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树木冒出新绿,树叶在风中摇曳,午休时分,阳光照进教室。

    升入高中,林以萱不再和蓝珩一个班。

    “林以萱,蓝珩又来找你了。”王欣妍用揶揄的口吻道。

    随着同桌王欣妍的视线朝玻璃窗看过去,蓝珩正朝她们班门口走过来,身形挺拔却有少年人的清瘦,皮肤白皙,气质冰冷,脸上通常没有过多的情绪,林以萱觉得他像一具精美昂贵的人形玩偶,看着缺少生气。

    少年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以萱,我忘记带数学课本了,还要再借用下你的。”

    没错,这已经不是蓝珩第一次来找她借数学课本了,这种蹩脚幼稚接近人的把戏已经让女孩感到厌烦。

    “呐,”林以萱从一堆书中翻出数学课本递给他,“你用完之后别还给我了,这本送给你了,我重新买了一套新的。”

    男孩黑沉沉的眼眸似乎黯淡一瞬,说:“嗯。”

    然后拿着书出了教室。

    从期中开始,蓝珩陆陆续续找她借了三次数学课本,这是第四次。每次将书还回来书上的空白处都会多出笔记,空白处写不下还会在课本上贴便利贴,字写得很好看,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一开始林以萱确实不解年纪第一的蓝珩也会忘记带课本,直到后来发现在数学课本上做了很多笔记,笔记上的内容比老师讲解的步骤还要详细,她才反应过来蓝珩这是在默默帮她。

    蓝珩的些笔记也不影响林以萱数学成绩稳坐年级倒数,她压根就没有好好看过那些笔记。

    林以萱不喜欢做一件事就绝对不做,而她也并不认为非要通过数学成绩才能证明自己,当时她认为蓝珩这种默默的关心帮助简直就是在半强迫她学习,林以萱不喜欢被人强迫去做任何事情,她做任何事情都追求心甘情愿。

    从那天起蓝珩不仅没有远离她身边,反而在她身边各种找存在感。他们所上的国际学校,学习之余总是有各种课外活动。初中阶段的蓝珩极其不合群只是偶尔参与,而上了高中的蓝珩经常和周朗出现在林以萱所在参加的课外活动上。

    蓝珩虽然话不多,右耳戴着一个明显的人工耳蜗,还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是他成绩好,样貌好,还是很受欢迎的存在。

    “我发现蓝珩老是在看你,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王欣妍在林以萱耳边说。

    林以萱抬头撞进不远处蓝珩的眼眸,对视几秒,最后还是蓝珩先移开目光。

    “那你总是看到他在看我,是不是也可以推断你喜欢他?”林以萱扬起明媚的脸庞问面前的人。

    “怎么可能,我只是善于观察而已,他对你好像挺不一样的,初中比现在还不爱搭理人,但是每次你给他甜点,他都吃。现在看你的眼神越来越……深情。”王欣妍用打趣地口吻说道。

    “你没事吧,这就是喜欢?再说了就算他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喜欢阳光、幽默的男生,才不喜欢他这样的。”

    后来蓝珩就跟缠上她似的,学校有很多课外实践,他和周朗总是以各种方式和她组一起,然后学校里莫名其妙都在流传蓝珩在追林以萱。

    有一次,两人所在地小组一起去植物园做植物调查,植物园里有一片连绵起伏的花海,淡蓝色的花丛被风吹起一阵阵涟漪,林以萱不禁被这样的景色吸引,拿出手机拍照,拍完后网页识别蓝色小花的信息。

    “喜林草,别名粉蝶花,喜林草是紫草科、粉蝶花属一年生草本植物……”

    她全神贯注看着网页上的科普,全然没有注意有一条菜花蛇朝着她脚下窜过来,蛇从她的运动鞋上嗖的一下窜过去,她才感受到,她不禁尖叫出声。

    蛇这种冷血动物天生就能令人产生毛骨悚然的恐惧感,林以萱被吓得呆愣在原地。

    离她最近的少年连忙跑到她身侧,开口的嗓音已经具有成年男性的磁性,语气一如往常没有太多起伏:“怎么了?”

    “蛇……刚才有条蛇贴着我的脚……”林语萱面色发白,磕磕绊绊地说。

    林以萱被吓得腿软,将手放到蓝珩伸过来的手里。

    “有没有受伤?”

    林语萱摇摇头,牵着她的手骨节分明,春天的阳光打在润白的肌肤上,然而阳光下的手却是冰凉的,这种冰凉的触感让林语萱莫名联想到刚才看到的蛇。

    “怎么了吗?”才走出两步,蓝珩握住的手猝然挣脱。

    “我不太习惯……牵手,我没事了,谢谢你。”

    蓝珩只是摇摇头表示不需要道谢,默然陪着林语萱往前走。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之后,林语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就在蓝珩语言又止的时候不远处的王欣妍在向他们挥手,一群人朝两人这边看过来,随后交头接耳。

    蓝珩这边想要开口说话也被远处的人打断了。

    “你是想说什么吗?”林语萱见蓝珩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蓝珩直白地用他那双深邃漆黑似深渊似的眼睛看着林语萱说:“林语萱,我喜欢你,我总是能够在人群中能够第一时间看到你,听到你。”

    蓝珩说这话的时候是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得特别纯粹,搭配上他表情欠缺冷白的脸,狂热又冰冷,莫名其妙又让林语萱联想到那条蛇。

    她不想让蓝珩喜欢她,他所谓的喜欢,让他觉得不舒服,她不需要他喜欢。

    “我不希望你喜欢我,你可以慢慢转移注意力,不要喜欢我,不要总是盯着我看,已经给我造成困扰了。或者你换一个人喜欢,去喜欢一个也喜欢你的人?”林语萱直接而又天真地说,在她看来仿佛喜欢是一种非常控制的感情。

    因为林语萱这番话,蓝珩垂下眼眸看着地面。

    “你干嘛不说话?”林语萱继续追问。

    “可是这是我没有办法控制的,你已经占据我脑海很长时间了,我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是你老是看着我,才不是我占据你的脑海。”林云萱有点恼羞成怒。

    “一种比喻,就是只要你出现我总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你,我也试着不去看你,可是目光又不知不觉被你吸引。”

    “你能不能不要说这种恶心的话,你为什么喜欢我?”

    “没有为什么,因为是你。”

    “你非得这么恶心地说话吗?”林语萱崩溃道。

    “对不起,我擅自喜欢你。”蓝珩一向冷白的脸上竟然罕见地泛红。

    看着面前低着头道歉的少年,林语萱很烦躁。

    “你总是盯着我看,已经给我造成困扰了,你以后不要盯着我看,也尽量不要喜欢我了。”

    “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了。”

    “还有要慢慢开始不喜欢我。”林语萱十分严谨地补充道。

    蓝珩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欣妍跑了过来,问道:“你们俩在这干什么?不会是……”

    “是什么?”林语萱气鼓鼓地问。

    王欣妍跑过来挽过林语萱的手:“是老师叫我们集合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蓝珩确实没有再频繁地在她身边出现,也几乎没有再盯着她看。

    只是学校里有了一种谣言说林以萱拒绝了蓝珩的表白,甚至有同学来找林以萱确认。那天的事只有两人知道,林以萱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同学来找她确认,也证明他们在蓝珩那里并没有得到任何信息,蓝珩那种性格确实不像是会主动回应这种事情的人,要么是周朗问他,他将那天的情况告诉他?

    林以萱当时觉得这些谣言有点莫名其妙,不过随后也就被她抛掷脑后了,毕竟蓝珩没有再频繁出现在她周围,也基本上没有再用那种热烈的眼神盯着她看。

    直到一次研学旅行,再一次拉近两人的距离。

    傍晚的时候,夕阳西沉,大家都陆陆续续领完物资回到帐篷里安置。

    “同学们,物资都在中间的大帐篷,大家领好之后,我们七点半在中间篝火堆放的位置集合,启动今天最后的活动项目。再提醒一遍,物资里有定位手环,同学们一定要检查好定位手环是否能够正常使用。”领队老师的声音从佩戴的扩音器里传出来。

    最先发现林以萱的不在的人是蓝珩,他先是看到王欣妍和几个同学去物资帐篷领物资,没有看到林以萱的身影,扫视一周后,他拿着一份物资去林以萱所在的帐篷,也没有看到林以萱,帐篷里只坐着神色黯淡的赵霏霏。

    面对蓝珩神色冰冷的询问,赵霏霏只说:“她和王欣妍她们在一块儿吧。”

    几位老师还有安保人员开始分头上山搜寻,蓝珩和周朗也跟着他们上山。

    “林以萱。”

    山上各处传来此起披伏的呼唤声,蓝珩和周朗走到一条岔路口,两人便分头寻找。

    ·

    此刻林以萱躺在一片陡坡下下的灌木丛旁,衣服被划破,身上是擦伤,左边脸上也被灌木丛刺出几条痕迹,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从昏迷中舒醒过来。浑身先是感觉火辣辣的痛,随后腿上的钝痛也袭来。

    意识逐渐回笼,各处的疼痛也变得明显。

    下午大家在山上各处找生物书里的昆虫,林以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昆虫,体力不支,也没有告诉老师就独自一人先回所在的帐篷休憩。她掀起帐篷看到赵霏霏正在翻行李箱,她听到身后传来的神色慌张地回头。

    “你翻王欣妍的箱子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林以萱脑海里迅速将一些事情串联起来,她走过去问。

    林以萱所在班级里时不时就有人丢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传出流言说闻芙偷的。闻芙是一名受到学校资助的贫困生,应试成绩名列前茅,不过在国际学校里并不受欢迎,她融入不了任何圈子,倒是没有人对她实施明目张胆的暴力,不过隐隐约约的排挤一直存在着,从传出她偷东西的流言后,大家更是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将冷暴力进行到极致。

    赵霏霏苍白地狡辩道:“这是我的箱子,我要找一个东西……我不小心看错了,这个不是我的那个颜色。”

    那个印着奢侈品牌缩写字母的行李箱是王欣妍的,和赵霏霏的行李箱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款式和颜色。

    赵霏霏看着林以萱走进,仓皇地站起来,双手藏在身后。

    “你手上拿着什么?拿出来。”林以萱站到她身前冷着脸伸出手。

    在林以萱不容置喙的语气之下,赵霏霏只好心虚地将藏在身后的手里的东西拿到身前,是一串钻石手链。

    “以前班里丢的东西都是你偷的吧。”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闻芙……”她心虚得不敢看林以萱的眼睛,只是虚弱无力地继续为自己辩解,“我这次真的是不小心开箱子了,以萱你不要告诉欣妍,我求你了,而且这件事情闹大了对你也不好,毕竟大家都知道我妈妈是你家的保姆。”

    “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想抵赖,这件事是你个人行为和我家有什么关系。赵霏霏,你做出这些事情全部推卸给闻芙,那你去和闻芙道歉。”林以萱皱眉道。

    林以萱看到这一幕失去休息的心情,走出帐篷。

    下午课程结束,赵霏霏找到林以萱将她拉到一旁,和她商量应该以何种方式和闻芙道歉,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吵了起来。

    “你说的向闻芙道歉,就是去告诉闻芙让她继续为你背锅,然后大家都不知道以前那些东西是你偷的?”

    “那你还是想要我承认那些事情吗?林语萱,我对你那么好,还比不上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闻芙吗?”赵霏霏的表情从哀求彻底变得怨毒,“我妈总是说让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姐妹对待,我从来都是这样做的,而你呢,从来只当我是你的仆人吧。”

    赵霏霏的脸在晚霞的映照下依然狰狞。

    “你有病吧,这根本是两回事,你离我那么近干嘛?”林语萱伸手想要推开因为情绪激动离她越来越近的赵霏霏。

    她还没碰到赵霏霏就被一股猛然大力推到。

    ·

    天旋地转,她的身体撞到了石头上却感觉不到痛,随之意识也渐渐模糊。

    林以萱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全身疼痛袭来。她忍住疼痛拿出兜里的手机,不幸的是手机没电了,在营地老师发放物资之前她就已经被赵霏霏推下山坡,她也没有领取到手环可以发送所在位置的信息。

    山上主道上有布置这零星的的路灯,在浓郁的黑暗和山谷的幽深之中仅有微弱的光芒,根本照不到林以萱所身处的陡峭山坡之下。

    求生的欲望让她缓缓挪动着骨折的双腿,她试图慢慢往山上爬,才挪出几步就痛得额头冒汗。她趴在地上听着山谷里传来风声和难以名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缓了一会儿,又继续慢慢朝前挪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她也回应那道声音,不过声音很虚弱,于是她捡起身边的石头用力砸向远处。她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听出是蓝珩。

    “蓝珩,我在这里。”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呼救。

    在一片黑暗之中,蓝珩带着一束光走向山谷的林以萱。

    那时蓝珩的背是少年的清瘦,背上微微凸起的蝴蝶骨还有些硌人,不过却很温暖,和他手给人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后来,赵霏霏退学,她偷东西的事情也在保姆赵姨的哀求之下由林父也让林以萱不要再追究。

    这件事情以后林以萱对蓝珩态度发生转变,偶尔还会从家里给他带自己做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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