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楼这边的动静没有传到意绾居来,待三人梳好妆、换好衣裙时已是日落西山,大片的红霞渲染了整片天空,热气也逐渐散去。

    三人打算在向荣庆太妃请过安后,出府上街游玩。

    步入青玉阁院子,楚牡丹透过支起来的窗户看到荣庆太妃正与露出半截脑袋的裴渊在说话,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跳的速度莫名加快,好似做了坏事。

    入到内室,原本有几分低沉的气氛,在三人进来之后消散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三人身上,唯有裴渊只是轻抬眼睑,又很快落下,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皆是精致的妆容,楚牡丹一袭鹅黄流苏垂绦曳地襦裙,俏皮可爱中又承托得她白皙似雪,脸上灿烂的笑意宛如冬日的暖阳,愈发的明媚动人;裴冉珠一袭玉兰色绢珠绣金描挑线宫裙,既彰显公主身份的贵重与骄傲,也将她曼妙的曲线展现出来;梁浅音则是一袭软银轻罗素面曳地襦裙,温婉动人之下,透着端庄大方。

    三位女郎总归是各有各的美。

    “祖母/外祖母,万安。”

    三人齐齐朝荣庆太妃行了礼,又向裴渊福了福身,裴沐风和袁白露则站起来回礼。

    荣庆太妃一脸慈爱的招呼三人走到她的身边去:“今日可真漂亮!”

    路过裴沐风的楚牡丹听到他“啧啧”两声,面上还透着嫌弃,被冒犯到的楚牡丹毫不犹豫的上手在他肩膀上掐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裴沐风本来是准备回自己院子,奈何脚步还未迈出去,祖母身边的婢女秋落来了,说是祖母让他们三人去一趟青玉阁,这又巧的等来了楚牡丹三人。

    那些“虎狼之词”,也不知这三位小女郎如何能说得出口的。

    裴冉珠和梁浅音挨着荣庆太妃落座,楚牡丹站在梁浅音的身旁。

    “今日乞巧节,街上人多,等会儿让槿之和沐风陪着你们。”荣庆太妃拉着两位小女郎的手拍了拍,又看向单单坐在一侧,很是乖巧的袁白露:“白露也是头次来京都,你们也领着一块去,年轻人,总能玩到一块去。”

    荣庆太妃对袁白露不喜不厌,毕竟只是个年轻的女郎,只要她安安分分一切都好说。

    “多谢太妃。”袁白露有些意外,她起身朝荣庆太妃福了福身。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荣庆太妃对她谈不上喜欢,正如姑母所言,荣庆太妃对她们有偏见,任凭她面上再乖巧听话,日日到青玉阁来请安,也甚少能让荣庆太妃对她多说两句话,或是有一个笑脸,每每都是草草打发。

    她倒也不求荣庆太妃对她有多好,毕竟比不得楚牡丹是在她膝下养大的,总归日子长了能有个好印象,待姑母成了秦王妃,其他的事便也好说了。

    楚牡丹却想开口拒绝,裴渊陪着出门特定是冷着一张脸,上回同他一起去了一趟敏德姨母处,在姨母府上尚且能见到他脸上有几分笑意,转个头又是对她冷冰冰的态度,说是陪着她逛祥瑞楼,倒头来还是泼上一盆冷水。

    但知道这会儿人多,楚牡丹只得心里嘀咕,在一旁努了努嘴,不想她一抬头对上裴渊的视线,后脖子瞬间一阵寒意。

    她又怎么招惹他了?

    奇奇怪怪的人。

    “行了,你们去吧,别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荣庆太妃道。

    一行人起身行礼,出了青玉阁,朝着府外而去。

    *

    裴沐风有话同楚牡丹说,拉着她走在了最后。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牡丹嫌弃的拍开他的手。

    裴沐风这回懒得跟她计较:“你知道二哥在生你的气吗?”

    “他生气就生气呗,反正我没有招惹他。”

    楚牡丹撇下一句话,跟上了两位好友,她今日连一句话都不曾同裴渊说过,他这会儿生气还能扯上她来。

    *

    府门前已经停了三辆马车,楚牡丹本想与好友一起坐,但看到袁白露形单影只,心下有些不忍心,便同袁白露上了第二辆马车。

    马车内,袁白露向楚牡丹道了谢,楚牡丹与她没有话可聊,微微黔首之后,打开车帘,与外头的阿荷说闲话。

    她不喜小宋氏,但对初来乍到的袁白露她含有的偏见不多,也抱着好好相处的态度,可袁白露却与长平郡主和郑婉晴两人走得很近,特别是在杨永一事后,她仍旧与那两人走到一块,楚牡丹便歇了与这位表姑娘好好相处的想法。

    “楚女郎,可是不喜我?”袁白露轻咬着唇,怯怯道。

    楚牡丹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不知她这会儿突然这般问是什么意思。

    “我初来京都,有很多地方都不懂,要是让女郎误会了,白露在这里给女郎赔不是。”袁白露声音柔柔,她给楚牡丹的感觉始终如同一朵小白花,尤其是她今日着着藕粉色芍药纹齐胸襦裙,更似那荷花池中亭亭玉立的白粉荷花。

    话说到这里,楚牡丹尴尬一笑:“无妨,不必挂在心上。”转念还是忍不住又开了口:“倒不是我非得多这个嘴,其实你可以离长平和郑婉晴远些。”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她又补上一句。

    袁白露落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曲,面上露恰当的惊讶,随后又带着几分无奈道:“我身份低微,得罪不起人,也没有办法。”

    长平郡主和郑婉晴的身份摆在那里,长平郡主又是一个霸道的性子,既然把她拉入她们的小圈子,又岂是她能拒绝的,再者楚牡丹也不曾维护她。

    楚牡丹“呵呵”两声,不再搭话。

    天边的晚霞已经散去,留下空旷的蓝天,一抹弯月现了身。

    等一行到人到织女庙的时候,人群正是拥挤,把马车停好后,由秦王府的侍卫护着将人群隔开来,女郎行在前头,两位郎君跟在身后。

    庙里香火鼎盛,与夏日的闷热混合,没一会儿身上就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站在织女神像前祈求的都是女郎,她们虔诚的祈求着一位如意郎君,期盼着能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一个圆满的结束。

    楚牡丹四人也不能脱俗,学着众人的姿势拜香、许愿。

    “阿音倒是不用求一位好郎君了,只盼着郎君能早些回京便好。”裴冉珠揶揄道。

    楚牡丹也在一旁起哄,在裴冉珠视线转向她的时候,先一步捂住她的嘴,目光却下意识的去寻裴渊身影。

    裴渊未进庙中,他站在遮阴的檐廊下,他身材高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支翡翠玉簪束发,一袭水墨绿绣暗花襕衫,腰间挂着一枚白玉玉佩,他眺望着远方,宛如一棵松柏,文人书生气也莫过于此,他面容俊秀,引得不少女郎的视线偷偷地往他身上瞄,更有的大胆些的直接上前。

    从失落而归的女郎们脸上来看,裴渊多半拒绝得直接了当,或许半点面子都不曾给。

    “高阳堂哥的样貌真是没得挑,就算是我皇兄在他面前,我都觉得要逊色一分。”裴冉珠顺着楚牡丹视线望了过去。

    楚牡丹避免被裴渊察觉,将裴冉珠的头转了过去,拉着梁浅音继续逛织女庙,也不忘照顾到袁白露。

    视线刚巧错开,在楚牡丹转身往里走后,裴渊侧目寻到了她的身影,一旁的裴沐风在兄长的映衬下显得毫不起眼,他明明也长得清秀,不过裴沐风不曾开窍,对于这种事没得在意,他只是忍不住哀怨起:“每年都是如此遭罪,也不知道这织女庙有什么好看的?”

    “要是她真能显灵,为人人送来一份美满姻缘,这世间大概就没有痴男怨女、妾室、小倌儿。”

    裴渊收回视线,他也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就算有神佛在,这世间的痴男怨女也不是他们能管的。七情六欲,贪嗔痴爱,人心如何摸得透。

    “二哥,你怎么不拒绝祖母的提议,非得陪着她们出来。”裴沐风与裴渊熟了,话自然也说得随意起来。

    “祖母何时会顾虑我愿意与否?”裴渊淡淡道。

    裴沐风很吃惊从裴渊口中听到这种话:“祖母对二哥最是满意,总说让我像二哥学习,祖母岂会不同意你的提议?”

    裴渊听到后头传来楚牡丹的声音,先一步迈出步伐,朝织女庙外走去,裴沐风紧跟了上去,因而听到了裴渊的回答:“我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其他不是无稽之谈吗?”

    只要是事关楚牡丹,祖母只会以她为先,事事围着她转,而被强行拉入,成为楚牡丹未婚夫的他又岂能自由?

    不过,他在秦王府何时有过自由。

    当年离开京都,无人顾及过他的半分想法。

    低迷的气氛在离开织女庙的马车里蔓延,裴沐风脸上也没了笑意。

    他不知道裴渊会对与楚牡丹的婚事有这么大的不满,虽说楚牡丹贪玩,脾气不太好,有时候还爱无理取闹,琴棋书画也只是勉强拿得出手......

    这般想着,就连裴沐风心里都没有底气给楚牡丹说好话。

    再想想二哥的条件,十六岁高中状元郎,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君子六艺不在话下,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何况他的容貌也是京都有名的美男子,十三四岁时就有大胆的女郎向他表达爱意。这些年来就算二哥不在京都,关于他的容貌、才学、人品全然是夸赞。

    反观楚牡丹,人家一句草包美人,草草结束。

    若是这婚事放在他身上,只怕也是会不满。

    而这低迷的气氛只围绕着两人,袁白露稍有察觉,楚牡丹三人简直是没心没肺。

    待在街市上吃了巧果之后,一行人去了裴冉珠早就订好的酒楼用晚膳。

    抵达酒楼附近时,发现酒楼的门口被人堵住了。

    周围站了一圈的人,都不敢冒然靠近,远远地看着。楚牡丹几人走近时,总算明白为何路人不敢靠近了。

    被一群的奴仆簇拥着的长平郡主兄妹和郑婉晴站在人群中,穿着打扮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何况那群奴仆直接嚷嚷着长平郡主兄妹俩人的身份。

    此刻长平郡主的脸色不太好,不过仍是抬起下巴,如同一只孔雀,蔑视着将他们拦在酒楼外的东家。郑婉晴在一旁低声说着好话,武陵郡王则在与东家争辩着。

    “郡王,实在是对不住,像乞巧节这种大日子向来都是提前预定了,实在是没有包厢了。”东家在京都做生意多年,知道处处是贵人的道理,可眼下他也不能得罪了已经在用膳的客人呀!

    “不如这样,改日几位贵客来时,只需一句话,小的给您包场了,也保准您吃得满意,您看行吗?”

    “我还当是谁呢。”楚牡丹就喜欢看长平吃瘪,尤其是她和长平彻底的撕破脸之后:“原来是长平郡主啊!”

    站在周围的人从楚牡丹的声音中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让出路来。

    梁浅音想要拉住楚牡丹,楚牡丹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前,大摇大摆的走到长平郡主的跟前:“我们倒是订了包厢,不知道长平郡主赏不赏脸啊?”

    长平郡主本就脸色不好,这会儿让楚牡丹看她的笑话,神情是愈发的难看,郑婉晴握了握她的手,接了楚牡丹的话:“多谢楚女郎好意,我们换个酒楼就成。”

    话音落下,郑婉晴发现站在人群外的裴渊,拉着长平郡主一同向他行了礼,长平郡主的脸色也稍微收敛了些。

    “不知这位妹妹是哪个府上的?”武陵郡王丝毫没有察觉到几位女郎间已经开了战场,他直接奔赴了站在裴渊兄弟前的袁白露,眼睛闪着亮光,就连对裴渊的怵意这会儿都没能顾得上:“在下武陵郡王韩嘉元,初次见面,若是冒昧了,还望妹妹见谅!”他已许久未见过这么清新、惹人怜爱的女郎。

    袁白露对自身的容貌很了解,她不比得楚牡丹的明媚,但她有着郎君喜欢的怜爱,她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纯真的少年郎君,礼仪举止得体的福了福身:“武陵郡王安好。”随后抚了抚鬓发。

    “哥,少给我丢脸。”长平郡主一把将武陵郡王拉了回去,看了袁白露一眼,随口给她介绍了一下:“我哥,你少搭理。”

    “长平,你认识她?”武陵郡王的眼睛片刻都不曾离开过袁白露,长平郡主看到兄长这般没出息的模样,再留下去也只有更丢脸的份,直接拽着他的耳朵离去。

    也不怪武陵郡王没见过袁白露,打上次斗蛐蛐被裴渊抓到之后,他先是被家法伺候,然后又被好面子的安宁大公主夫妇请了夫子在家中恶补,今日才给放出府。

    这会儿被长平郡主拽走,还不忘跟袁白露挥手道别。

    楚牡丹三人看到这一幕相视一笑,武陵郡王那副见了美人就走不动的样子,她们见多了,不过武陵郡主倒是没什么心眼子。

    “多谢女郎出言相助。”东家看到长平郡主一行人走了,心里松了口气,向楚牡丹拱了拱手:“几位贵客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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