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的消息很灵通。
晚自习前十分钟，高知谦几乎是板着张脸走进教室。
刚进来，目光就锁定在了前排飞机位上——云影的位置。
老高神情肃穆。
云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将笔一撂，笔杆子骨碌碌滚到桌子边缘，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想必是教导主任跟老高告状了。
高知谦手在云影桌前轻轻敲了两记：“云影，跟我过来一下。”
云影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跟着老高走出教室。
“我去。”蒋怀秋转身跟林桔桔讲小话，“老高终于忍不了云影了。”
以前老高虽然看云影不合群心里不爽，但看在成绩的面子上不会多说什么，试着潜移默化，也效果甚微。
蒋怀秋猜测，老高终于打算在运动会之前从云影开始整顿了，到时候，班里凝聚力爆棚，最后一次运动会想不拿总分第一都难。
林桔桔一脸“呵天真”的表情，虽然今天下午她不在图书馆，但洛依荷在啊，她目睹了一切！
再加上林桔桔在音乐社开会时目睹的一切，两人晚自习前一合计，得出结论：韩天光和云影两个人，绝对有情况！
最早让林桔桔意识到的人是蒋怀秋，现在最晚发现端倪的人也是蒋怀秋。
2G了吧，好一出天道好轮回！！！
教室门关上，高知谦和云影走到走廊一侧，正是上次云影偷听的地方，只不过接受谈话的对象成了云影。
真新奇啊。
高知谦深吸一口气：“云影，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云影垂眸：“......知道，高老师。”
“张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高知谦嘴角挂着微笑，浅浅摇了摇头，“我和她再三确认，究竟是我们班那个云影吗？是不是搞错了？”
说到这里，高知谦顿了顿。
云影抬起眼皮，她不知道高知谦要说什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人际关系方面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你一定分得清，现阶段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我教导过很多早恋的同学...却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同学，说实话，我很难对你提出有用的意见。”突然，高知谦发问，“云影，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要把蒋怀秋调到你边上？”
云影点点头：“记得。”
高知谦：“你说说看。”
“......因为我不合群，所以安排了个人缘好的坐我边上，希望能影响我，让我有集体荣誉感。”云影语文很好，她的词库里有许多更委婉的方式可以表达，但她选择的最直白的一种，也几乎是高知谦在换座位之前对蒋怀秋所说的原话。
高知谦点头，认证了这个理由。
“所以，我从张老师那里听到这件事以后，第一反应，居然还挺乐呵的——我们班云影终于有个朋友了。”
随即，他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正色道：“......当然，我不是鼓励你早恋，我不鼓励任何人在错误的时间，做正确与否有待商榷的举动。所以，我必须干预你现在的行为。”
这是云影第二次意识到——老高比她想象中要高尚得多。
而两次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意识到。
......但其实，她不需要这份高尚。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老高一声质询唤回云影的思绪。
云影决定再挣扎一下。
她说：“老师，其实这是个误会。”
“哦？”高知谦推了推眼镜，“你说说看，有什么误会。”
“张老师误会了，我和...韩天光同学，没有在交往。”云影正色道，“我当时，在给他讲物理题，他在我边上听。”
高知谦没有怀疑云影所言的真实性，再者，一向孤僻的云影忽然有了早恋对象才可疑。
他理所当然点了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相信你。”
“......谢谢老师。”
“不过——”高知谦顿住。
云影前面所说的都是实话，但被这么一转折，还是会觉得有种微妙的心虚。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据我所知，你们都是走读生吧？认识也是正常的。”
云影在心里点头，老高帮她自洽了其中的缘由，脑袋可以短暂地偷懒。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认识也好，怎么也罢，他这个状态想要学习也是好事，但这不是你们打破校规的理由。”高知谦搬出那条校规，“讲题也不准超过半米距离。”
云影点头默认。
“回去自习吧。”高知谦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回教室。
云影刚坐下就受到同桌和后桌的轮番问候。
晚自习已经开始，蒋怀秋压低自己的大嗓门：“怎么样怎么样，老高终于舍得和你谈话啦？”
云影别开脸：“......误会而已。”
“什么误会啊？”蒋怀秋凑上来问。
林桔桔也竖起耳朵凑上来听。
该怎么解释这场误会......
云影的眉头几乎拧到一块儿。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别人对她的误会太深，解释不完。
蒋怀秋习惯了云影的突然下线，只知道从表情来看，云影似乎有点不爽——看起来，没少挨老高训话。
云影重新拾起刚才滚到桌边的中性笔。
她不经沉思，如果这样就算是打破循环，未免也与想象出入地太大了一些。
想象很隆重，现实就如同草率的哑炮，一声残响后逐渐变得潜移默化。
有没有可能，其实根本没有循环，只是她在作茧自缚，而已。
晚自习结束后，云影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她路过广场的时候，没有刻意留耳朵听广场上的音乐。
倒也凑巧，那人也并没有去到广场上。
云影是在喂猫的墙边见到的韩天光。
韩天光显然已经在墙边待了一段时间，云影过去的时候，他正蹲在草从前，小推和乖乖在草丛里舔毛，只有蝴蝶接近韩天光。
云影用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没去上晚自习？”
“去了。”韩天光挑眉。
就“预测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的赌局，此回合云影输。
云影不知道他在暗暗较什么劲，蹲下呼唤了两声：“小推，小推！”
“喵~”
小推舔毛的动作顿了顿，眼神瞥向云影的方向，下一秒，它站起来，朝云影的方向走去。
——它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云影伸出手去，想要摸猫猫头，小推下意识地躲闪一瞬，而后又主动贴到了云影的手上。
接触的一瞬间，掌心暖融融的。
太可爱了！
云影心都要化了。
今天一天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麻烦与偶然，云影的心力交瘁在此刻奇迹般地一扫而空。
——果然，猫才是自己唯一的治愈。
*
韩天光的计划似乎颇有成效。
原本云影说，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七天之内。
现在看来，七天也只不过是个保守数字。
时间的刻度稳定而平缓，被这么一搅和，有时候变得度日如年，有时候，表盘上每一个刻度都仿佛乱了套，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儿。
场面一度混乱。
“......”
图书馆里，云影面对第五次递来的数学题，忍无可忍：“我觉得，我有点像那个免费家教。”
一班同学也有很多下课问她题的，她也能面色如常地一一回答，在这方面几乎算是养成了良好的耐心。
而再好的耐心也架不住这么频繁地问。
云影只觉得韩天光是有点诡计多端在身上的。
韩天光从口袋里拿出一罐薄荷糖，从桌子底下递到云影的手心里。
指尖相碰，转瞬即离。
韩天光的耳朵染上一层红晕。
云影触到了冰凉光滑的铝罐外壳，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甚至都不用拿上来。
“......就这。”云影勾唇，嗤笑一声，“打发谁呢？”
韩天光沉思片刻：“......那下周的猫粮，我全包了。”
就在今天上午，韩天光拿到了一笔面包音乐APP打来的奖金，一起收到的，还有复赛邀请函和开屏广告的协商，他算得很准，果真拿了第三名。
除去遗留下来的旧疾，眼下韩天光的温饱不成问题，给小流浪买点猫粮也不在话下，他从流浪猫身上获得灵感，现在正是还的时候。
“成交。”云影轻轻点头。
她觉得这条件还不错。
即使云影并不差那点猫粮。
她的背后有另外一个猫控，那就是她妈妈。云妈一直很想养宠物，但自己太忙，朝九晚五，偶尔加班，云影也只有周末回一趟家，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们暂时不能够草率地将猫养在家，但是可以提供流浪猫的粮食，以及绝育的资金。
但既然韩天光主动提起，云影自然当仁不让。
在她眼中，一向是猫比自己更重要。
云影物欲极低，却也不想做浪费生命的烂好人，要让她做事，超出举手之劳的范围就必然要付出代价。比如蒋怀秋要抄作业就必须去小卖部帮她买饮料，比如韩天光要改邪归正让她帮忙讲题就必须承包小猫的猫粮。
想到这里，她如转笔一样顺手转了转握在手里的糖罐，糖罐发出的沙沙声让人短暂地分神。
“x的三次方，求导后得3x平方，e的x次方......”
“啧。”直觉到对面的人精神涣散，云影无奈抬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那个“听”字才发出半个音节，云影便不由得愣住。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怔怔地盯着她。
晚自习前十分钟，高知谦几乎是板着张脸走进教室。
刚进来，目光就锁定在了前排飞机位上——云影的位置。
老高神情肃穆。
云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将笔一撂，笔杆子骨碌碌滚到桌子边缘，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想必是教导主任跟老高告状了。
高知谦手在云影桌前轻轻敲了两记：“云影，跟我过来一下。”
云影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跟着老高走出教室。
“我去。”蒋怀秋转身跟林桔桔讲小话，“老高终于忍不了云影了。”
以前老高虽然看云影不合群心里不爽，但看在成绩的面子上不会多说什么，试着潜移默化，也效果甚微。
蒋怀秋猜测，老高终于打算在运动会之前从云影开始整顿了，到时候，班里凝聚力爆棚，最后一次运动会想不拿总分第一都难。
林桔桔一脸“呵天真”的表情，虽然今天下午她不在图书馆，但洛依荷在啊，她目睹了一切！
再加上林桔桔在音乐社开会时目睹的一切，两人晚自习前一合计，得出结论：韩天光和云影两个人，绝对有情况！
最早让林桔桔意识到的人是蒋怀秋，现在最晚发现端倪的人也是蒋怀秋。
2G了吧，好一出天道好轮回！！！
教室门关上，高知谦和云影走到走廊一侧，正是上次云影偷听的地方，只不过接受谈话的对象成了云影。
真新奇啊。
高知谦深吸一口气：“云影，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云影垂眸：“......知道，高老师。”
“张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高知谦嘴角挂着微笑，浅浅摇了摇头，“我和她再三确认，究竟是我们班那个云影吗？是不是搞错了？”
说到这里，高知谦顿了顿。
云影抬起眼皮，她不知道高知谦要说什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人际关系方面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你一定分得清，现阶段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我教导过很多早恋的同学...却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同学，说实话，我很难对你提出有用的意见。”突然，高知谦发问，“云影，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要把蒋怀秋调到你边上？”
云影点点头：“记得。”
高知谦：“你说说看。”
“......因为我不合群，所以安排了个人缘好的坐我边上，希望能影响我，让我有集体荣誉感。”云影语文很好，她的词库里有许多更委婉的方式可以表达，但她选择的最直白的一种，也几乎是高知谦在换座位之前对蒋怀秋所说的原话。
高知谦点头，认证了这个理由。
“所以，我从张老师那里听到这件事以后，第一反应，居然还挺乐呵的——我们班云影终于有个朋友了。”
随即，他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正色道：“......当然，我不是鼓励你早恋，我不鼓励任何人在错误的时间，做正确与否有待商榷的举动。所以，我必须干预你现在的行为。”
这是云影第二次意识到——老高比她想象中要高尚得多。
而两次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意识到。
......但其实，她不需要这份高尚。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老高一声质询唤回云影的思绪。
云影决定再挣扎一下。
她说：“老师，其实这是个误会。”
“哦？”高知谦推了推眼镜，“你说说看，有什么误会。”
“张老师误会了，我和...韩天光同学，没有在交往。”云影正色道，“我当时，在给他讲物理题，他在我边上听。”
高知谦没有怀疑云影所言的真实性，再者，一向孤僻的云影忽然有了早恋对象才可疑。
他理所当然点了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相信你。”
“......谢谢老师。”
“不过——”高知谦顿住。
云影前面所说的都是实话，但被这么一转折，还是会觉得有种微妙的心虚。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据我所知，你们都是走读生吧？认识也是正常的。”
云影在心里点头，老高帮她自洽了其中的缘由，脑袋可以短暂地偷懒。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认识也好，怎么也罢，他这个状态想要学习也是好事，但这不是你们打破校规的理由。”高知谦搬出那条校规，“讲题也不准超过半米距离。”
云影点头默认。
“回去自习吧。”高知谦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回教室。
云影刚坐下就受到同桌和后桌的轮番问候。
晚自习已经开始，蒋怀秋压低自己的大嗓门：“怎么样怎么样，老高终于舍得和你谈话啦？”
云影别开脸：“......误会而已。”
“什么误会啊？”蒋怀秋凑上来问。
林桔桔也竖起耳朵凑上来听。
该怎么解释这场误会......
云影的眉头几乎拧到一块儿。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别人对她的误会太深，解释不完。
蒋怀秋习惯了云影的突然下线，只知道从表情来看，云影似乎有点不爽——看起来，没少挨老高训话。
云影重新拾起刚才滚到桌边的中性笔。
她不经沉思，如果这样就算是打破循环，未免也与想象出入地太大了一些。
想象很隆重，现实就如同草率的哑炮，一声残响后逐渐变得潜移默化。
有没有可能，其实根本没有循环，只是她在作茧自缚，而已。
晚自习结束后，云影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她路过广场的时候，没有刻意留耳朵听广场上的音乐。
倒也凑巧，那人也并没有去到广场上。
云影是在喂猫的墙边见到的韩天光。
韩天光显然已经在墙边待了一段时间，云影过去的时候，他正蹲在草从前，小推和乖乖在草丛里舔毛，只有蝴蝶接近韩天光。
云影用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没去上晚自习？”
“去了。”韩天光挑眉。
就“预测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的赌局，此回合云影输。
云影不知道他在暗暗较什么劲，蹲下呼唤了两声：“小推，小推！”
“喵~”
小推舔毛的动作顿了顿，眼神瞥向云影的方向，下一秒，它站起来，朝云影的方向走去。
——它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云影伸出手去，想要摸猫猫头，小推下意识地躲闪一瞬，而后又主动贴到了云影的手上。
接触的一瞬间，掌心暖融融的。
太可爱了！
云影心都要化了。
今天一天都在处理各种各样的麻烦与偶然，云影的心力交瘁在此刻奇迹般地一扫而空。
——果然，猫才是自己唯一的治愈。
*
韩天光的计划似乎颇有成效。
原本云影说，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七天之内。
现在看来，七天也只不过是个保守数字。
时间的刻度稳定而平缓，被这么一搅和，有时候变得度日如年，有时候，表盘上每一个刻度都仿佛乱了套，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儿。
场面一度混乱。
“......”
图书馆里，云影面对第五次递来的数学题，忍无可忍：“我觉得，我有点像那个免费家教。”
一班同学也有很多下课问她题的，她也能面色如常地一一回答，在这方面几乎算是养成了良好的耐心。
而再好的耐心也架不住这么频繁地问。
云影只觉得韩天光是有点诡计多端在身上的。
韩天光从口袋里拿出一罐薄荷糖，从桌子底下递到云影的手心里。
指尖相碰，转瞬即离。
韩天光的耳朵染上一层红晕。
云影触到了冰凉光滑的铝罐外壳，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甚至都不用拿上来。
“......就这。”云影勾唇，嗤笑一声，“打发谁呢？”
韩天光沉思片刻：“......那下周的猫粮，我全包了。”
就在今天上午，韩天光拿到了一笔面包音乐APP打来的奖金，一起收到的，还有复赛邀请函和开屏广告的协商，他算得很准，果真拿了第三名。
除去遗留下来的旧疾，眼下韩天光的温饱不成问题，给小流浪买点猫粮也不在话下，他从流浪猫身上获得灵感，现在正是还的时候。
“成交。”云影轻轻点头。
她觉得这条件还不错。
即使云影并不差那点猫粮。
她的背后有另外一个猫控，那就是她妈妈。云妈一直很想养宠物，但自己太忙，朝九晚五，偶尔加班，云影也只有周末回一趟家，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们暂时不能够草率地将猫养在家，但是可以提供流浪猫的粮食，以及绝育的资金。
但既然韩天光主动提起，云影自然当仁不让。
在她眼中，一向是猫比自己更重要。
云影物欲极低，却也不想做浪费生命的烂好人，要让她做事，超出举手之劳的范围就必然要付出代价。比如蒋怀秋要抄作业就必须去小卖部帮她买饮料，比如韩天光要改邪归正让她帮忙讲题就必须承包小猫的猫粮。
想到这里，她如转笔一样顺手转了转握在手里的糖罐，糖罐发出的沙沙声让人短暂地分神。
“x的三次方，求导后得3x平方，e的x次方......”
“啧。”直觉到对面的人精神涣散，云影无奈抬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那个“听”字才发出半个音节，云影便不由得愣住。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怔怔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