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影目送着韩天光一跃而下，翻出矮墙，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他跌入异化边缘的时候，拉他一把。
云影心知肚明，她尚且难以自渡，没有余力再将一个人一齐拖出。
再者，云影认为自己远远没有一只猫更懂治愈人类。
韩天光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只背上有着蝴蝶印子的橘猫忽然跳出来，就在他抓起它以后，那种神情短暂地消失了一瞬。
蝴蝶的举动也很反常，明明平时云影想去摸它，它当做玩乐也要给对云影挥起一爪子，保持着随时都要进入捕猎游戏的状态，没想到在韩天光手上，就变成了另一幅样子，俨然一只遵守猫德的好猫。
云影不知道韩天光以前也跟一只名为蝴蝶的黑眸橘猫很熟悉，就算知道，她也不会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她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
蝴蝶被送回小区，重新钻进草丛以后，那种神情又重新写在了韩天光的脸上。
和云影见到空腹时消散的阴翳如出一辙。
实验的变量都控制好了，结论就摆在眼前，云影不知道怎样去忽略这个事实。
于是她没做挽留。
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背影。
*
周二下午。
蒋怀秋风尘仆仆，怀里捧着一大堆东西进了教室门。
林桔桔站起身：“这么多吃的啊。”
“对啊，想吃什么随便拿。”蒋怀秋大方摊开，他转身,“云影，你想吃什么也自己拿。”
云影扫了一眼，没再客气，随手拿了个小面包：“谢了。”
“不客气，我正愁怎么解决，刚刚不小心买了一大堆，谁知道贺知夏减肥根本不肯拿，愁死我了。”
“......”林桔桔顿时蔫了，原本拿起来的仙贝也被放回了零食堆里。
哪怕云影对这些人际关系再迟钝，也知道林桔桔此刻的心情一定不会太美丽。
蒋怀秋就更粗神经了，他完全没注意到林桔桔剧变的神情。
“你怎么不吃？”他撕开雪饼的外包装。
“我也减肥。”林桔桔破罐子破摔，“行了吧！”
“好吧。”蒋怀秋没再多说，最近可能又流行减肥了吧。
“那就来看看这个，我刚从咱们社里拿来的，正经事儿。”他将怀里的另一部分东西，这次很简洁，是一沓纸。
蒋怀秋：“这是交给你们填词的谱子，你们两个自己选吧。”
云影随手从里面抽了一张纸出来。
“......”她蹙眉，“看不懂。”
乐理知识对她而言过于高深莫测，有点难为一个喜欢摆烂的做题家。
云影又翻了翻剩余的谱子，什么样的都有，四线谱、五线谱、六线谱、简谱一应俱全，还有混着来的，每一张个人风格都很明显，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简谱能看懂一点，其他的她都无从下手。
“唉，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不适合你们写。”也许是站累了，蒋怀秋拉开椅子到座位上坐下，他指着云影手上拿着的谱子，“我大概给你讲讲，你看能不能行，这里对应的旋律是——”
“咳咳。”蒋怀秋清了清嗓子，他唱，“等灯等灯，等灯等灯哒哒哒——”
后方传来林桔桔幽幽的吐槽：“......你自己听听，你那唱的是什么？”
“......”蒋怀秋垂下头，“也是，我五音不全，尽力了。”
“......我周末查了点资料。”云影说，“我看很多人都是边哼旋律，边想词，最后才配编曲。”
也就是说，现在的创作完全是反过来的，其实本没有什么顺序之分，但负责填词的乐理知识相对空缺，事情就变得难办起来了。
“理论上是这样。”蒋怀秋说，“但我们社里长板和短板都很明显，音乐还能做起来，填词是真的不行，会填词的不会搞音乐，这就很难办。”
林桔桔：“不是现在市面上有很多流行歌也这样吗？仗着旋律好听就为所欲为，实际上填词也没多好，但依旧流行......”
蒋怀秋打断：“可我们编曲也没到别人那水平啊，有那水平随便往网上一发不就万粉了吗？”
说着说着，蒋怀秋意识到了什么。
“等下......”
很显然林桔桔也想到了：“我们社里，好像有个这样的潜力股......”
周末那个视频，正是林桔桔发给蒋怀秋的，虽然那天线下活动林桔桔没有到场，但她一直在关注活动的直播，录播视频也从头到尾刷了一遍，也就自然一秒发现了韩天光的身影。
她差点就要在社团的群里大发特发，好在蒋怀秋及时制止，她方才悬崖勒马。
“云影。”林桔桔戳了戳云影，“你跟他熟，你知道他在面包音乐的账号吗？”
她还真知道。
但要是说了，云影的小马甲也捂不住了。
权衡再三，云影说：“我不知道。”
“不科学啊......”林桔桔托腮，“能参赛一定要有个账号的，我那天拿歌词去搜，没搜到他。”
“要不咱们等过几天，APP会公示参赛结果......”
云影委婉提醒：“可能没上传歌词。”
“对噢！”林桔桔称赞道，“你真是个天才！”
“哼哼哼。”蒋怀秋深受鼓舞，边界感全部被他抛在脑后，“等我周末就去把他的马甲扒出来。”
云影：“......”
没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多管闲事，杀伤力这么大。
她在心里默哀。
假设韩天光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和自己有着某种微妙的相似之处，那想必也是怕麻烦的。
麻烦从未消失，而是转移到了韩天光身上。
偏偏麻烦还不止这一件——
“哎，你说。”蒋怀秋眼珠一转，转身问林桔桔，“不如我们找他......”
林桔桔白了他一眼：“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蒋怀秋说，“我们在十班又不是没人脉，我们两个加个云影，再带上贺知夏壮胆——”
“又是贺知夏。”林桔桔没好气地打断，“没了她你就不能独立行走了？”
“是这个理吗？我多找一个人，咱们不就更有底气吗？人家还跟他是同班同学呢！”
“同班同学，那她自己去不是更好嘛？”
......
林桔桔和蒋怀秋一来一回地说着。
云影埋头，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遗憾，在两面包夹芝士的困境中，纵然云影再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没办法完全脱身。
在她刷了两道选择题，第三题的草稿打到一半时，两人又不知因何种原因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云影隐隐约约听到，话题似乎与自己有关。
“......云影之前开会都坐他旁边去了，依我看，云影一个人就能搞定。”
蒋怀秋和林桔桔异口同声：“云影，你去说。”
云影笔尖重重顿了一下，中性笔侧边堆积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重重的墨点。
云影：？
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她基本能推断出来。
——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云影假装没听见，继续在草稿纸上列算式，那个墨点明晃晃的，有些分散注意力，但那不重要。
也很显然的是，云影势单力薄，敌不过两个人的组合技。
蒋怀秋转过来，把摊在他桌子上的零食全推到云影桌上。
“云影，我知道你听到了。”
他继续死缠烂打：“你看，我们都是一个社团的，肯定要互相帮助对不对？”
云影无言，笔尖悬空。
好吧，那个墨点还是有些碍事的。
那堆小零食有点遮挡云影做题的视线，于是她将小零食原封不动地推回去。
蒋怀秋视若无睹：“其实，韩天光和我们也是一个社团的，他也有义务和我们同舟共济，互帮互助的......只不过，我们明显和他存在着交流障碍，所以，你愿不愿意当我们的外交大使？”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之间，也存在交流障碍？
云影垂眸，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云影撑着桌子，起身欲走：“......我去问一下何老师，今天的生物作业。”
“别想跑！！！”
蒋怀秋和林桔桔异口同声。
“......行吧。”
“就这么说定了！”林桔桔星星眼看着云影。
云影琢磨着，现在是下午，晚自习结束以后，路过的时候顺便说一声，不算特别碍事。
蒋怀秋想得很美。
而现实是——
“......”云影站在路灯下，无言眨眨眼睛。
晚自习结束后的广场。
旁边的小吃摊和拿着淀粉肠边走边吃的行人暂且不提，他们制造的喧闹声一如往常，是最不重要的白噪音。
云影只觉得周身异常寂静，就像那天收手机前摘下耳机后的世界。
——韩天光又不在。
云影默默想到：他不在就不能怪自己没说了吧。
她只觉得如释重负，自己一贯不擅长传达别人的任务，如果是像当课代表那样，把老师交代的作业誊抄到黑板上，将粉笔一扔，拍掉手上的灰就再与自己无关，那样还好。
脚步都变得轻快不少，云影回到小区里喂猫。
——她不是没有想过在他跌入异化边缘的时候，拉他一把。
云影心知肚明，她尚且难以自渡，没有余力再将一个人一齐拖出。
再者，云影认为自己远远没有一只猫更懂治愈人类。
韩天光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只背上有着蝴蝶印子的橘猫忽然跳出来，就在他抓起它以后，那种神情短暂地消失了一瞬。
蝴蝶的举动也很反常，明明平时云影想去摸它，它当做玩乐也要给对云影挥起一爪子，保持着随时都要进入捕猎游戏的状态，没想到在韩天光手上，就变成了另一幅样子，俨然一只遵守猫德的好猫。
云影不知道韩天光以前也跟一只名为蝴蝶的黑眸橘猫很熟悉，就算知道，她也不会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她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
蝴蝶被送回小区，重新钻进草丛以后，那种神情又重新写在了韩天光的脸上。
和云影见到空腹时消散的阴翳如出一辙。
实验的变量都控制好了，结论就摆在眼前，云影不知道怎样去忽略这个事实。
于是她没做挽留。
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背影。
*
周二下午。
蒋怀秋风尘仆仆，怀里捧着一大堆东西进了教室门。
林桔桔站起身：“这么多吃的啊。”
“对啊，想吃什么随便拿。”蒋怀秋大方摊开，他转身,“云影，你想吃什么也自己拿。”
云影扫了一眼，没再客气，随手拿了个小面包：“谢了。”
“不客气，我正愁怎么解决，刚刚不小心买了一大堆，谁知道贺知夏减肥根本不肯拿，愁死我了。”
“......”林桔桔顿时蔫了，原本拿起来的仙贝也被放回了零食堆里。
哪怕云影对这些人际关系再迟钝，也知道林桔桔此刻的心情一定不会太美丽。
蒋怀秋就更粗神经了，他完全没注意到林桔桔剧变的神情。
“你怎么不吃？”他撕开雪饼的外包装。
“我也减肥。”林桔桔破罐子破摔，“行了吧！”
“好吧。”蒋怀秋没再多说，最近可能又流行减肥了吧。
“那就来看看这个，我刚从咱们社里拿来的，正经事儿。”他将怀里的另一部分东西，这次很简洁，是一沓纸。
蒋怀秋：“这是交给你们填词的谱子，你们两个自己选吧。”
云影随手从里面抽了一张纸出来。
“......”她蹙眉，“看不懂。”
乐理知识对她而言过于高深莫测，有点难为一个喜欢摆烂的做题家。
云影又翻了翻剩余的谱子，什么样的都有，四线谱、五线谱、六线谱、简谱一应俱全，还有混着来的，每一张个人风格都很明显，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简谱能看懂一点，其他的她都无从下手。
“唉，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不适合你们写。”也许是站累了，蒋怀秋拉开椅子到座位上坐下，他指着云影手上拿着的谱子，“我大概给你讲讲，你看能不能行，这里对应的旋律是——”
“咳咳。”蒋怀秋清了清嗓子，他唱，“等灯等灯，等灯等灯哒哒哒——”
后方传来林桔桔幽幽的吐槽：“......你自己听听，你那唱的是什么？”
“......”蒋怀秋垂下头，“也是，我五音不全，尽力了。”
“......我周末查了点资料。”云影说，“我看很多人都是边哼旋律，边想词，最后才配编曲。”
也就是说，现在的创作完全是反过来的，其实本没有什么顺序之分，但负责填词的乐理知识相对空缺，事情就变得难办起来了。
“理论上是这样。”蒋怀秋说，“但我们社里长板和短板都很明显，音乐还能做起来，填词是真的不行，会填词的不会搞音乐，这就很难办。”
林桔桔：“不是现在市面上有很多流行歌也这样吗？仗着旋律好听就为所欲为，实际上填词也没多好，但依旧流行......”
蒋怀秋打断：“可我们编曲也没到别人那水平啊，有那水平随便往网上一发不就万粉了吗？”
说着说着，蒋怀秋意识到了什么。
“等下......”
很显然林桔桔也想到了：“我们社里，好像有个这样的潜力股......”
周末那个视频，正是林桔桔发给蒋怀秋的，虽然那天线下活动林桔桔没有到场，但她一直在关注活动的直播，录播视频也从头到尾刷了一遍，也就自然一秒发现了韩天光的身影。
她差点就要在社团的群里大发特发，好在蒋怀秋及时制止，她方才悬崖勒马。
“云影。”林桔桔戳了戳云影，“你跟他熟，你知道他在面包音乐的账号吗？”
她还真知道。
但要是说了，云影的小马甲也捂不住了。
权衡再三，云影说：“我不知道。”
“不科学啊......”林桔桔托腮，“能参赛一定要有个账号的，我那天拿歌词去搜，没搜到他。”
“要不咱们等过几天，APP会公示参赛结果......”
云影委婉提醒：“可能没上传歌词。”
“对噢！”林桔桔称赞道，“你真是个天才！”
“哼哼哼。”蒋怀秋深受鼓舞，边界感全部被他抛在脑后，“等我周末就去把他的马甲扒出来。”
云影：“......”
没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多管闲事，杀伤力这么大。
她在心里默哀。
假设韩天光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和自己有着某种微妙的相似之处，那想必也是怕麻烦的。
麻烦从未消失，而是转移到了韩天光身上。
偏偏麻烦还不止这一件——
“哎，你说。”蒋怀秋眼珠一转，转身问林桔桔，“不如我们找他......”
林桔桔白了他一眼：“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蒋怀秋说，“我们在十班又不是没人脉，我们两个加个云影，再带上贺知夏壮胆——”
“又是贺知夏。”林桔桔没好气地打断，“没了她你就不能独立行走了？”
“是这个理吗？我多找一个人，咱们不就更有底气吗？人家还跟他是同班同学呢！”
“同班同学，那她自己去不是更好嘛？”
......
林桔桔和蒋怀秋一来一回地说着。
云影埋头，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遗憾，在两面包夹芝士的困境中，纵然云影再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没办法完全脱身。
在她刷了两道选择题，第三题的草稿打到一半时，两人又不知因何种原因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云影隐隐约约听到，话题似乎与自己有关。
“......云影之前开会都坐他旁边去了，依我看，云影一个人就能搞定。”
蒋怀秋和林桔桔异口同声：“云影，你去说。”
云影笔尖重重顿了一下，中性笔侧边堆积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重重的墨点。
云影：？
虽然不知道说什么，但她基本能推断出来。
——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云影假装没听见，继续在草稿纸上列算式，那个墨点明晃晃的，有些分散注意力，但那不重要。
也很显然的是，云影势单力薄，敌不过两个人的组合技。
蒋怀秋转过来，把摊在他桌子上的零食全推到云影桌上。
“云影，我知道你听到了。”
他继续死缠烂打：“你看，我们都是一个社团的，肯定要互相帮助对不对？”
云影无言，笔尖悬空。
好吧，那个墨点还是有些碍事的。
那堆小零食有点遮挡云影做题的视线，于是她将小零食原封不动地推回去。
蒋怀秋视若无睹：“其实，韩天光和我们也是一个社团的，他也有义务和我们同舟共济，互帮互助的......只不过，我们明显和他存在着交流障碍，所以，你愿不愿意当我们的外交大使？”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之间，也存在交流障碍？
云影垂眸，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云影撑着桌子，起身欲走：“......我去问一下何老师，今天的生物作业。”
“别想跑！！！”
蒋怀秋和林桔桔异口同声。
“......行吧。”
“就这么说定了！”林桔桔星星眼看着云影。
云影琢磨着，现在是下午，晚自习结束以后，路过的时候顺便说一声，不算特别碍事。
蒋怀秋想得很美。
而现实是——
“......”云影站在路灯下，无言眨眨眼睛。
晚自习结束后的广场。
旁边的小吃摊和拿着淀粉肠边走边吃的行人暂且不提，他们制造的喧闹声一如往常，是最不重要的白噪音。
云影只觉得周身异常寂静，就像那天收手机前摘下耳机后的世界。
——韩天光又不在。
云影默默想到：他不在就不能怪自己没说了吧。
她只觉得如释重负，自己一贯不擅长传达别人的任务，如果是像当课代表那样，把老师交代的作业誊抄到黑板上，将粉笔一扔，拍掉手上的灰就再与自己无关，那样还好。
脚步都变得轻快不少，云影回到小区里喂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