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鸣声急促，拼命挥动自己的翅膀，震得碎掉的冰屑在石室中乱舞。
当下陈洗砚也不管还站在身旁的喜予，立刻将装着管状贝壳的布包解开，取出里面的六只贝壳，在地上一字排开。
白虎石门后的空间巨大，喜予操纵着手中的冰雪，使它们覆盖到地面上。
地上渐渐生出一丛雪白的植物，他用手点了一点植物上的花苞，花朵舒展开枝叶，发出莹白色的光芒。
喜予托着腮，微微笑了一下，用手拨弄着那朵刚长成的琼花。
他转头看着一边正在忙碌的两人，凉飕飕地道：“看来你们本来就是要制定十二律嘛。那刚才遮遮掩掩的是要做什么，现在还不是被我看见了吗?”
这个时候，喜予身上又显出一种小孩子有些斤斤计较的心性来。
陈洗砚盘腿坐在地上，他手上被陆晓种上的冰花经过喜予的治疗，已经好了许多。
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柄冰刃和一只管状贝壳，正对着青鸟的方位坐着，俨然是一副蓄势以待的姿势。
刚才青鸟的那一声鸣叫依然绕梁不绝，幼青用布包住了青鸾镜，她在留了一点恻隐之心，不想让青鸟啼血而亡。
她将手中的青鸾镜放到青鸟身前，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之后，青鸟果然悲鸣不止，鸣声逐渐转哀。
虽然青鸟是春天的象征，可是此刻它的声音中完全没有了春日的气象，只余秋水般寒冷的意味。
唱到最后，青鸟的声音逐渐嘶哑起来，像是在喉咙中含了三九寒天结成的冰碴子一样，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了，断断续续地难以在续上自己的鸣叫声。
陈洗砚动作极快，青鸟总共发出了六声鸣叫，他便用手中的冰刃将手中的六只管状贝壳削成长短不一的样子。
折蝉剑切割六支管状贝壳的声音也各不相同，引人遐思，幼青闭上了眼睛，靠在石墙上。
青鸟鸣声一停，眼睛、朱红色的喙、鼻子中全部流出鲜血时，陈洗砚将手朝着身后的雪堆一扬，六根被他削好的管状贝壳便稳稳插|进了雪堆之中。
他好整以暇地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太清氅的衣摆，走到雪堆前敲了敲其中的管状贝壳，微笑道：“不错，以后闲暇的时候开一家乐馆也很好啊。”
士农工商之中，商的地位最低。乐馆在人间，幼青听说那是是下等人才会开办的场所。
不过陈洗砚丝应该毫不在乎这些问题，只求自己开心便好了。
幼青也走到了雪堆前，抽取其中一支最短的形似竹笛的贝壳，放到嘴边吹奏了起来。
管状贝壳在海中浸泡良久，被盐度极高的海水侵蚀过，同时也受到风吹日晒之苦，发出的声音自然无法比上解溪之谷生长的良竹。
但笛声有股别样的韵味，仿佛能让人重温远古之时天地间只有山川河海静静变换，八风带来蓬勃浩瀚的灵气，为大地带来春之信的景象。
她放下贝壳制成的笛子，看到陈洗砚站在自己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这时喜予咳嗽了一声，从雪堆上跳下来，打断他们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伶伦制定出来的叫十二律。你们这里才做出六根不像竹子的东西，怎么一副收获满满的样子了？”
古书上记载，伶伦是根据雌雄两种凤凰的鸣声来制定十二律的。
雄鸣即即，雌鸣足足，雌雄和鸣曰锵锵，只有根据凤和凰的鸣叫得出的，才是真正的十二律。
他有些幸灾乐祸，心道：如今看你们怎么破局。
陈洗砚叹气道:“青鸟一生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伴侣，但是世界上只有一种青鸟罢了。终其一生，它们都不可能找到自己的伴侣。”
“春日化身是虹映天给予它们至高无上的荣耀，所以虹映天认为它们必须要有所缺陷才行。找到伴侣，对它们来说就像让春天在不合时宜的季节出现一样困难。”
“陆晓出给我们的其实本来就是一道无可解的难题。”他抚摸着自己那条被种上冰花的胳膊，幼青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他微笑着继续说道：“谁说我们一定要抓到两只青鸟才能制定十二律呢？”
喜予这时来了兴致，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陈洗砚不理会他，朝着幼青问道：“神使，你有没有听说过返魂酒的故事？”
返魂酒，又叫百家彩灰酒。传说古时的一位居士得到了画着一位夫人的软障。画工告知居士画上女子名叫真真，呼唤真真的名字一百日不停歇，真真就会答应他。（注1）
在听到答应声之后把百家彩灰酒灌到软障之上，就能使真真活过来。
幼青也知道这个故事，可是故事中的居士呼唤了真真的名字一百天才使她从软障上走下来，他们现在时间吃紧，哪里有这一百天的光景呢?
陈洗砚负手站在壁画前，暗室中幽幽的萤火仿佛跃到了他的太清氅上，那幅画着大船的壁画此时格外分明起来。
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幼青看了一眼在一边玩着雪的喜予，贴近了陈洗砚问道：“难道不用呼唤它的名字一百天就可达成目标了吗？”
他们毕竟是敛春台上的仙人，也许真的能通灵也说不定。
陈洗砚轻声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居士的软障终究是从别处得到的，但此时作画之人、想要求得所愿的人都是我，怎么就不可以一试了呢。”
幼青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不是依仗自己神仙的身份，用来托大就好了。”
陈洗砚有些语塞，他本来想的其实是居士再有怎样的才学知识，终究只是个凡人，自己身为敛春台上祭神官，说出的话应该比凡人更有分量才是。
不知不觉，他怎么就陷入这个误区了，明明他以前是最不喜欢拿这些东西来划分位次的......这次，自己是怎么了。
喜予知道他们在谈论的事情不愿意同自己一起分享，于是用冰雪给自己建了几样小玩意。
他坐在雪堆前，雪堆上放着用冰砌出来的一个平台，平台上放着数只小船，离小船最近一个地方有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子，在她的身后有几个高壮的男子。
喜予的手停在冰砌众人身后的一块雪上，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完成这幅作品，但是他最终也没有动手。
幼青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喜予，你知道这暗室之中，存放着已经炼成的丹药的地方在哪里吗？”
平台上那些小人身后的大物突然就崩塌了，喜予将伸了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叹了口气。
他拉了拉幼青的手，笑道：“姐姐，你看，现在你还不是得来求我。”
“不过我的心情很好，就好心告诉你，炼丹剩下的水都顺着丹砂池的那条走道通到外部的溪流中去了。管理暗室的人也会定时清理水缸中积蓄的污水。”喜予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陈洗砚用剑割了一块坚冰下来，用手握住坚冰。冰块极其锋利，他很快就用坚冰在石壁上划出了一道划痕。
他握着手中的坚冰，微笑道：“还是挺顺手的，在石壁上作一幅青鸟的画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洗砚号称是敛春台第一聪明人，幼青向来不服，现在倒是可以看出他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时候了。
她于是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络乌发，笑意盈盈地望向陈洗砚，问道：“大画家，你要作画，没有颜料怎么成呢？”
陈洗砚要留在此地作画，看来丹砂池中流出去的那股百家彩灰水，是要由她去取得的了。
幼青叹了口气，拿起青鸾镜照着，用融化掉的雪水将自己脸上的血污都擦干净了。镜中之人的状容，果然玉净花明，比刚才那个狼狈地样子清爽多了。
她转头朝着陈洗砚道：“你是要在这里把草稿打出来的吗？那你要快一点了，在我把百家彩灰酒带过来之前可要先把青鸟的轮廓画出来。”
陈洗砚背对着她，用坚冰在墙面上划出青鸟上半身的轮廓，微笑着说道：“那我便在此地静候神使佳音。”
无方崖下的石壁中道路众多，幼青在山石间绕行了许久，才终于听到活水的声音。她探了探脑袋，看见有六只巨大的石缸被放在山崖处。
幼青走了过去，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那是一处圆形的山洞口，半道水帘将幼青的身影遮蔽起来，外面的人看不见她。
洞口处留着几只大缸，大水缸身上都长满了苔藓。幼青凑近它们细细观察起来，只见几只水缸中有蓝、青、红、黄、紫、黑六种颜色的染料，水中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香味。
这香味与四周石壁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大不相同，简直有惑人心智的作用。
幼青当下不敢多待，从怀中取出一个冰制容器，从每个水缸中都取了一点染料，倒入冰制容器之中，将它们混合起来。
如此，百家彩灰酒便得到了。
她走得匆忙，没有发现隐藏在一片黑色石崖背后的陆辞冰和英珠。
待幼青去得远了，陆辞冰才将捂住英珠嘴巴的手放下来，微笑道：“英珠，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陆辞冰身量较英珠为高，英珠两只手抓着她的手，嘟哝道：“小姐，你来这种鬼地方透气干嘛。这个人不是你救的人吗，你怎么不和她说话？”
岩洞中潮湿寒冷，一滴滴的水从崖壁上落下，将陆辞冰的肩头打湿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用那么着急，我想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嘛。”
英珠抬头望向她的脸，轻声说道：“小姐，可是县官还急着等您回去呢。”
县官在几条大航船上设宴招待缟羽族人，陆辞冰在人多的地方呆不住，因此就来到了无方崖边透气。
她从巨石后走了出来，走到那几只大缸前，皱了皱眉。
这些大缸里面装着的东西，似乎也有致幻的作用，这些东西都是为缟羽一族炼制丹药后剩下的东西，难道说丹药中其实有......
英珠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水旺塘，她赶忙蹲下去擦拭自己的绣鞋，抬起头来时就见到陆辞冰面色凝重地站在那六只大缸前。
她知道小姐是又在回忆过去的事情了，于是连忙跑到陆辞冰身边，托起她的手，微笑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好不好？英珠肚子饿了。”
陆辞冰半生飘零，但是身边一直有英珠陪伴，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事了。
她于是微笑着说道：“好吧，念在你如此忠心的分上，今天就听了你的话吧。”
*
幼青带着那只装着百家彩灰酒的罐子，走进了石室。
喜予此时躺在一堆雪上，挥舞着双臂将雪往空中扬去，玩得十分尽兴，一整个石室中就像下起了立冬时的小雪一样。
幼青抬头望向那一面石墙，只见上面青鸟的轮廓已经被打好了，陈洗砚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现在只待神使的点睛之笔啦。”
他朝着幼青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幼青于是走上前去，打开手中的冰罐子，将百家彩灰酒递到墙上画着的青鸟嘴边。
那六色的彩灰酒就像有生命一样，慢慢结成一股，将青鸟全身都包裹在内，青鸟眼中有两团青色的焰火在缓缓跳动着。
青鸟的面前突然燃烧起了九团火焰，每一团又分化成了三点火焰，每一点火焰都化作燕子的模样，二十七点火焰绕着壁画转圈。
墙上的青鸟一声怒鸣，震得暗室中灰尘四起，幼青的眼睛被沙子迷住了，隐约只看见青鸟的尾羽逐渐从墙上飘了下来。
它竟然......真的活了。
当下陈洗砚也不管还站在身旁的喜予，立刻将装着管状贝壳的布包解开，取出里面的六只贝壳，在地上一字排开。
白虎石门后的空间巨大，喜予操纵着手中的冰雪，使它们覆盖到地面上。
地上渐渐生出一丛雪白的植物，他用手点了一点植物上的花苞，花朵舒展开枝叶，发出莹白色的光芒。
喜予托着腮，微微笑了一下，用手拨弄着那朵刚长成的琼花。
他转头看着一边正在忙碌的两人，凉飕飕地道：“看来你们本来就是要制定十二律嘛。那刚才遮遮掩掩的是要做什么，现在还不是被我看见了吗?”
这个时候，喜予身上又显出一种小孩子有些斤斤计较的心性来。
陈洗砚盘腿坐在地上，他手上被陆晓种上的冰花经过喜予的治疗，已经好了许多。
此时他手中拿着一柄冰刃和一只管状贝壳，正对着青鸟的方位坐着，俨然是一副蓄势以待的姿势。
刚才青鸟的那一声鸣叫依然绕梁不绝，幼青用布包住了青鸾镜，她在留了一点恻隐之心，不想让青鸟啼血而亡。
她将手中的青鸾镜放到青鸟身前，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之后，青鸟果然悲鸣不止，鸣声逐渐转哀。
虽然青鸟是春天的象征，可是此刻它的声音中完全没有了春日的气象，只余秋水般寒冷的意味。
唱到最后，青鸟的声音逐渐嘶哑起来，像是在喉咙中含了三九寒天结成的冰碴子一样，只有出气而没有进气了，断断续续地难以在续上自己的鸣叫声。
陈洗砚动作极快，青鸟总共发出了六声鸣叫，他便用手中的冰刃将手中的六只管状贝壳削成长短不一的样子。
折蝉剑切割六支管状贝壳的声音也各不相同，引人遐思，幼青闭上了眼睛，靠在石墙上。
青鸟鸣声一停，眼睛、朱红色的喙、鼻子中全部流出鲜血时，陈洗砚将手朝着身后的雪堆一扬，六根被他削好的管状贝壳便稳稳插|进了雪堆之中。
他好整以暇地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太清氅的衣摆，走到雪堆前敲了敲其中的管状贝壳，微笑道：“不错，以后闲暇的时候开一家乐馆也很好啊。”
士农工商之中，商的地位最低。乐馆在人间，幼青听说那是是下等人才会开办的场所。
不过陈洗砚丝应该毫不在乎这些问题，只求自己开心便好了。
幼青也走到了雪堆前，抽取其中一支最短的形似竹笛的贝壳，放到嘴边吹奏了起来。
管状贝壳在海中浸泡良久，被盐度极高的海水侵蚀过，同时也受到风吹日晒之苦，发出的声音自然无法比上解溪之谷生长的良竹。
但笛声有股别样的韵味，仿佛能让人重温远古之时天地间只有山川河海静静变换，八风带来蓬勃浩瀚的灵气，为大地带来春之信的景象。
她放下贝壳制成的笛子，看到陈洗砚站在自己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这时喜予咳嗽了一声，从雪堆上跳下来，打断他们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伶伦制定出来的叫十二律。你们这里才做出六根不像竹子的东西，怎么一副收获满满的样子了？”
古书上记载，伶伦是根据雌雄两种凤凰的鸣声来制定十二律的。
雄鸣即即，雌鸣足足，雌雄和鸣曰锵锵，只有根据凤和凰的鸣叫得出的，才是真正的十二律。
他有些幸灾乐祸，心道：如今看你们怎么破局。
陈洗砚叹气道:“青鸟一生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伴侣，但是世界上只有一种青鸟罢了。终其一生，它们都不可能找到自己的伴侣。”
“春日化身是虹映天给予它们至高无上的荣耀，所以虹映天认为它们必须要有所缺陷才行。找到伴侣，对它们来说就像让春天在不合时宜的季节出现一样困难。”
“陆晓出给我们的其实本来就是一道无可解的难题。”他抚摸着自己那条被种上冰花的胳膊，幼青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他微笑着继续说道：“谁说我们一定要抓到两只青鸟才能制定十二律呢？”
喜予这时来了兴致，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陈洗砚不理会他，朝着幼青问道：“神使，你有没有听说过返魂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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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青也知道这个故事，可是故事中的居士呼唤了真真的名字一百天才使她从软障上走下来，他们现在时间吃紧，哪里有这一百天的光景呢?
陈洗砚负手站在壁画前，暗室中幽幽的萤火仿佛跃到了他的太清氅上，那幅画着大船的壁画此时格外分明起来。
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幼青看了一眼在一边玩着雪的喜予，贴近了陈洗砚问道：“难道不用呼唤它的名字一百天就可达成目标了吗？”
他们毕竟是敛春台上的仙人，也许真的能通灵也说不定。
陈洗砚轻声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居士的软障终究是从别处得到的，但此时作画之人、想要求得所愿的人都是我，怎么就不可以一试了呢。”
幼青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不是依仗自己神仙的身份，用来托大就好了。”
陈洗砚有些语塞，他本来想的其实是居士再有怎样的才学知识，终究只是个凡人，自己身为敛春台上祭神官，说出的话应该比凡人更有分量才是。
不知不觉，他怎么就陷入这个误区了，明明他以前是最不喜欢拿这些东西来划分位次的......这次，自己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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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予的手停在冰砌众人身后的一块雪上，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完成这幅作品，但是他最终也没有动手。
幼青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喜予，你知道这暗室之中，存放着已经炼成的丹药的地方在哪里吗？”
平台上那些小人身后的大物突然就崩塌了，喜予将伸了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叹了口气。
他拉了拉幼青的手，笑道：“姐姐，你看，现在你还不是得来求我。”
“不过我的心情很好，就好心告诉你，炼丹剩下的水都顺着丹砂池的那条走道通到外部的溪流中去了。管理暗室的人也会定时清理水缸中积蓄的污水。”喜予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陈洗砚用剑割了一块坚冰下来，用手握住坚冰。冰块极其锋利，他很快就用坚冰在石壁上划出了一道划痕。
他握着手中的坚冰，微笑道：“还是挺顺手的，在石壁上作一幅青鸟的画应该没什么问题。”
陈洗砚号称是敛春台第一聪明人，幼青向来不服，现在倒是可以看出他有几分真才实学的时候了。
她于是用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络乌发，笑意盈盈地望向陈洗砚，问道：“大画家，你要作画，没有颜料怎么成呢？”
陈洗砚要留在此地作画，看来丹砂池中流出去的那股百家彩灰水，是要由她去取得的了。
幼青叹了口气，拿起青鸾镜照着，用融化掉的雪水将自己脸上的血污都擦干净了。镜中之人的状容，果然玉净花明，比刚才那个狼狈地样子清爽多了。
她转头朝着陈洗砚道：“你是要在这里把草稿打出来的吗？那你要快一点了，在我把百家彩灰酒带过来之前可要先把青鸟的轮廓画出来。”
陈洗砚背对着她，用坚冰在墙面上划出青鸟上半身的轮廓，微笑着说道：“那我便在此地静候神使佳音。”
无方崖下的石壁中道路众多，幼青在山石间绕行了许久，才终于听到活水的声音。她探了探脑袋，看见有六只巨大的石缸被放在山崖处。
幼青走了过去，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那是一处圆形的山洞口，半道水帘将幼青的身影遮蔽起来，外面的人看不见她。
洞口处留着几只大缸，大水缸身上都长满了苔藓。幼青凑近它们细细观察起来，只见几只水缸中有蓝、青、红、黄、紫、黑六种颜色的染料，水中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香味。
这香味与四周石壁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大不相同，简直有惑人心智的作用。
幼青当下不敢多待，从怀中取出一个冰制容器，从每个水缸中都取了一点染料，倒入冰制容器之中，将它们混合起来。
如此，百家彩灰酒便得到了。
她走得匆忙，没有发现隐藏在一片黑色石崖背后的陆辞冰和英珠。
待幼青去得远了，陆辞冰才将捂住英珠嘴巴的手放下来，微笑道：“英珠，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陆辞冰身量较英珠为高，英珠两只手抓着她的手，嘟哝道：“小姐，你来这种鬼地方透气干嘛。这个人不是你救的人吗，你怎么不和她说话？”
岩洞中潮湿寒冷，一滴滴的水从崖壁上落下，将陆辞冰的肩头打湿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用那么着急，我想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嘛。”
英珠抬头望向她的脸，轻声说道：“小姐，可是县官还急着等您回去呢。”
县官在几条大航船上设宴招待缟羽族人，陆辞冰在人多的地方呆不住，因此就来到了无方崖边透气。
她从巨石后走了出来，走到那几只大缸前，皱了皱眉。
这些大缸里面装着的东西，似乎也有致幻的作用，这些东西都是为缟羽一族炼制丹药后剩下的东西，难道说丹药中其实有......
英珠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水旺塘，她赶忙蹲下去擦拭自己的绣鞋，抬起头来时就见到陆辞冰面色凝重地站在那六只大缸前。
她知道小姐是又在回忆过去的事情了，于是连忙跑到陆辞冰身边，托起她的手，微笑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好不好？英珠肚子饿了。”
陆辞冰半生飘零，但是身边一直有英珠陪伴，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事了。
她于是微笑着说道：“好吧，念在你如此忠心的分上，今天就听了你的话吧。”
*
幼青带着那只装着百家彩灰酒的罐子，走进了石室。
喜予此时躺在一堆雪上，挥舞着双臂将雪往空中扬去，玩得十分尽兴，一整个石室中就像下起了立冬时的小雪一样。
幼青抬头望向那一面石墙，只见上面青鸟的轮廓已经被打好了，陈洗砚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现在只待神使的点睛之笔啦。”
他朝着幼青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幼青于是走上前去，打开手中的冰罐子，将百家彩灰酒递到墙上画着的青鸟嘴边。
那六色的彩灰酒就像有生命一样，慢慢结成一股，将青鸟全身都包裹在内，青鸟眼中有两团青色的焰火在缓缓跳动着。
青鸟的面前突然燃烧起了九团火焰，每一团又分化成了三点火焰，每一点火焰都化作燕子的模样，二十七点火焰绕着壁画转圈。
墙上的青鸟一声怒鸣，震得暗室中灰尘四起，幼青的眼睛被沙子迷住了，隐约只看见青鸟的尾羽逐渐从墙上飘了下来。
它竟然......真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