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清俊挺拔,一身大红喜服衬得整个人分外俊美。

    唐夭夭看着乔良兴肃面而来,知道他不会为自己移开绢扇,便自动将绢扇放在一旁。然后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乔良兴。看着他来到身旁,随意坐下。

    “良兴哥哥!”

    唐夭夭浅笑嫣然,面若春晓之花。

    乔良兴形容俊美,众人皆知。但唐夭夭娇俏憨直同样人所共知。一双清秀的杏核眼,一副英气的入鬓眉,娇俏的鼻子配上一张红艳的小口,再语声清脆婉转,皮肤白嫩,也曾使得刺史的独子曹萱一见倾心。唐夭夭有多么想嫁乔良兴,曹萱就有多想娶到唐夭夭。

    “奈何当时自己眼瞎……嗯,也不算很瞎,乔良兴是真的英武非凡。想想后面,妾室们为了他穷尽心机也是可以理解的!”

    “应是心盲!”唐夭夭的心意已不复从前。

    唐夭夭还遗传了小姨母珠圆玉润的身形,倒是尹青樾的身形是纤瘦的。不过后来乔心儿的长相却神似尹青樾,这自然也是只有唐夭夭一个人“记得”的事。

    看着乔良兴在红烛下俊美的脸,唐夭夭目光清亮,等着他下面的话。

    “不准备喝合卺酒吗?”果然,一如既往!

    唐夭夭眨了眨秀目,端庄地站起身朝桌旁走去。拿起桌上的酒器给一只红玉酒杯斟满酒,恭敬地端给乔良兴。乔良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连她喝不喝,为什么没给自己倒,都没问。他是根本不在意。

    “既如此,我何必还多捱时刻?”

    唐夭夭接回酒杯放在桌上,然后重新坐到床边。

    “良兴哥哥,”

    这一次她不准备等乔良兴叫人。

    “你心有所属、情有独钟,夭夭知道也钦佩。”

    “所以,夭夭也不想再为难哥哥,从今日起,哥哥就去别处安歇吧!”

    “我成全你!”唐夭夭暗道。

    唐夭夭面目清甜,语声清脆,说出话来更是锋锐,任是乔良兴清冷孤傲,也心中一凛。但一丝诧异瞬间如小石子般沉入湖底迅疾无踪。

    乔良兴面色不变,抬起一双清冷细长的眸子,凝视了一眼唐夭夭。

    “这样也好。”一副“既然你愿意如此,我更没有意见!”的神情。

    唐夭夭恍若未见。

    两人瞬间了结了话题,都不再开口。

    乔良兴站起身,朝新房门口走去。

    “良兴哥哥!”唐夭夭再次开口。

    “看来你到底不愿意的!”乔良兴心气儿一松,停下脚步,面上却依然清冷。

    看着乔良兴高大的身影立在地中,唐夭夭继续说道:

    “我想,我们既已拜了堂,我再称你‘良兴哥哥’恐不合适,以后我就叫你‘将军’吧!”

    乔良兴瞬间凝结,继而语调平静。

    “随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新房。

    唐夭夭为何一反常态,乔良兴虽不关心,但男人的骄傲还是不免被划刺。他面目紧绷,迈开一双修长的腿很快就走出了明珠院,然后穿过院前的石子小路,直接斜插向了书房。

    仆从常荣刚把乔良兴翻起的书册重新收拾好。因为自己家的这位少将军,新婚之日没有半点喜悦不说,还生生在书房看了半日兵法。若不是老夫人来催,怕是洞房都不肯去。常荣深深为这位新夫人捏了一把汗。

    “只盼新夫人你热情主动,别管少将军什么态度,先和他圆了房再说。”

    常荣暗暗祷告,这既是为新夫人祈福,也是为自己这身子骨儿祈福。不然,乔良兴心没定下来,自己也得每日跟着起伏跌宕受罪。

    常荣比乔良兴大两岁,已经娶妻生子。从乔良兴小时起就跟在身边,对乔良兴忠心耿耿,也对他的心意心知肚明。

    “让他知道知道这结了婚的好处,他的心自然就定了,也自然就在您身上了!”男人么总是最懂男人的。

    常荣收拾好书房,又将房内的明烛灭了两支,仅留一支照路,然后自己又把桌上用过的杯盏端出来。

    “常茂这小崽子,这是得空野去了。用过的杯盏也不知送去洗,忒不长记性!”常荣暗骂,常茂是乔良兴的贴身小厮。

    “还是先送去茶房吧,然后也回家去,今日也算可以稍放下心了。这会儿回去还能陪媳妇儿喝一杯。”想到成婚不久的媳妇儿和刚出生的儿子,常荣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啊!”还没等拐上大路,常荣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惊掉下巴。

    “这,这是怎么了?这也太快了!” 常荣一双眼睛紧盯着前面出现的人影,只见乔良兴一身大红的喜服正朝书房而来。

    将近十五的月亮虽照得满地光明,却也映得乔良兴的一张俊脸有些发青。常荣心道,“不好!这衣服都没换下,定不是快不快的问题。”

    “将军,您怎么来书房了?”言下之意,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在新房陪夫人,又跑这来干什么。

    “嗯。”乔良兴冷哼一声,脚步没停。常荣赶紧端着杯盏小心跟在后面。

    乔良兴进了书房,回身坐到书案前继续翻书。常荣看乔良兴又把他收拾好的书翻出来继续看,却也不敢吭声。

    看常荣站了好一会儿,知道他想问不敢问,乔良兴看似随意地说道,“我以后住书房。”

    “啊!”常荣一听,简直五雷轰顶!

    “这是又要起风波啊!”

    偷品乔良兴的神色,想是新夫人惹了他?毕竟新婚之日,乔良兴从了母命总不至于去主动给新夫人找茬儿。

    不过也说不准!

    自家这位少主子,从小说一不二,对尹家小姐一往情深求之不得,不得不娶了这程老尚书的另一个外孙小姐。想是到底不合意?

    常荣看乔良兴一身喜服也没换,便小心问道,“我去给将军取身衣服?”

    “嗯。”乔良兴轻应了一声。常荣赶紧进到内室去取衣服,一时间也猜不出出了什么岔子。

    “待到明日就知道了!这事儿能瞒得了多久?那老爷夫人,还有老太爷可都直着脖子等着抱孙子呢!”但一想到乔良兴那冷冽决绝的脾气,不觉也心里发凉。这少主子哪都好,就是狠烈傲娇了些。新夫人是武将之女,听说也是家中娇女,今日新婚就这般,后面怕是少不得风波。不知新夫人对将军这一往情深能抗持多久。最怕就是牵连我们这帮下人。常荣不觉吐了一口冷气儿。

    这边厢陶嬷嬷和彩明彩星的心情也不比常荣好多少。

    看着乔良兴面若覆霜、大踏步出了新房,陶嬷嬷和彩明彩星也是脸色泛绿,手脚冰凉。

    “这是怎么了?今日小姐莫不是被神魔附体了?为了嫁给乔良兴,那是什么委屈没咽下,什么心没用过?一直心心念念嫁给她,白日里还娇羞地盼着洞房,这晚上就变了?”

    三个人在门外伺候,听着二人在里面对话,简直听得心焦,听到最后都只差一口气晕厥过去。

    倒不是故意来听房,而是这贴身服侍在门外不能太远,免得主子传唤时听不到。今日又是二人新婚,唐夭夭闺阁女儿也是头一遭,怕也要面薄惶恐,只有乔府的嬷嬷候着是不够的!故此这陶嬷嬷倒比谁都守得用心。

    那唐夭夭声音清脆,最是传得清楚。乔良兴的语声虽然低沉,奈何此刻乔府宾客已散,整个院内都很清净。他又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她们从外面竟听得一字未漏。

    “小姐,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一进门,陶嬷嬷首先就绷不住了。只觉得一双老腿发软,彩明彩星也苍白着脸看向唐夭夭。

    “没什么。”唐夭夭云淡风轻。

    “乔将军心有所属,我也不想勉强。”

    “你勉强的还少吗?”这陶嬷嬷都想把心里话给蹦出来。

    “如今既已成了婚,小姐以前又那么盼着,怎么还叫姑爷走了呢?今天怎么说也是洞房花烛夜呀!”这唐夭夭是不是着了疯魔,还得问问清楚。

    “嬷嬷,我也累了。今日在这坐了一日,浑身酸痛。你们帮我准备热水,我泡个热水澡好睡下了。”唐夭夭此刻年纪虽小,态度却不复以往,整个人变得气定神闲,这不免让彩明彩星更加害怕。

    “小姐,您怎么了?”

    “小姐,您是不是犯糊涂了?”

    “小姐,您是疯了吗?”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还有陶嬷嬷在旁边捂着胸口喘粗气。

    “没有。我清醒得很。你们快去准备吧!”

    唐夭夭看两个人一味问个没完,却也懒得解释。因为解释也是避重就轻,顾左右就不能言中,没得白费力气。唐夭夭依然率直。

    三个人见唐夭夭性情大变,对乔良兴的心思倒似变了,一时间更摸不着头脑。想着她一时冲动任性也说不定,只能靠一边备水一边平复心惊。

    坐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浴盆里,唐夭夭闭上双目,将一双白嫩的手臂搭在盆沿,任由彩明彩星用湿棉帕子热敷。一头浸了水气的青丝垂在肩上,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嫩若凝脂,出尘的仙女一般娇润,整个人都美妙得紧。

    “可惜了这新婚之夜!”老嬷嬷暗自叹气。

    老爷夫人将自己心尖上的小姐交给自己,眼见着就要成礼,竟不知是冲了什么,莫不是从淄州到京城路上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故此才这么性情大变的?

    无助的老嬷嬷都要着了外道。

    “反正母亲和父亲也不在京中。”唐夭夭没什么顾虑。

    如果唐挺和程之瑜在京,她还要费心想想怎么和他们解释。他们是半年后二哥哥唐思恩参加武举时才一起入的京。而自己是乔良兴从淄州接到京城成婚的。大哥唐思成虽然送亲同来,今日却也已经返程。乔良兴性情冷傲不爱聒噪,自不会说得人尽皆知。怕是明早乔父乔母都不会知道。自也不会有人去追大哥告知。

    “这样甚好!”唐夭夭准备先把基础的事情做好了,待到风雨来时好撕吧。

    泡了个温热的澡,只让人浑身酥软。又加之心中的谋算理了清楚,唐夭夭很快便睡去。不想梦中竟梦到乔心儿一张泪光盈盈的小脸儿望着自己。唐夭夭在梦中也是一阵心酸。

    前世的自己天真憨直,事事懵懂,凡是直来直去不说,更无半分谋算,拖累了众人也委屈了孩子。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将军之女,竟险些被一帮妾室大卸八块。唐夭夭你还真没用!就只看看这辈子,会是个怎么情形。唐夭夭还是那个唐夭夭,但你们能不能再动我,到底谁动了谁就不好说了。

    心里的恨意在梦里也不消停。直到哄着乔心儿玩耍了一阵,看到孩子重又拉住自己的手指,一张小脸开心地笑起来,才又真正安心睡去。

    唐夭夭一早醒来,还没等爬起,就看见三双六只眼睛盯在床前盯着自己。而自己睡醒之后气色红润,这三双眼睛倒都有了黑圈,想是太监比皇帝累多了!

    唐夭夭见帷帐已被掀开扎起,自己也只得起身。

    陶嬷嬷和彩明彩星好似要把她这个“新娘子”验明正身:看唐夭夭是不是真疯了。或是没有疯,只等着看她为放了乔良兴后悔,然后嚎啕大哭。

    唐夭夭心中暗笑,“今后我倒要让你们刮目相看了。”

    唐夭夭娇滴滴地被彩明彩星陶嬷嬷服侍完毕,从容地刷了牙,洗了脸,换了衣服,打扮好,然后便得按着规矩去给公婆请安了。

    这下陶嬷嬷终于有机会摆摆老脸:甭管怎么说,你把姑爷弄走了,且看你怎么办!“这任性的小姐也实该长长大。”

    唐夭夭却毫不慌张。

    “去把我带来的双清玉露取一坛来。”陪嫁的三人立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怎么,这是知道后悔了,要去拿酒哄姑爷了?还是借酒浇愁?”

    唐夭夭和尹青樾卫诗诗,是前户部尚书程鼎三个女儿生的三个外孙女。尹青樾最大,唐夭夭最小。卫诗诗爱诗文,尹青樾爱书画爱读史,偏生这唐夭夭爱个酒。从长大到搬得动坛罐碗盏,便开始喝酒、酿酒。不几岁就自己酿成了葡萄酒。随着年纪见长,对酒的见识,酿酒水平更是上了一层楼。

    而自己要成婚,又是嫁给最心仪的人,少不得更要酿了不少好酒带上。

    “和夫君共饮,亲密谈心,得是多么幸福的事!”唐夭夭满怀憧憬。

    “如今看自是用不上了,倒也有其他重要的用处!”

    唐夭夭收拾齐备,便领着两个陪嫁丫鬟往乔氏夫妇住的锦辉堂正堂款款而来。

    唐夭夭大婚,唐府陪嫁的自然不止这三个,只是她们是贴身的领头女使,其他人各司其职,故此一时间还不冒头。

    这陶嬷嬷不放心,本也要同来。奈何唐夭夭开口吩咐,“嬷嬷,且把我的马具和马装都找出来。还有那套菊花雪瓷茶具。”说完就要离开。

    陶嬷嬷也不知这小姐如何转了性,正要再说。

    “嬷嬷放心,若有事,我叫彩星回来请您!”陶嬷嬷只得提心吊胆地在新房等着。

    乔良兴终于大婚成礼,乔勃与夫人卢氏自是喜上眉梢。虽说议婚时多有波折,但好在总是得了个娇俏仁善又门当户对的好媳妇。在乔氏夫妇的眼中,唐夭夭虽不如尹青樾端庄稳重,却是最仁义善良的。

    “等成了婚,时日久了,自然就柔顺娴雅了!”卢氏对唐夭夭很喜欢。

    唐夭夭自是知道卢夫人中意自己。而且在自己和乔良兴冲突紧张的婚姻中,卢夫人更一直站在自己这一方。虽然是出于爱自己的儿子,希望他们夫妇和谐,但是对她疼爱的心也是真的。只是自己又鲁莽又任性,让她心力交瘁,早早就白了头发。

    “儿媳唐思宁给父亲、母亲请安!”唐夭夭穿着正红的大袖礼服,端敬地走到堂上,飘身下拜。一张粉嫩俏丽的面庞,一声清脆婉转的问候,正是妙龄甜美、那个蜜糖般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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