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盘旋在枯林边缘,而那之下,是两个靠着木车休息的人,浓重的气味萦绕在他们周围。

    看着远处走来的二人,其中一人急忙跑过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公子,姑娘,求你们救救我兄弟!他方才不知为何晕了过去。”

    言语间,姜见月急忙道,“快,在哪?”

    哭泣的男人眼神不经意划过女子僵硬的双眼,急忙请莲生引她去向车马边上,接着在一旁不断抽泣。

    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姜见月捂了捂鼻,把上晕厥男子的脉。

    心跳分明跳动有力,只不过脾胃空虚,实在没有到晕倒的地步。

    难道,这是……

    “嗙!”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莲生僵硬地转过头,方才哭泣之人竟带着得逞的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而他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僵硬不听使唤,重重摔落在地。

    “莲生,怎么了?”

    姜见月侧身,向身边之人问去。

    “呃……”。

    口中涌出血色,莲生犹如被抛上岸的鱼,艰难喘息,无法回应。

    她听见微弱的颞颥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安袭上心头。

    “莲生!莲生!”

    可地上的人此时犹如一具断线木偶,身旁和地上的盗贼也彻底露出真面目,一把抓住姜见月的手腕,露出贪婪的目光,二人大笑着将她拖入林中。

    “放开我,你们这些畜生!”

    女子抵死挣扎,可只是以卵击石,地上留下一道瘆人的拖痕。

    “姑娘……”。

    莲生一双眼将要眦裂。

    远处林间。

    “不要,求你们,不要。”

    “美人,跟着我们……哈哈哈”。

    可两个盗贼只是得意的笑,他们不知已经多久没有碰过女人,将姜见月困在其间,按在地上,贪婪地咽了咽口水。

    “噗嗤!”

    姜见月衣衫骤然撕裂,露出雪白的肩头,她的脑海一片空,双手被人按在头顶,另一双粗糙的手扶过她的肌肤,滚烫得让人恶心。

    “不!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突然,按着女子双手的盗贼忽然愣住,他俯首,是一把凌厉染血的刀刃,心口传来刺痛,痛呼一声倒地不动。

    而另一个盗贼也慌了神,可看着身后奄奄一息的少年又鼓起勇气,竟企图夺他手里的刀。

    莲生将刀一把扔到一边,同盗贼撕打起来,而他一直被按在下面,毫无胜算,头上还不停冒出鲜血。

    被掐着的脖子出现青紫,呼吸困难。

    可他必须坚持住,才能为姑娘换来逃跑的时间。

    可就在这时,身上人胸中刺入一把刀,接着,那刀拔出插入,不断重复,直至人断了气。

    莲生抬头,只见发丝凌乱的可怜女子颤抖着把刀扔在地上,雪白的肩头染上鲜红,一双眼鸷红不安。

    “我……我杀人了……。”

    刀刃啪嗒掉落。

    突然哭腔中迸溅出一声笑,一滴溅落在痂皮的血珠伴着眼泪滑下。

    “我杀人了,杀人了”。

    他心里一阵刺痛,想起身去将他的姑娘护在怀里,可身体已达极限,鲜血从口中涌出,眼前的一切化作模糊,而后,遁入黑暗。

    “姑娘……”。

    耳边残留着女子疯癫的笑。

    ……

    姜见月看着晕厥过去的人,缓缓收起了啜泣,取出腰间的帕,重重擦过肩头,没想到为了大计,她竟能忍此大辱。

    又从腰间取出保命丹药,放入莲生口中。看着这个晕死过去的人,她无奈叹了口气,真不知他是怎样活到今日的,这样不堪一击。

    可她想起方才他拼死抵抗的模样,眼神不禁温柔了几分,纵然是棋子,也是一枚听话的棋子。

    正当她愣神之际,身后蓦然响起。

    “姐姐,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个颇为伶俐的孩童背着竹篓走近。

    背上顿时攀爬上战栗,她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声线吓到,荒郊野岭,会出现一个孩童?他方才都看见了?

    可那孩子走近看到地上残局,竟害怕地躲到她裙摆后,“姐姐,好可怕!”

    “你叫什么名字啊?”

    姜见月没有一丝动作,只是柔下声音。

    “玉林”。

    “玉秀于林,真是好名字。孩子,你的父母呢?你怎么会单独在此处”。

    “我……我自己跑了出来。”

    孩子吞吞吐吐,似乎有难言之隐。

    “没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女子蹲下身子,目光放在他处。

    “我……阿爷不让我吃糖,我偷偷跑了出来。”

    小孩将攥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赫然是一小块残缺的蜂蜜。

    姜见月敛神,没再说话,她无心顾及他。

    “姐姐,你也是一人吗?”

    “地上那个最美的男子,是我的朋友。”

    “他受伤了,阿姐,我阿爷会医术,不如你同我回去。”

    “好”。

    地上之人的伤太重。

    她没有拒绝,背着莲生,任由孩童带领。

    她看着孩子在前面哼着儿歌,蹦蹦跳跳。

    “小毛驴~”。

    “当当当~”。

    ……

    *

    轻柔的夜光透过窗棂,打在姜见月柔顺的发丝上,她趴在桌上睡得极沉,厚重迷药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暗处,舔舐蜂蜜的舌蜷缩起,田意沁入心田,可看着远处白皙红润的肌肤,心里的空洞似乎愈加扩大,空虚得让他癫狂。

    “阿爷,我想吃,好久没这么新鲜的了”。

    “睡着了吗?好久没来新人了”。

    阴暗角落里,老头一直磨着刀,一下一下,锃发出一星光亮。

    ……

    地窖的门豁然打开,腥臭的气味也冲入二人口里,可他们似乎习以为常,走入中央的桌子上将背上的女子搁下。

    小孩已经忍不住去一旁端了碗筷。

    “阿爷,快开始吧!”

    “傻孩子。”

    老头笑笑,烛火下,手里的刀闪着幽光。

    一点点靠近那白皙的皮。

    黑暗里,贪婪的二人未曾看见,紧闭的一双眼已经睁开。

    姜见月一抬脚,将刀踢飞,将身子猛的回旋落地,刀柄稳稳落在手里。

    同对面二人隔桌四目相对。

    “你,你没睡!”

    “哼,死还是乖乖交代,你最好想好。”

    姜见月松弛地拍拍手中刀,眼神狠辣。

    “姐姐,你能看见!”

    小孩似乎要聪慧很多,双眼发亮。

    如果不是见识过他方才的狠厉,她恐怕真的会被他的天神面孔诓骗。

    “姑娘,你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想活着。”

    言语间,老头已经跪下身子恳求,可一只手已经悄然探入桌下。

    女子似乎并不相信,小孩突然哭出来。

    “姐姐,我和阿爷真的只是想活着!”

    姜见月垂下眸,有了几分思量。

    突然,木桌四分五裂,向着她袭来的,是一把锋利的大刀,血迹斑斑。

    姜见月被偷袭着后退,发觉身后碰到僵硬不平的东西,光滑细腻,宛若瓷瓶,可一时顾不上,这整个屋子的尸臭让她有几分恍惚。

    身后是狂追而来的大刀,每一次,都在留下深深的划痕,人在刀前不堪一击。

    她不再留手,躲避中瞅准墙上的铁链冲去,抽甩出将那把大刀困住,又在间隙将刀射出,正中那人的眉心。

    老头不可置信,硕大的身躯哄然倒下,而他身后,站着那个孩子。

    良久,整个屋子都陷入沉默。

    那个孩子不哭也不怕,只是静静望着。

    蓦地平静说道,“阿爷,你是羊了,我也是。”

    “羊?什么羊?”

    “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孩突然笑了,仿佛面对的不是生死,瞳孔平静得像无波的古井。

    “两脚羊,很好吃的。”

    “你们……吃的是人……两脚羊,是人……”。

    “姐姐,你的脸色好难看,输了都是两脚羊,不是人”。

    孩子嘟起唇,天真烂漫。

    姜见月只觉冷意瞬间穿透脊骨,压不住惊涛骇浪似的气息,铁链微微颤抖。

    难道,这片炼狱远比她想象得更残酷,可她不知道,这仅仅是个平淡的开始。

    “姐姐,很好吃的。”

    他仿佛在向她推荐一道美食。

    一时间,面对这个的孩子,姜见月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她才发觉地窖四处布满大大小小干瘪的瓷器,她拿起墙上的烛火,仔细看去。

    一时间,她没忍住吐了出来。

    这分明是满墙的婴孩尸体,白白嫩嫩是他们的肌肤,发出阵阵恶臭。

    “姐姐,你不喜欢?”

    小孩一步步向她靠近,待他的鞋履到她眼前时,她一把横起手边的铁链,眼里倾泻出警惕。

    “姐姐,不吃这个,那你平日吃什么?”

    孩子将墙上的一个婴孩取下,捧到她面前。

    孩子真挚的眼让姜见月意识到,他的确不知道,或者说,自他记事起,就是以人为食,生生死死,在他眼里都是常事。

    一时间,姜见月觉得身体内翻江倒海。

    她不知,这个孩子真的还是孩子吗?

    这片人间还真是人间吗?

    可他已经助纣为虐,留他一人,要么沦为杀人的利器,要么沦为他人的盘中餐。

    与其如此,不如……

    姜见月轻轻说。

    “孩子,你扭过头往天上看,那里很美。”

    玉林顺着她的指望去,嘴角微微上扬。

    ……

    灯烛从手边跃下,熊熊黑烟从地窖里涌出,似乎罪孽也随着烟雾在人间消散。

    姜见月望着黑烟融入蓝天白云,她希望,来生,他可以好好地活,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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