾完垃圾就洗漱睡觉。
这一晚，周星言做了个噩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可怕的夜里，她被人死死压住，不管自己怎么哭诉，怎么求饶，对方依旧不肯放过她。
周星言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身旁的傅涔依旧被她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哑声道：“怎么了？”
周星言没回应他，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掀开被子下床，连鞋都没有穿，摇摇晃晃的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传来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傅涔疑惑地从床上坐起，打开灯，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一看。
三点都不到。
水龙头被人关了，周星言依旧没有出来，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傅涔坐不住了，来到卫生间，轻轻敲了敲门：“星言，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人回应，傅涔站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周星言光着脚从里面出来：“对不起，吵醒你了，我没事儿，晚上吃坏肚子了。”
傅涔蹙眉，明显不信她的说辞。
吃坏肚子。
晚上两人都吃的同样的食物，他根本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在周星言打开门前，他也没有听到任何冲厕所的动静。
傅涔不是傻子，自从在面馆外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周星言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儿，他虽然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经过周星言现在种种表现来推断，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傅涔很想追问，但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和秘密，周星言不愿说，他就不问，等待她什么时候愿意说了，那他再充当一个观众。
“睡觉吧！”
周星言点点头。
再次躺在床上，周星言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在黑暗中翻来覆去，数不清是第几次转身的时候，傅涔突然凑了上来。
两人面对着面，周星言被傅涔搂进怀里。
傅涔的手一只从周星言颈下穿过，一只放在她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
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傅涔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睡吧！”
第二天，周星言慢悠悠醒来的时候，傅涔早已经起床了。
他洗漱完毕，连衣服都穿戴整齐，正坐在床尾穿鞋，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醒了。”
“嗯。”周星言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傅涔：“快九点了。”
周星言一怔。
她已经很久没做关于以前的噩梦了，还以为这次会像之前一样失眠到天亮，没想到在傅涔的怀抱里会睡得那么香，直接睡到了九点。
傅涔穿好鞋，站起来跺了两下：“别发呆了，快起来洗漱。”
周星言被他拉下床，推进卫生间，挤完牙膏刷牙的时候，傅涔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好奇地问：“今天咱们去哪儿，昨天我听人说这边好像有个什么风景区。”
确实有个风景区，前几年才开发出来的，虽然抵不过那些4A5A的旅游景点，但也算是当地一个吸引游客的小名片。
那地方有些远，在周星言原本的计划中，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是打算带傅涔去逛逛的，可是当她昨天和那个男人碰面之后，她就再也待不下去了。
周星言吐出口中的水：“傅涔，我们回南川吧。”
傅涔一愣：“这么快？”
他还没玩够，还没好好的去感受周星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周星言刷完牙，将一次性牙刷扔进垃圾桶：“我们这个镇就这么小，没什么好逛的，趁着还有几天假期，你回去陪陪父母，我也去桐城待几天。”
“那行吧！”傅涔想了想，妥协道：“一会儿我们出去吃个早饭就出发。”
回去开车又要四个小时，周星言建议买点零食和饮料在路上打发时间。
早餐店旁边就有一家超市，傅涔将车钥匙给周星言，说自己去超市看看，让她先去把车开过来。
傅涔的车停的有点远，其实原本是停在宾馆楼下的，可是昨天下午突然有人给他打电话，说车挡了路让他移一下。
后面车移到那里去了周星言不清楚，根据傅涔的描述沿着街道向前走了五十多米，才看到车影。
周星言走过去，拉开驾驶位的门，坐进去之后才发现，再往前走一点，就是那个男人开的母婴店了。
十点了，母婴店已经开门，一女人正抱着打折卖的尿不湿往门口显眼的位置上摆。
而那个男人，好像不在。
周星言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过多耽误，开车来到超市门口。
等了一会儿，傅涔出来了，手上提着一个购物袋子。
傅涔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一上车，就将手上的袋子扔到后座，一言不发。
周星言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儿，好奇地问：“怎么了？”
傅涔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情绪让人看不太明白。
“没事儿。”傅涔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到了高速路口，周星言和傅涔换了个位置，由他开车。
不是节假日，高速路上十分畅通，傅涔将车开的飞快，时不时能听到导航提醒他即将超速。
每当这个时候，傅涔就会将车速降下来，然后没一会儿，又慢慢提上去，反复循环。
周星言隐约觉得傅涔的心情不太好，因为他一旦不说话又或者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有点骇人。
傅涔平时性格都很好，周星言很少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上一次见，还是乔娜那个案子，对方律师过来挑衅的时候。
周星言不明白傅涔好端端去个超市怎么还生上气了，但是对方在开车，她也不好多问。买来的零食一直放在后座，周星言也没兴趣吃了，沉默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傅涔将她送到家楼下。
“那我先回去了。”周星言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傅涔，轻声道：“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路上慢点开车。”
傅涔轻轻“嗯”了一声，或许是终于意识到自己一路上的情绪不高，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
他不笑还好，一笑更让周星言觉得毛骨悚然。
傅涔打开后车门的锁：“零食还没吃，你拿走吧，我不爱吃这些。”
“好。”周星言将袋子提下来：“拜拜！”
这次回来，周星言打算在家待四天。
姑姑姑父已经习惯性的不把她当客人了，自己回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奶奶倒是稀奇她，不过也只稀奇了一天，就跟自己认识的老姐妹们约着一起出去玩了。
周星言只好一个人在家待着，偶尔和傅涔在手机上聊聊天。
前两天，两人的聊天内容还很正常，傅涔还问什么时候回北城，他好一起订机票，第三天的时候，傅涔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响起的时候周星言正在和表姐逛街。
表姐虽然怀了孕，可依旧在家待不住，听到周星言也在家无聊，两人便约着一起去逛街。
她选中了一条宽松的裙子，就算以后肚子大了也能继续穿，高高兴兴的拿进试衣间，等她换衣服的时候，周星言接起了傅涔的电话。
“喂！”
电话里久久没有傅涔的声音传出来，但周星言知道他在听，因为她听到了傅涔的呼吸声。
“傅涔，有什么事吗？”
出门前，周星言就给傅涔发了消息，说自己要陪表姐逛街，按理说没什么事儿傅涔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又是两道呼吸声之后，傅涔略微沙哑的嗓音才响起来：“星言，你读书的时候，开心吗？”
周星言：“？？？”
这是什么问题。
一说到读书，周星言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大学。
那个时候开心吗？
好像是挺开心的，尤其是在见到傅涔之后，这个开心会维持一整天甚至一个星期。
“还行吧！”周星言不明所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随便问问。”
电话里，周星言清楚听到傅涔叹了口气，继续问：“你现在，是不是不怎么回云充老家了？”
“算是吧。”周星言低声解释：“爷爷去世之后，回去的就少了，现在奶奶也搬到了桐城，除了过年回去上坟，平时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但是上坟的话也不会待太久，一般当天去当天回，就算要住，也是住在城里，不是说镇上的住宿不好，只是我不太喜欢。”
周星言说完后，电话那头的傅涔又沉默下来。
如果不是通话还在继续，周星言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挂断了。
等了十几秒，那边才再次开口：“如果不喜欢镇上，就不回去了，也不住了。”
“......”周星言：“傅涔，你......”
话还没说完，换衣间的帘子拉开了。
“怎么样？”表姐换好裙子走了出来：“还可以吧？”
她是个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周星言看了一眼，点点头：“挺好看的。”
说完后，周星言拿着手机又要对傅涔说话，结果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了。
紧接着，他发过来一条微信：【你先忙，空了再聊。】
周星言突如其来的电话搞得一头雾水，回复道：【好。】
表姐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我感觉好像有点显胖，你觉得呢？”
没有得到回应，表姐回头一看，发现周星言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上还留着和傅涔的聊天界面，表姐好奇的凑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傅涔”的名字。
“傅涔，谁啊？你男朋友。”
“嗯。”周星言摁灭手机。
表姐吐槽：“你给你就男朋友备注全名，一点都不亲密。”
周星言：“......”
全名怎么了？她的微信好友全部都是全名，多好记啊！
“你刚刚说什么？这衣服怎么了？”
表姐：“感觉有点显胖，都没有我之前穿的衣服苗条。”
周星言将表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得出结论：“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真的胖了。”
表姐：“......”
晚上回到家，周星言照常和傅涔聊天，周星言很好奇他白天打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可傅涔对此却缄口不言，每当她问起，总能找个其他话题将这事儿盖过去。
聊着聊着，周星言也不问了。
四天后，周星言又一起和傅涔坐上回北城的飞机。
回到北城，傅涔就开始忙碌起来。
忙到周末，本来应该是休息的时间，但由于他之前长时间的请假，导致这个周末也要去加班。
五月二十号，传说中的520，傅涔在律所度过，不过他仍然有仪式感的的给周星言定了束花。
依旧是碎冰蓝的玫瑰，虽然知道这花是后期上的色，但周星言对这个颜色实在没有抵抗力，至于网上说的话语，也不重要，反正傅涔给出了更好的解释。
花是下午送到的，到的时候正好周星言买的快递也到了。
快递是给傅涔准备的生日礼物，五月二十一是傅涔的生日，周星言提前一个月就在网上给他定制了礼物。
因为接单量太多，一个月的定制周期根本不够，周星言生怕错过生日，半个月前就在网上催促，这才让商家加班加点的做出来并按时寄了过来。
周星言将花和快递一同签收，走进客厅，刚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就接到顾周周打来的电话。
乔娜今天也在家，本来在客厅里打游戏的，见状贴心的拿着手机钻进卧室。
周星言忙着查看快递，将手机开了免提直接放在茶几上。
电话里，顾周周抱怨她回去了也不去找南川她玩，周星言笑着解释说时间实在太紧，等过年一定。
“什么没时间，我看你就是没良心。”顾周周：“人家傅涔还专门跑一趟来看我。”
周星言在客厅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到美工刀，闻言一惊：“傅涔去找你了？”
“对啊！”顾周周嘚瑟：“跟我聊了一下午。”
周星言嗤笑：“你们还能聊一下午，都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聊你呗！”顾周周解释：“我们不是高中就认识了嘛！傅涔就问我你高中的时候过的怎么样？估计是想了解你的过去吧！”
“高中！”
周星言回想起之前在桐城接到的傅涔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都怎么说的？”
顾周周：“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呗，咱俩高中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是事，顶多就是上课的时候看看小说，在宿舍的时候贩卖点小零食，这些都是美好的青春记忆。”
周星言皱眉：“他就只问了这些？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顾周周顿了顿：“他还问我你是不是谈过恋爱。”
一说到这个，顾周周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傅涔怎么想的，竟然还怀疑你早恋，早恋就早恋呗，谁高中的时候没有春心萌动过。我听刘浩说，他高中的时候还谈恋爱呢！还被老师发现请了家长。”
周星言一刀划破快递上的胶带，力气没控制用得大了些，连包装的纸盒也被划出一刀口子。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你怎么回答他的？”
顾周周：“我当然说没有啊！可是傅涔好像不信，还说不管你有没有恋爱，只要没被欺负就行，我看啊他就是一天天的瞎操心。”
“欺负”二字一出来，顾周周也愣住了。
她瞬间噤声，原本轻松的聊天氛围也变得严肃起来。
半晌后，顾周周才试探性的再次开口：“星言，你之前被人欺负那事儿跟傅涔说了？”
“没有。”周星言面色苍白，傅涔之前的怪异行为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但他应该知道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顾周周急忙解释：“傅涔问的时候，我确实想到了那件事儿，可很快就找了个理由揭过去了。”
顾周周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
她承认，傅涔刚问的时候，她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差点就问出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好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又给控制了。
就算傅涔真的知道，也轮不到她来议论。
顾周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过激的表现让傅涔猜到了什么，毕竟她不是明星，没学过表情管理，当时的表情肯定没藏住什么事儿。
“和你没关系。”周星言开始浑身发冷：“是这次回去我又碰到他了。”
“谁？那个男人。”顾周周骂了一句：“我靠！什么狗运气。”
周星言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顾周周听完之后，继续找补：“只是碰到而已，你们又没说话，傅涔不一定会知道。”
“是吗？”周星言也心存幻想，但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如果他不知道，就不会去试探你了。”
也不会打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现在想想，傅涔当时情绪还有说的话，不都是暗示吗？
顾周周：“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结束通话后，周星言瘫坐在茶几边上，心乱如麻。
茶几上，还放着那束傅涔送的碎冰蓝玫瑰。
花很新鲜，上面甚至还留有水珠，但是周星言心里清楚，她和傅涔的感情，已经不再像这束花，这么新鲜了。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即使事后傅涔当着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事儿已经像一根无法剔除的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