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媞白天带枳实出去玩了圈,顺便录点吃喝vlog。回家后,阿姨告诉她,有一份她的同城送。

    她不明就里:“有说是谁送的吗?”

    阿姨说:“我问了,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盒子倒不小。

    安媞拆开。

    是一套护肤品礼盒,线下专供的。

    前段时间在宜江,她经济拮据,加入收藏夹,一直没买。

    她想了想,锁定唯一人选,当即发消息过去。

    Ann: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他可能在忙,一时半会儿没回。

    枳实问:“安媞姐姐,是谁送的呀?”

    “一个追求者。”

    “哦。”枳实了然地点点头,“很贵吗?”

    安媞说:“贵,也不贵,取决于送礼人的心意。重可价值千金,轻可弃之敝履。”

    枳实懵懵懂懂,似乎有些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这个追求者,挺重要的。

    安媞捏捏小姑娘的脸,“是不是又打算给周竟通风报信去了?”

    她立马表忠心:“要是你不让我说,我肯定不告诉他,我跟你是一边的。”

    安媞松了手,心情颇佳,“没事,你说吧。”

    晚些时候,安媞才看到回复。

    舟竞:收到了?有回看见你在刷测评视频。

    Ann:哟,那会儿就这么关注我了?

    舟竞:记性比较好。

    Ann:回答错误。再给你一次机会。

    舟竞:嗯……是,当时留了心。

    安媞忍俊不禁。

    Ann:今天我跟枳实聊了下,要不然,之后把她寄住在我这儿,有保姆照顾,有司机接送,还可以送她和安彦一块儿上培训班。

    舟竞:安媞,这件事我可以委托魏谦和,或者其他人,但你不合适。

    Ann:为什么?我之前就说过,不管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她还是可以叫我一声安媞姐姐。我是喜欢她,而不是为了你。

    舟竞:但安总若是知道我们的关系,当作何想?我想,他或许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看中的男人,是个吃软饭的。

    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别说他们是交往,纵使结婚了,将已故兄长的遗孤寄养在她家中也不合乎情理。

    Ann:我弟弟一直没什么玩伴,他马上要上学了,有个搭子,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我爸不会反对的。

    Ann:你别急着否定,我先探探他们的态度。

    周竟颇为无奈。

    他不想他们之间掺杂这样的事。

    但的确,安家可以接触到顶尖的教育资源,用人也更全面周到,在枳实上学期间,他可以少操一些心。

    安媞去安彦房间找他。

    “小彦。”自打他出生起,她就没如此亲昵地叫过他,有些别扭,“问你个事儿呗。”

    安彦看她,“姐姐,你问吧。”

    “枳实在祁州读书,她家人不在,让她住我们家,跟你一块学琴什么的,可以不?”

    这是姐姐第一次征询他的意见,尽管是为了那个女孩子。

    怎么能拒绝呢?

    安彦眨了几下眼,说:“当然可以。”

    安媞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她原本以为他跟郑青丹一样,骨子里傲气,会不待见小地方来的枳实呢。

    “谢啦,记得到时帮我跟爸爸和你妈说一下。”

    “好。”

    她得了肯定的答案,正欲离开,安彦忽地叫她:“姐姐。”

    “嗯?怎么啦?”

    你这几天都没有给我讲故事了。

    安彦默了两秒钟,缓缓摇头,“没什么。”

    安媞没多想,随口说:“早点睡,晚安。”

    这天,安正廷出院,到家一看,居然是安媞做饭。

    郑青丹找来阿姨,说:“怎么由着小姐进厨房?”

    她解释道:“小姐说要亲自下厨,我担心她伤到自己,但她无论如何也不准我们帮忙。”

    赶巧,安媞连砂锅带汤一块儿端出来。

    安正廷惊讶:“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么突然想起做饭了?”

    “庆祝你出院呀。”安媞擦了擦手,“看看,怎么样,我做了一上午呢。”

    她刀工不行,动作也慢,一上午功夫,就五道菜:牛排抱蛋,芦笋口蘑虾,胡椒猪肚汤,丝瓜炒蛏子,虫草花蒸鸡。

    安正廷在桌边坐下,阿姨为他递去筷勺,他夹了一筷子离他最近的鸡。

    安媞屁颠屁颠地盛了碗饭,“来,就饭吃更香。”

    他说:“这么殷勤,是缺钱还是求我办事?”

    安媞反驳:“我就不能是孝心大发吗?”

    安正廷轻笑一声,“我还不了解你?油溅到手了吧?平时让你切个水果都跟你命似的,哪会突然变了个人?”

    她手背上的红点被他看到了。

    安媞说:“是你把我‘流放’的功劳,周竟可半点不怜香惜玉,没少让我干活,那道猪肚汤就是他教我做的,你尝尝。”

    郑青丹皱眉,“医生说,你爸不宜吃动物内脏。”

    安正廷说:“第一次吃小媞做的饭,一口也不碍事。”

    郑青丹心里颇有微词,却不能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对上位者来说,妻子可以换个更听话的,但女儿永远是亲女儿,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因而她竭力培养安彦,好稳固她的地位。

    一家人坐齐,正式开饭,安媞趁机提出枳实寄住的事。

    今天安正廷龙颜大悦,家财万贯,多养一个小姑娘又何妨,痛快答应了。

    郑青丹说:“这孩子性格外向,活泼大方,我也满喜欢的,但小彦学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多一个人,怕是对他有影响。”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枳实太吵,耽误他学习。

    安媞不以为然:“小孩子得有玩伴才行,不然会越来越孤僻。”

    安彦适时帮腔:“妈妈,没关系的,听姐姐说,枳实姐姐学习也很好,我们可以共同进步。”

    连他也被收买了?安媞真是好本事啊。

    他们姓安的一个鼻孔出气,倒显得她是外人了。

    郑青丹有气不敢发,没有再反对。

    安媞高兴,为了奖励安彦,给他夹了只虾。

    他抿了抿唇:“姐姐,我海鲜过敏。”

    她愣了下,夹走,又问:“鸡和猪肚呢?你吃不?”

    他点头。

    其实他和妈妈一样,不爱吃内脏,但是是姐姐做的,他可以吃。

    安媞便给他夹,他见状,双手捧着碗去接,“谢谢姐姐。”

    “这么客气干啥。”

    安正廷喟叹一声:“生了场病,换来我们一家人气氛融洽地吃上一顿饭,也值了。”

    安媞说:“明明是你一天到晚忙、应酬,难得回家吃饭。”

    “是是是,”他笑着,“以后我多抽空,陪陪你们。”

    之后,周竟来祁州。

    安正廷找人帮枳实办了转学手续,让她和安彦同校。

    周竟送枳实去新学校报完道后,找时间前往安家,拜访安正廷。

    “安总,抱歉,也很感谢您。我哥哥去世,就留下这么个女儿,若非不得已,实在不该劳烦您的。”

    “你就当我为自己积善德吧。我没跟小媞说,前阵子,我做了个梦,我那故去的前妻和岳母怪我逼小媞太紧,让她受苦了。”

    周竟说:“其实您不必太过忧虑,她继承了您和她母亲的头脑,她心里也有一杆称,分得清是非对错,只是她想活得随性、简单一些。”

    “你说得委婉了,就是任性嘛。上大学,她翘课跑出去旅游,发朋友圈都没屏蔽我,不仅不怕被我骂,还像挑衅我似的;小一点的时候,她打碎我一个古董花瓶,跑去买了个百来块钱的地摊货赔我,说一物换一物,很公平。”

    周竟笑笑,这确实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安媞急匆匆走过来,“爸,你干吗跟他说我的糗事?”

    “你知道糗呐?不过我能说的没多少,从小到大,很多事情你不跟我讲,我要么是从保姆那么听到,要么是别人转告我。”

    “我也没跟妈妈说过,你平衡点了吗?”

    安正廷好笑,“这有什么好比的?”

    安媞指责道:“谁叫你们俩成天忙忙忙,只有外婆关心我,陪着我,你们的父爱、母爱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安正廷没来得及开口,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她摆摆手,“你接吧,我们俩走了。”

    他们离开会客室,安媞忽地说:“你赶时间吗,我带你去我外婆家看看?”

    “好。”

    外婆家的老房子还留着,有人负责管理,否则长期空着,很快就废了。

    他们到时,恰好碰到她来打扫庭院,修剪花草。经她悉心呵护,几年过去,与外婆去世前的境况差别不大。

    安媞和她打招呼:“谢奶奶。”

    谢奶奶直起腰,面色一喜,“诶哟,小媞,好久没看见你了,又漂亮了。”

    安媞嗔道:“哪有,我不是一直这么漂亮嘛。”

    谢奶奶爽朗大笑,“我说岔了,是更漂亮了。”

    随即看到她身后的男人,瞬间心领神会,神色变得暧昧起来,“这是带男朋友回来看外婆?”

    安媞瞥瞥周竟,也笑,回说:“反了,还在考察期,带给外婆掌掌眼,看这男人行不行。要是不行,我就不要了。”

    谢奶奶眉眼和蔼,“这小哥长相生得端正,八成是你外婆喜欢的类型。不过长啥样没用,归根结底,还是得对你好。”

    “您说得是。”

    安媞又说:“今天太阳这么大,您别再在外面弄这些了,小心中暑。”

    周竟闻言,主动接过剪刀、小锄头,说:“您休息吧,我来。”

    谢奶奶忙说:“你第一次来,哪能让你干活。”

    “没事,他闲不住。”

    谢奶奶扶着腰,在一旁坐下。

    她见他修剪花枝,松土,浇了水,又打扫干净枯枝落叶,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做惯了的,赞许道:“比起那种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还是踏实的好。”

    “这么说,您是满意了?”

    “我满意有什么用,我说了又不算数。”

    安媞说:“算啊,怎么不算,您也有一票否决权。”

    谢奶奶笑,拍拍她的手背,“小媞,你也这么大了,到谈对象的年纪了,真好。”

    她望着庭院中繁茂的植物们,“你舅舅出国十多年,就在你外婆去世那年回来过一次;你姨妈呢,倒是偶尔给我打点钱。这座院子,只有你时不时来看看。我想着,趁我还走得动,替你外婆守好这些她养的宝贝。”

    “可我记得,很多花是一年生的。”

    “嗐,就是图个念想嘛。”

    随着外婆去世,那些花儿也死了,谢奶奶日复一日地栽种,不过是借花怀人罢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周竟忙完,安媞说:“谢奶奶,我们进去看看。”

    “行嘞,我不打扰你们。”

    按照外婆遗嘱,值钱物件捐赠给慈善基金会,贴身使用物品则作焚化处理,所以屋内很空,走路都有回音。

    安媞说:“谢奶奶是我外婆好多年的闺蜜,我外公去世之后,她们俩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谢奶奶的家人呢?”

    “她没结婚,一辈子没结。当年好多被丢弃的女婴,她捡了两个,独自养大。她说她不需要她们给她养老,偶尔探望她,给她收尸殓骨就够了。”

    周竟由衷敬佩道:“那个年代,有这种魄力,很了不起。”

    “我外曾祖母才厉害呢,听说她当年才二十出头,就去当战地医生了,写了厚厚几本医疗日志,现在在祁州博物馆里放着。

    “后来,她嫁给了我外曾祖父,他家里是做生意的,原本不允许她抛头露面,她泼辣得很,没人制得住她,还是去了女子大学教书。可惜因为‘成分不好’,吃尽苦头,英年早逝。”

    安媞说起祖辈的陈年旧事时,他一直看着她。

    她发现了,说:“你难道想暗示我什么吗?让祖上无光了,我没什么志向,梦想就是老了抱着猫咪一起晒太阳。”

    “没有。”他缓缓地说着,“我是想,帮你弄掉眼屎。”

    “……”

    她抹了下,什么也没有,大为光火:“你耍我!”

    周竟弯了弯唇角,没有为自己开脱。

    就只是,刚刚有一瞬间,光被窗玻璃折射,照进她眼底,特别特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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