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中的火焰灭了之后,离珠眼前腾得一黑,待双眼适应后,发现远处居然有一丝微弱的亮光正在轻轻摇曳,她忍不住喊道:“你们快看那边!有光!”

    阿媛和少年听闻后都顾不得吵嘴,一溜转着脑袋四处找寻,只看到前方似有光亮明明灭灭。三人正想朝光亮处走去,不知怎的脚下突然踏空,扑通通几声三人齐齐跌入水里。原来阿媛年少法力究竟有限,水鳔经受不起烈火炙烤,突然迸裂了。

    “救命!……救……”少年在水中不住沉浮,片刻又灌进了一肚子水去。

    他双手不停向四处扑打,慌乱间不知抓到了谁的衣袖,如同拽到了根救命稻草,死命抱住怎样都不肯松手。

    少年正在水中蜷缩着身子,努力不让身子沉下水去,忽然听到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他借着微弱的亮光抬头一瞧,差点没羞得钻到水底去。

    只见阿媛和离珠静静站在那里,水面堪堪没过她俩腰际,而他整个人正牢牢悬在阿媛臂上。这二人竟看着他丑态百出地在齐腰深得水里扑腾了半天。

    阿媛笑得眼泪横流,道:“小结巴,这水可浅着呢,淹不着你。”

    少年觉得脸羞得滚烫,他暗暗庆幸四周漆黑一片,两位姑娘才瞧不见他像灯笼般涨红的脸孔,不然还不知要臊成什么样。

    他嚯得从水里站起身来,急急地嚷到:“什么小结巴、小结巴,我可是有正经名姓的!”话到口边少年想着自己这般不长进,若自报了姓名,岂不是连累族人脸上无光。故低头不语生气闷气来。

    离珠在蠃母山住了几日,闲时翻翻偏殿的典籍,无聊了听一耳朵长乘讲法,时间虽不很长却也已增长了不少眼界。她瞧少年出手强劲刚猛,方才手中又烈焰大炽,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成。本想待他自报家门听来印证,谁知他才说了半截子气话,就如同个闷葫芦不作声响。

    离珠便笑着对阿媛说道:“先前若不是这位少侠出手相救,你我现在可还有小命在这里活蹦乱跳?到底要尊重些!”

    阿媛秉性刁蛮只想拿这少年逗趣,本无轻视之意,于是在暗里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便不再多言语。

    少年到底年轻,听离珠将他比作救命恩人,又尊称他少侠,心中不禁志得意满起来,忍不住将胸脯耸了耸,之前的羞愧愤懑之情已了无踪迹。

    他不住客气道:“好说好说,少侠就免了,在下袁从一,乃火神族人,奉长乘仙……神之命护阿媛姑娘周全,既已应承下这个差事,自然要善……始善终,两位不必客气。”

    “这个名字有趣!从一、从一,以后就叫你小一一!”阿媛拍着手掌笑道。

    “这……这称呼未免儿戏!……”袁从一不满,刚张嘴辩驳,就耳听一声异响。

    离珠像似听到什么,但因听得并不真切,故在昏暗中将一根食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示意二人不要说话。刚止声,就听见不远处断断续续飘来一声沉沉的叹息。

    这凄凉哀怨的叹息声,伴着浓重夜色和刺骨寒风直击心底,如袁从一这般憨壮耿直之人,闻之也不禁汗毛倒竖,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这难不成有女鬼?”阿媛磕巴起来。

    袁从一看着她胆小如鼠的憨娇样,强作镇定道:“你我可是仙族,这世间哪里有大罗神仙怕鬼的道理?”

    经他这么一提,离珠心中略笃定了些,阿媛回神想想也觉得大有理,惧意就去了大半。

    离珠壮胆道:“有灯光处必有住户。我们且顺着光亮找找,说不定就能搞清这里究竟是什么地界。总好过傻傻站在这里。”

    三人拿定主意,于是相互搀扶,摸索着向着光源寻去。走着走着,只觉水越来越浅,又过了一阵,脚底的水也没了。

    阿媛嫌身上湿漉漉冷冰冰地糊在身上怪难受的,说道:“瞧瞧我的厉害,给你们换身行头!”说罢,她将两只掌心相对交错握紧,口中念念有词,离珠觉得身上一阵暖风拂过,原先的薄衫已变成了干燥厚实的兽皮褂袄。

    阿媛又转头命道:“小一一,这里冷得紧,黑得怕人。你赶紧将你的火焰燃起,好方便我们寻路。”

    袁从一听她这么称呼并不动气,心中更是一软,道:“我最近才修炼这个仙法,一天......天只能使一回。你若是冷抓着我的手,给你捂捂。”

    阿媛天生一副古怪心肠,待她好的就偏不要。袁从一只觉得掌心被“啪”得挨了一记,听阿媛嗔道:“人说力气使在刀刃上,你倒好……谁要你的手,羞羞羞!”他讨了个没趣,只能傻笑着把手心在褂袄上蹭了又蹭。

    “唉……”又一声叹息声响起,且愈加清晰起来,三人还是忍不住一激灵。

    离珠摸索到二人中间,两个臂膀各圈住一个,道:“两位大仙,若再这么啰嗦下去,我们可就真冻成冰柱咯!还是快快赶路吧。”

    于是,三人互相挨着挤作一团,向光亮处探寻而去。

    一路上,离珠细细留意观察,除却远处的光亮,四周别说人影,尽连植物也无一株,虫鸣也没有一声,空空荡荡中只听见三人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近处回响。再朝天上望望,瞧不出一丝将要天明的迹象。

    离珠觉着似乎已经走了很久,但细想想又好像刚走了没几步,浓稠的黑暗使得时间变得难以估摸,只觉得自己像是困在在无穷无尽的混沌之中永无出路。

    “姐姐,这里鬼气盈天,我们仨该不是已在地府报道了吧?”阿媛越走越怵,忍不住抽抽嗒嗒起来。离珠虽自小胆大果敢,但今日的阵仗也是闻所未闻,自己尚且不知所以,一时也不知从何开解阿媛。

    “这里可不是地府。”袁从一突然斩钉截铁地冒出一声。

    离珠、阿媛听罢都松了口气,哪知他又紧接着解释道:“我曾随仙神去过冥界办差事,地府的小鬼们唧唧呱呱可热闹得紧,哪及得上此地寂寥孤绝。”

    离珠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心内嘀咕道:“这家伙怕是个榆木疙瘩脑袋,他只道阿媛害怕地府,却说出这些话来,此番岂不是要把她吓到灵魂出窍不可。”

    正在这时,离珠觉得脚踝不知被什么凉凉的东西轻轻拂过,她骤然立住不动,缓缓用脚四处探了探,却什么也没有。几乎同时,她发现身旁的袁从一也脚下一顿,呆立着往下望去。

    离珠心里觉着怪异,刚想询问,又听另一边的阿媛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两只手登时将离珠的胳膊紧紧攥住,指甲几乎要扣进她的肉里。

    阿媛慢慢举起一只手向自己脚背指去,颤声道:“你们快替我看看,那……那是什么?”离珠壮起胆来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可只瞧见黑乎乎的一团,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长舒了口气道:“且放宽心,并没有什么。”

    就这当儿,只听阿媛用变了声调的嗓音嘶声竭力地喊道:“手……红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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