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的眼眸中掠过寒光,如同即将刺破夜幕的流星,带着冷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眼眸深处,亦如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原。

    手中的长剑如同一条银龙,剑尖直指四人,他们虽然身形魁梧,但脸上的青紫之色却如同战败的旗帜,剑身上也映照了四人的狼狈,他们的身影在剑光中颤抖,如同秋日里的落叶,无助而又凄凉。

    几个人痛苦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颤抖和恐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引来了一群百姓,纷纷涌向声音的源头,好奇心使他们将几人团团围住,并不宽阔的大街此刻已水泄不通。

    后面的人开始猜测,是不是又有哪个公子哥在欺男霸女。

    而当他们挤到前面,看清了地上四人的面孔,无一不拍手叫好,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曾经将他们踩在脚下的人,此时被另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大侠教训了。

    有人替他们报了仇。

    “打得好!”

    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剩下的人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人群中的议论声如春日的蜂鸣,嗡嗡作响,但无咎的耳中却捕捉到了那些被欺压百姓的低语,他的眉头紧锁,眼中含着怒火,深深的同情了这些百姓。

    无咎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地上的人感到寒冷,“绳子到底是从哪得来的?”

    王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声音中带着哭腔,“大侠饶命啊,小的真的不知道这东西是您的。”

    无咎手里的剑又向前递出了几寸,剑光逼人。

    王三背后的小厮在威压之下,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从一个死人身上拿的。”

    其他三人也纷纷附和,异口同声地证实了绳子的来源。

    “死的是个女人。”其中一人补充道。

    “蓝衣服。”另一个人接着说。

    第三人遗憾道:“长的好看,要不是死了,我家公子就会把她带回府。可惜她死了,没福气。”

    王三不停地点头,强调他们所说无误。

    无咎的左手紧握着捆仙绳,手臂微微颤抖,右手则将剑又向前送出,直至剑刃紧贴王三的喉结。王三瞪大了双眼,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他极度恐慌,结结巴巴地保证,“小......小的们......说的........都都都......是是实话。”

    “人在哪?”

    无咎的声音冷如冰霜。

    “我家主子可是王公子,是……”王三试图解释,却被无咎的怒吼打断。

    “我再问你一次,尸体现在何处?”无咎的声音如同雷霆,震耳欲聋。

    王三被吼得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他的手下们则急忙七嘴八舌地补充。

    “在城郊!”其中一人喊道。

    “城北二里处,有一座废弃的破庙。”另一人接着说。

    “附近有一棵古树,尸体就躺在树下。”第三人迅速补充。

    他们的话音刚落,便感到一阵风掠过,持剑的无咎已如夜影般跃上屋顶,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王三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裤子湿了一片。

    此时,王公子带着一群护院匆匆赶来,自己的小厮横七竖八地躺在一片狼藉之中,挑事的无咎却已不见了踪影。

    他随手抓过一个颤抖的老人,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人呢?”

    老人结结巴巴地指了指城北的方向,“朝...朝那边跑了。”

    在吉安城,王公子自认威风八面,岂能容忍有人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不会轻易饶了那小子。

    此仇不报非君子!

    正当他要追人之时,一辆马车横在道中,挡了他们的去路。王八贵怒气冲冲对着马车吼道:“哪个不识相的,赶紧给老子让开,要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收拾掉。”

    映红从马车内探出头,“王八......”

    本想斥责,却因喉咙一痒,咳嗽一声,不慎将“王八贵”喊成了“王八”。

    小小的口误让场面一度变得有些滑稽。

    这一下,护院们忍不住哄笑起来,连杨姝也在马车内以帕掩面,轻声偷笑。

    王八贵的脸色极为难看,一阵红一阵白,愤怒地朝身边一个护院的大腿踢去,“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映红清了清喉咙,正色道,“王八贵,你要追的是我们杨府的人,识相点就带着你的人回府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此时换做王八贵大笑,“你们杨府的人?真是好笑。”随即,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护院们,笑得前仰后合,“你们听听,这小丫鬟说那人是杨府的。”

    护院们虽不解其意,却也跟着哄笑起来。

    映红冷哼一声,“反正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王八贵不以为然,继续调侃,“我得罪不起?难不成我还得尊称他一声表姑父?怎么,表姑姑何时大婚,也不请我喝杯喜酒?该不会现在就怀上了?要我一次喝双份的喜酒?”话语中充满了轻蔑和不敬。

    映红气得直跺脚,这就要下车给他两巴掌。

    杨姝紧紧握住帕子,阻止了冲动的映红,随后她深吸一口气,透过车帘轻咳一声,以此表明自己的存在。

    杨姝握紧帕子,拉住了映红,她深呼一口气,轻咳一声,表示她在马车里。

    王八贵听到车里有人,瞬间老实了许多。

    “王八贵,带你的人回去。”

    王八贵听了此话,仍旧不想离开,“回去?表姑姑,刚才是那小子先动手打的王三他们,就这样回去,我的面子往哪搁?”

    杨姝平静如水,“面子?想不到你还想要面子,难道你真不知,你的面子早就被丢尽了。”

    他愤愤不平,反驳道:“表姑姑,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素来横行霸道,今日之事,定是王三挑衅在先,挨打也是自找的。”

    “杨姝,你别以为比长我一辈,我就怕你,没有王家照拂,你们杨家的医馆早就倒闭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神气?”

    王八贵气急败坏,直接喊出了杨姝的名字。

    杨姝比他小两岁,却是他的表姑姑。

    杨姝轻描淡写地回应,“我不敢在你面前神气,我只知道五月初六,夜里子时发生了什么。”

    王八贵闻言一惊,声音低沉,“你怎会知道?”

    “纸包不住火,你若一意孤行,我也只好不顾情面,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就不好了。”

    “你敢!”王八贵色厉内荏,心中却已生出惧意。

    马车内传来杨姝的轻蔑一笑,“我敢不敢,你大可一试。”

    马车便缓缓驶离,留下王八贵和一群呆若木鸡的护院。

    一名护院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我们还追吗?”

    王八贵恼羞成怒,“追追追,追你的头啊,都给我回府,一群饭桶。”

    护院不敢多言,又挨了王八贵一脚。

    .

    城北的荒野中,一棵古树孤独地矗立着,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来到破庙前,轻轻一推,摇摇欲坠的门板便应声而落,激起一地的尘土。

    无咎没有犹豫,将僵硬的腿迈进了破庙的领地,空荡荡的庙宇内,除了几尊残破的佛像和一些散落的供品外,什么也没有,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剑无力地插在了地上,心也随着沉到谷底。

    都怪他。

    怪他没有紧紧抓住洛汐颜的手。

    怪他没有早点来城北寻人,或许那样就不会错过她。

    是他没有保护好洛汐颜。

    无咎紧握双拳,猛烈捶击地面。

    每一击都似有千钧之力,情感如洪水决堤,在这一刻尽情释放,手背已血迹斑斑,他也未曾停歇。

    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滑落,落在地上。

    无咎身体在痛苦与悲伤中颤抖,喉咙中泛起一股甜腥,嘴角微微动了动,艰难地吐露出两个字,“汐颜。”

    无咎把剑扔下,两只手紧紧捧着那根捆仙绳,仿佛捧着他与洛汐颜之间的所有回忆。

    洛汐颜砸碎夜明珠时的惊慌失措,被捆住手时的不可置信,见到水渊时的欣喜若狂,桃花林中的悠闲自在,以及她愤怒地掐着他脖子时的愤恨。

    “为什么会这样?”

    他承认,自己曾有过非分之想。

    在东海,无涯提及她被退婚时,他的心中曾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窃喜。

    在洛水,在桃花林中的每一刻,他总是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在人间,在他没日没夜的寻找她的时候,她的身影总是在他的梦中徘徊。

    如今一切幻想,皆已成空。

    他的憧憬,如泡沫般绚丽多彩,却脆弱不堪一击,转瞬即逝。

    他时刻牵挂,日夜思念,深藏心底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才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现在不需要这个理由了。

    因为世间没了洛水少主,没了洛汐颜。

    无咎心中绞痛,他曾立誓要竭尽全力护她周全,要一步步走在她身后......

    树上的鸟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哀鸣,无咎眼中布满血丝,从地上起来,视线一阵模糊,嘴唇微动,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唤了一声“汐颜”。

    之后,他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破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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