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的时候,周星言收到乔娜发来的餐厅地址和包房信息。

    她放下手机:“娜娜叫我出去吃饭。”

    与此同时,傅涔也收到了刘浩发来的信息。

    一个位置共享和一串数字。

    他勾起唇角,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正好,刘浩也叫我吃饭。”

    周星言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同一家餐厅。

    她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就算上午傅涔没有想办法进入她家,两人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的遇见,今天这个面是非见不可。

    周星言无奈地笑了一下:“那我们……一起过去。”

    乔娜定的餐厅离家不远,考虑到不好停车,周星言和傅涔走着过去。

    到了之后,两人由着工作人员带到包厢外面,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顾周周高昂的声音:“娜娜,刘浩,你俩今天谁都别拦我,待会儿傅涔来了,我上去先给他一巴掌,然后再给他一脚,最后再问他为什么要和星言分手?”

    顾周周的剧本还卡在周星言和傅涔分手的剧情中,作为好闺蜜,她自然而然站在周星言这边,哪怕分手的话是从周星言口里说出来的,她还是把全部责任归咎在傅涔头上。

    “你们男人啊,就是贱!”顾周周的抱怨还在继续:“之前没追到手的时候那叫一个珍惜啊,每天上下班车接车送,出个差赶飞机之前都要抽个时间见一面,为了跨年,硬是累死累活都要提前完成工作赶回来,现在追到手了,人就变了,闹个小矛盾而已,傅涔说几句软话又怎么了,电话打个一天就不打了,消息也不发了,说白了,就是没感情了。”

    周星言:“……”

    顾周周每说一句话,周星言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

    什么车接车送,什么出差前见一面,还有一起的跨年,都是曾经傅涔为她做过的事。

    闺蜜之间总是无话不谈,当顾周周知道周星言和傅涔谈恋爱后,没少追问他们之间的情况,周星言也是知无不言,把她和傅涔在北城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全盘脱出。

    有些事情中甚至还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和想法,毕竟她也没想到,顾周周会嘴上不把门的全部说出来,更没想到,傅涔也会直接听到。

    周星言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她抬头偷偷瞄了傅涔一眼,结果直接撞进傅涔含带笑意的瞳孔里。

    周星言:“!!!”

    傅涔嘴角笑意更盛,压低声音问道:“原来我之前在你心里这么好啊!”

    周星言:“……”

    她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答案当然是来不及,傅涔伸手握住周星言垂在身侧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推开了包厢的房门。

    听到动静,里面三人不约而同看了过来了。

    顾周周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落在周星言和傅涔紧紧牵住的手上,眨了眨眼:“老公,我眼睛是花了吗?怎么看到两只紧紧握住的手。”

    刘浩同样看到了:“没花,握的可紧了,用502粘上了。”

    他朝傅涔微微一笑:“你俩这么快就复合了?”

    “没分。”傅涔牵着周星言走到餐桌旁:“有点误会,说开了就行了。”

    包厢里的餐桌是个大圆桌,周星言拉开顾周周身边的椅子,挨着她坐一块儿,傅涔坐在她的另一边。

    一落座,顾周周就伸头凑到周星言耳边:“星言,你这个和好的也太快了吧?我都还没来得及发挥。”

    周星言笑着解释:“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是我之前太小题大做了。”

    “是不是傅涔忽悠你了?”顾周周不信,声音不大不小,故意让再场所有人都听到:“我跟你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可不能随便听他说几句好话就原谅了他,太好哄的女人是不会被珍惜的。”

    乔娜对一旁跟着一起进来的服务员使了个眼神示意可以开始上菜,随后注意力也放在周星言身上。

    周星言转头看了傅涔一眼,不好意思道:“周周,其实这次主要是我的问题。”

    是她误解了傅涔,分手的话也是她说出来的。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不出去见人,所有问题都出在她的身上。

    顾周周大手一挥:“我不管,在我这儿,一律都是傅涔的问题。”

    她拍了下桌子,望向傅涔:“傅涔,今天我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你和星言谈恋爱是没经过我同意的,在我心里,你不过是她的临时男友,还没度过考察期,在这期间,你要是敢对星言不好,我绝对饶不了你。”

    另一边的刘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又是周星言的妈,人家谈个恋爱还要经过你的同意,搞笑。”

    “不行吗?”顾周周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们是好闺蜜,有帮对方做主的权利。刘浩,我劝你也对星言好点,毕竟当初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我还有点犹豫要不要答应,还是星言说你人不错可以试试我才松口的,不然你真以为你能追到我?”

    刘浩:“!!!”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渊源。”刘浩一脸震惊。

    他们平时吃饭都不喝酒,因此也没有点,刘浩给自己倒了杯茶,端了起来,玩笑道:“周星言,感谢,十分感谢你成全了我和周周。”

    “……”周星言尴尬地笑笑:“周周他有点夸大其词了,她答应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对你有感觉,我的意见算不上什么。”

    不等她说完,刘浩已经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傅涔见状,也跟着学了起来:“既然刘浩都以茶代酒了,那我来一杯。”

    他举着杯子对着中间隔了个人的顾周周:“顾周周,放心,我觉得会对星言好,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既然你都这么真心实意的敬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喝一杯。”顾周周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过傅涔,我把丑话先说在前面,作为闺蜜,我可是劝分不劝和的,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让星言伤心了,我一定让她跟你分手!”

    傅涔保证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敬完顾周周,傅涔又倒了一杯对准乔娜。

    乔娜嘴角一抽:“我就没必要了吧?”

    傅涔笑笑:“还是喝一杯吧!”

    他和周星言的这段感情,如果不是乔娜帮忙,哪有这么顺利。

    人家话都说出来了,乔娜只好喝了一杯。

    菜品慢慢上齐,都是朋友,大家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了。

    吃到尾声,周星言差不多饱了,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随口问道:“周周,你们打算在北城待几天?”

    “原本计划待三天的。”顾周周正在吃一道北城名菜烤鸭,吃得满嘴是油,话都说不清晰:“你不是说失恋了嘛!我想着失恋肯定没有那么容易走出来,就打算多留几天好好陪陪你,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那我陪你。”周星言抽出张纸给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带你在北城好好玩玩儿。”

    顾周周点点头:“也行,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去,店里的事儿全都安排好了。”

    闻言,周星言又看向刘浩:“刘浩也不着急吗?”

    “嗯。”刘浩搁下筷子:“我和周周一起。”

    周星言疑惑地皱了皱眉,轻声问顾周周:“他工作不忙吗?”

    还记得之前打电话问傅涔喜欢什么的时候,刘浩在电话里说自己可忙了。

    “忙什么?”顾周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那个公司都快倒闭了。”

    周星言:“啊!”

    顾周周:“两个月都没发工资了,一天屁事儿挺多,结果一个合同都签不下来。”

    刘浩尴尬地接话:“已经提了离职,下个月就不干了,正好之前有几天的假没休,就给用了。”

    周星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道:“现在的失业率是挺高的,没事儿,就当休息了。”

    顾周周淡淡地说:“反正他休假在家没事儿干,我就让他陪我来北城,刚好他也有东西带给傅涔,就一起来了。”

    说到这儿,她想起什么:“对了,你给傅涔带什么东西?拿出来给他呗!”

    刘浩一怔:“啊?”

    他转头看了看周星言,又奇怪地看了看傅涔,试探地问:“我还要拿出来吗?”

    顾周周一头雾水:“拿呗!”

    没有得到傅涔的回应,刘浩慢慢悠悠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密封好的一个档案袋。

    刚一拿出来,顾周周就好奇地抢了过去:“这是什么?”

    她仔细看了看:“机密文件,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

    刘浩:“这个......”

    傅涔伸出手:“就是一些不重要的资料,之前回去忘了拿,顺便让刘浩给我带过来。”

    顾周周不解:“什么资料的档案袋上面还印着警徽啊?”

    话音一出,周星言目光立马落在了文件袋上。

    果然如顾周周所说,黄棕色的牛皮纸档案袋上,带着一个警徽标志。

    “给我看看。”周星言轻声开口。

    顾周周不明所以的将档案袋交给周星言。

    周星言接过,垂眸一看,发现档案袋的封面上还写着“尉南县公安局”几个大字。

    尉南县是云充辖区里的一个小县城,也是周星言户口所在地。

    傅涔从她户口所在地,调来一个带着公安机关标志的档案,里面是什么东西,周星言不用想就能猜出来。

    看到周星言突变的脸色,傅涔张了张嘴:“星言,我……”

    顾周周也发现了异常,好奇地问:“什么情况?”

    刘浩打断她:“别说话。”

    “傅涔,这到底是什么?”乔娜眯眼问道。

    事到如今,傅涔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实话实说:“这是星言之前的报警记录。”

    周星言脸色变得煞白:“怎么在你这儿?”

    傅涔解释:“是我让我刘浩帮忙去派出所调出来的。”

    顾周周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一把拽过刘浩:“你给傅涔带这个,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刘浩压低声音:“我也没想到你会让我当着周星言的面拿出来啊!”

    顾周周:“我也不知道你带的是这玩意儿啊!”

    周星言深吸一口平复心情,继续问:“你让刘浩去调这个干什么?”

    “就是......”傅涔顿了顿:“想看看。”

    周星言追问:“看什么?”

    眼看自己好兄弟解释不清楚了,生怕好不容易复合的情侣再有误会,刘浩站出来说话:“周星言,你别多想啊!傅涔就是想把这个报警记录调出来,看看能不能用。”

    “用什么?”周星言转头看向他。

    刘浩:“你不是被......”

    突然觉得直说有点用词不当,刘浩卡了一下:“那啥了嘛,然后傅涔他作为律师啊,他想伸张正义,他不想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他想把那个欺负过你的人起诉抓进去,所以就看看这个记录还能不能用,能用的话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很多。”

    “起诉。”周星言怔住:“我没想要起诉。”

    “啊?”刘浩:“你不想吗?”

    周星言:“我……”

    傅扣住周星言的手:“我们单独聊聊吧!”

    周星言愣了一下,点点头:“嗯。”

    两人一起出了包厢,门刚一关上,乔娜也站了起来,径直往外走。

    顾周周张嘴问道:“你去哪儿?”

    乔娜头也不回:“厕所!”

    餐厅有一块儿室外抽烟去,离包厢不远,傅涔带着周星言过去的时候,刚好有两个男人抽烟离开。

    傅涔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烟味儿,牵着周星言走到角落处,那里烟味比较淡。

    抽烟区没有坐的地方,两人只能面对面站着,傅涔沉声问道:“你真的打算放过他?”

    周星言低着头:“傅涔,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傅涔:“可是在你心中一直没有过去。”

    周星言:“我知道。”

    因为没过去,所以害怕有过分的亲密行为。

    因为没过去,所以才会一看到那个人,一提起那件事,不自觉地产生恐惧。

    周星言:“所以呢?你想让我起诉他,将他就地正法,觉得这样我心里就会好受些?”

    傅涔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些人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而不是让受害者独自煎熬。

    “受到了惩罚又怎样?”周星言反问:“我受过的伤害就能变没吗?还是会减少?”

    她摇摇头:“都不会,所以我们还去纠结这些干什么?没必要了傅涔,真的没必要,就让它过去吧!”

    “星言,你不能这样想。”傅涔温声道:“没错,你的伤害是造成了,但是伤害你的凶手还没为此付出代价,我们……”

    “她都说了不想打官司你听不懂吗?”

    傅涔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厉声打断。

    周星言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回头一看,乔娜不知何时出现了在了旁边:“娜娜你怎么过来了。”

    乔娜疾步上前,将周星言往身后一拉:“傅涔,你是律师,你想当英雄,你想声张正义我管不着,但是你要考虑一下受害者的想法吧!难道你们律师为了案子,还要强迫受害者打官司吗?”

    傅涔微微皱眉,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乔娜打断她:“星言已经明确表示了她没有要起诉谁的想法,你就不要再给她洗/脑了。这件事情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个伤痛忘掉一点,你现在又提出来,还要打官司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你想干什么?是嫌伤得她还不够吗?”

    “……”傅涔张嘴:“我……”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乔娜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拉着周星言转身就走:“这件事情不许再提。”

    傅涔:“……”

    周星言由着乔娜牵回包厢,一脸迷茫。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乔娜表现的比她还激动。

    吃完饭,刘浩和顾周周没去酒店。

    顾周周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和闺蜜们住在一起,至于刘浩,反正许嘉清平时也不回来住,暂时就被安置在了他的房间。

    晚上洗漱完,三个姑娘躺在周星言的床上聊天,其间顾周周还给汪孝瑜打电话显摆,结果没说几句,对方就有事下线了。

    最后又成了闺蜜三人躺着聊天,聊着聊聊着,顾周周突然问起周星言中午傅涔吃饭的时候说的事情。

    “星言,你和傅涔单独出去聊的怎么样,还要起诉吗?”

    一说到这个乔娜就来气,周星言还没开口,她先接话道:“你别听傅涔一天瞎说,都过去了这么久的事情还翻出来干什么?”

    “乔娜你这话就不对了吧!”顾周周从床上坐起来:“难道就因为过去太久,就可以让那些犯罪分子继续逍遥法外吗?反正我觉得傅涔的想法没错,星言,你就该起诉,把欺负你的那个人渣送进去。”

    乔娜冷哼一声:“说得简单!过去这么久,证据都没了,你以为能打赢?不过是给星言胸口再插一刀罢了。”

    “你打都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赢。”顾周周:“乔娜你也太果断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是什么结果。”

    “不用试我都知道结果。”乔娜沉声道。

    “……”顾周周无语道:“我懒得跟你说!我看你啊就是双标,去年你的那场官司,你家里人不也是不让你打,你还不是打了,现在轮到星言了,你又变了个说法。”

    乔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顾周周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先不说这场官司的输赢,你有想过真的去打了,会给星言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乔娜不懂顾周周是真傻还是脑子被糊住了,想不通里面的利害关系,认真分析道:“这件事儿已经给她造成了阴影,那些恐惧到现在她都还没完全遗忘,你让她去打官司,作为受害者在法庭上和那个欺负过他的人面对面站着,你有想过她心里会有多难受,多害怕吗?”

    乔娜的分析和顾虑很有道理,对此顾周周也有自己的看法:“有阴影就说明她根本没放下,那这个官司更要打,解决恐惧的办法是直面恐惧,躲避没有用,就算是躲一辈子,这玩意儿也会跟着她一辈子,只有正面出击,让那个人渣得到应有的惩罚,星言心里才会好受。”

    两人各持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周星言被她俩争执的声音吵得脑膜疼:“够了,都别吵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顾周周和乔娜同时朝着周星言看过来。

    周星言躺在床上,给自己盖上一张薄被:“时间不早了,都休息吧,周周,明天不是还要去爬长城吗?早点睡觉。”

    乔娜下床穿上拖鞋:“顾周周,你今天去我那边睡。”

    “我不。”顾周周挨着周星言躺下:“我就要和星言睡。”

    “那你最好给我好好睡!”乔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别再说一些有的没的。”

    说完后,她又看向周星言,温声道:“星言,好好休息,晚安。”

    顾周周被她这一声晚安搞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乔娜,我就说你双标吧,对我就是最好给我好好睡,对着星言,就是晚安,什么人嘛!”

    乔娜刚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儿,闻言回过头:“知道为什么吗?”

    顾周周:“为什么?”

    “因为你……”乔娜嘲讽一笑:“不是周星言。”

    顾周周:“……”

    乔娜走后,周星言关上了卧室灯。

    一片寂静中,顾周周再次开口:“星言,反正我还是希望你能鼓起勇气,拿出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你告他,不仅仅是为你自己,更是为这个社会铲除一个败类,一个罪人,也间接保护了其他女性。”

    黑暗中,周星言闭着的眼皮动了动:“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睡觉吧!”

    *

    周星言说她要好好想想,与此同时,傅涔也在想。

    乔娜的话不断回荡在耳边,让他不得不从另一个方面去考虑问题。

    为了所谓的公道,把人一个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揭露在众人面前,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皮肉,难道不是自私吗?

    傅涔之前不是没遇到过有当事人撤案不打官司的案件,他们撤消的理由千奇百怪,最后都能总结出一句话。

    没必要,麻烦。

    那个时候,傅涔总会劝他们继续下去,要相信司法。

    可是现在,自己身份一变,变成了受害者家属,他突然做不到当初那么果断了。

    如果要立案起诉,周星言不可避免要再去几次警局,要被一次又一次的询问案底经过,要在法庭上,阐述受伤害的过程,这对她来说,将是多么严重的伤害。

    自己明明都快要忘掉的事情,突然又要让她想起。

    傅涔曾说,自己在知道这件事后,不愿意提起,就是怕说出来让周星言伤心恐惧,可是现在,他让她对此提起诉讼,不也是一种伤害吗?

    傅涔整整想了两天,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得知情况的刘浩一脸震惊:“你真决定好了?”

    他想不明白傅涔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决定:“这不是让罪犯逍遥法外吗?傅涔,你可是律师啊!这你能忍?”

    “忍不了也得忍。”傅涔沉声道:“我是律师没错,但是现在我是以星言男朋友的身份来考虑这件事。”

    刘浩:“所以你考虑的结果就是放过那个人渣?”

    傅涔苦笑一下:“不是放过他,是放过星言。”

    刘浩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傅涔半靠在沙发上:“以前我也不懂,为什么有些受害者遇到这种事情那么惧怕打官司,甚至连报警都不敢,直到我把自己的身份转换了一下,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女人,我也被人这样欺负,我才明白,那种心理上的恐惧和无助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时间或许可以抹平伤口,可好了的疤会一直留在哪儿,怎么也消不掉,她们用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来减轻伤口的疼痛,让它好不容易愈合,可我又自私自利地用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理由去挑开她们的伤口,让她们再一次去感受那个疼痛,你觉得合适吗?”

    “我……”刘浩张嘴,发出一个音节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傅涔无奈地笑笑:“就这样吧!”

    作为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都不追究,刘浩这个外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他和顾周周在北城一共玩了四天,回去的时候乔娜没空,傅涔开车送他们去的机场。

    周星言坐在副驾驶跟着一起,把人送到之后,傅涔又开车去律所拿资料,到了楼下,他让周星言在车上等着,自己上去,刚推开车门,周星言忽然开口:“傅涔,我想好了,我要起诉。”

    傅涔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认真的。”

    周星言郑重地点点头:“嗯。”

    车门又被关上,寂静的车厢里,傅涔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或许是顾周周的话把她给点醒了吧。

    解决恐惧的办法是直面恐惧,而不是躲避,这样那个坎儿一辈子都过不去。

    又或许是,在网上看了些心里鸡汤,如果不让罪犯得到惩罚,那么将会有下一个受害者继续出现。

    无论是哪个原因,周星言觉得,自己应该勇敢一次。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周星言扯了扯嘴角:“如果非要说出个原因,就当我心里不甘吧!”

    她不甘自己一个人陷在过去出不来,她要让那个把她拉下地狱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和她一样痛苦。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但傅涔没有继续往下追问:“既然你一定决定好了,那就去做。”

    周星言抿唇一笑,看向傅涔:“你能做我的律师吗?”

    “恐怕不行。”傅涔面露难色。

    “???”周周言:“为什么?”

    傅涔解释:“这是刑事案件,以我和你的关系,我得回避。”

    “这样啊!”周星言垂眸,移开目光。

    不能给周星言当代理律师,傅涔心里也很难受:“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一个信的过的人。”

    周星言:“能找一个女律师吗?”

    虽然做出了起诉这么重大的决定,但她心里其实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儿。

    尤其是男人。

    傅涔想了想:“那我安排周婷来负责,你和她接触过,她人还不错。而且,就算我不能做你的律师,我也会一直跟进。”

    他抬手将周星言抱住,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闻言,周星言搂着傅涔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上扬:“好。”

    *

    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以及对周星言的伤害,所有的行动都是悄悄进行,整个律所,除了傅涔和周婷两位要经手的律师外,没人知道。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在傅涔和周婷不知第几次一起出差去云充的时候,终于引起了许嘉清的怀疑。

    一天下午,傅涔正好从外面回律所,前脚刚进办公室,许嘉清后脚就跟了进来:“你最近和周婷在搞什么鬼?”

    傅涔放下皮包,坐在办公桌前:“正常工作,能有什么鬼?”

    许嘉清:“工作你们出差去云充?”

    傅涔皱眉,许嘉清继续道:“别瞒我,我看见了周婷的出差报销单,里面有云充那边宾馆的住宿发票。”

    “接了那边一个代理案件。”傅涔含糊其辞。

    “云充那么远的地方能有什么案子?”许嘉清:“那边又不是没有律师,非得大老远来北城找。”

    他想起什么:“周妹妹老家是云充的吧?”

    傅涔:“……”

    刚想找借口说他记错了,许嘉清又开口了:“别想撒谎啊,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请假陪她回老家,说的就是回云充。”

    “你很闲嘛?”傅涔面露不悦,抬起眼皮看向许嘉清:“闲就出去找点案源。”

    许嘉清没走,双手撑在办公桌前:“傅涔,我也是律所的合伙人,按照规定,这律所里所有律师经手的每一个案件,我都有权知道。”

    傅涔当然知道这个规定,因为这是避免有的律师私自在外接一些案子造成一些不良影响和不好的伤害,所以律所所有案子合伙人都要得知情况。

    可是这个当事人是周星言,又是那种案件,傅涔不想搞得人尽皆知。

    虽然现在知道的人也不少,可是再少一个人知道,也是对她多一份保护。

    傅涔不说话,许嘉清生气地咬了咬牙:“不说是吧,那我直接去问周婷,问问你俩到底在想做什么!”

    许嘉清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傅涔突然叫住了他:“嘉清!”

    许嘉清回过头。

    事到如今,傅涔也不好继续瞒着许嘉清了:“星言那边有个案子,周婷现在是她的代理律师。”

    许嘉清一愣:“当事人是谁?周妹妹还是她什么朋友?”

    傅涔:“她本人。”

    许嘉清顿住。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有段时间没回去住了,周星言怎么就需要用到了律师了。

    他仔细想了一下,好奇地问:“周婷现在接的最多的是刑事案件,周妹妹遇到什么事了?需要用到刑事律师。”

    傅涔心疼地垂下眸,声如蚊呐:“强/奸案。”

    “强……强/奸!”许嘉清震惊地瞪大眼睛:“周妹妹她?”

    “嗯。”傅涔点点头:“所以我不想说。”

    许嘉清:“什么时候的事儿?”

    傅涔沉默不语,脸色闪过一抹痛色。

    “行,我不问了。”许嘉清懂事地不再追问:“罗律和吴总哪儿,我帮你瞒着,如果实在瞒不住,你就让周婷别走律所的合同,当私活处理了,到时候就说是我安排的。”

    傅涔摇摇头,沉声道:“不用,任何风险,我来承担。”

    许嘉清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没彻底从震惊的消息中缓过来:“随你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事情被许嘉清知道之后,傅涔和周婷行事也不再偷偷摸摸。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案子,又远在云充,他俩不可避免的要来来回回多跑几次。

    六月底的时候,周星言也跟着回去了一趟。

    这次她作为受害者去派出所录了口供,结束出来之后,周婷还留在里面,不知在和警察说些什么。

    傅涔带着她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坐着等,等了快半个小时,周星言终于出来了,脸色全是愁云。

    刚一坐下,傅涔就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周婷叹了口气:“时间太久,已经过了诉讼期限,有些困难,而且我在调查的时候,我还发现一个很不利的证据。”

    傅涔:“什么?”

    周婷看向周星言,认真地问:“那件事后,你是不是收了钱?”

    “我爸收过。”周星言想了想,如实说:“当时我报了警,警察找到我家里,我爸知道情况后嫌丢人,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就找到邱磊,收了对方一笔钱,拉着我道派出所说这是一场误会,撤了案。”

    邱磊就是欺负周星言的人,一个初中都没读完的混子。

    说完后,周星言也觉得这种行为不好,试探地问道:“这个会有影响吗?”

    傅涔追问道:“具体收了多少?”

    周星言摇头:“我不知道,我爸没和我说过。”

    “这种私底下收钱撤案的,算是达成了和解。”傅涔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不过强/奸案属于公诉案件,追不追责,不是受害者说了算,只要犯罪事实成立,就能审查起诉,周婷,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对我们应该不是不利证据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周婷依旧看着周星言:“周星言,你既然选择了我作为你的代理律师,那么就应该无条件的信任我,不能对我有任何隐瞒。”

    虽然周星言之前和她接触时,觉得周婷这个姑娘挺有亲和力,可现在,面对工作,她一严肃起来,身上的压迫感也让人无法喘息。

    周星言整个人都变得局促起来:“我没有隐瞒,我能想起来的全部都告诉你了。”

    “好。”周婷点点头,严肃道:“那我再问你一次,这件事情发生后,你有没有收过钱?”

    “不是指你父亲为了撤案收的钱,而是你本人在事后有没有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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