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眼前的场面,蒋怀秋和林桔桔默契般屏息凝神,坐直身子不敢动。

    以他们的视角,只能看见云影的后脑勺离韩天光的脸越来越近。

    此刻韩天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两手紧紧放在膝盖上,膝盖处宽松的裤子被紧紧攥起,掀起螺旋似的褶皱。

    简直比第一次见面还要近。

    鼻尖与鼻尖几乎只差一毫米就要碰上。

    就好像每一根睫毛都能清晰可见。

    云影的眸光静地看不出任何东西,就连眼底的狡黠也被藏起,她睫毛翕动。

    明明没有碰上,韩天光却觉得自己的脸上一阵酥.麻。

    云影将距离把握地刚刚好。

    她垂眸,目光顺势下移,刚好能看到韩天光脖颈间滑动的喉结,锁骨流畅的线条,还有其中若隐若现的蛇骨细链。

    云影眯起眼睛:“......”

    在韩天光意识回笼的时候,云影已经回到了自己原先坐着的地方,正在伸懒腰。

    对比原先的动作,可以看出她更加陷进沙发了几分,姿态更加随意,完全没有刚才做了什么的自觉。

    颇有一种点了大火就离开案发现场,不顾别人死活的快意。

    “我靠,你们怎么突然就贴上了,吓我一跳!”

    林桔桔现在倒是察觉到自己当初强行要求一起来的行为无异是在当电灯泡,她有些尴尬地讪笑:“啊哈哈哈哈......”

    她一把扯住蒋怀秋的衣领,蒋怀秋一个猝不及防。

    林桔桔压低声量,即使这样声音也不算小,她对蒋怀秋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当电灯泡啊...要不,提前撤?”

    云影:“......”

    我听见了。

    另一边的韩天光则无心去听,他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一连串动作,整个过程太过流畅,也太过迅速,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也来不及去揣度其中的深意。

    想来也奇怪,很多对知识点一概不知的人刚开始接触试题,多半是语文比其他科目要高上一点,后续想要进步才难上一点。韩天光却反过来,他的英语比语文要好些,他向来没耐性做阅读理解的主观题。

    云影是他唯一能耐着性子去寻找答案的阅读题。

    ......

    最后,云影是跟着蒋怀秋和林桔桔一同离开的。

    走之前,云影站在玄关处,还不忘留下一句:“这笔账才刚刚开始算。”

    就像是提醒。

    咔——

    门被合上。

    韩天光意识到翻旧账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转眼就到了开学。

    有林霖做主,韩业成并没有再多扣留他什么,毕竟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林霖的注意,韩业成以为自己能从中获取什么,实则每一步都活在林家人的算计中。

    旧的那间屋子已经租给了别人,林霖本想帮韩天光物色租处,被他拒绝了,他并不想因为住处而被拿捏。

    但他也并非毫无索取,就算是这段时间的精神损失费了,该要的还是得要。

    韩天光垂眸看着账上的余额,刚好够付他高三下班学期的房租。

    意思很明确——直到毕业,自寻出路。

    也正合他意。

    同时,韩天光取回了那把吉他,却将它安置在了新房的角落里,那是个极不起眼的地方,放在那里极不容易被察觉到。

    和之前摆放在显眼的位置截然相反。

    也许是因为那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过于密集,他确实有在这一段封闭的时间里重新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安置好这一切,韩天光推开门。

    走廊中间镂空的窗光涌进原本紧闭着遮光窗帘的房间,光线席卷上来,连同他整个人一起没入自然光中。

    *

    新学期。

    高考倒计时板一下掉了十几天,像是很长一段时间,却又没有渡过的实感。

    唯一有变的,是越交越齐的作业。

    云影乐见其成,虽然每次要抱到办公室的生物作业变得更重了一些,却也省去了很多催作业的麻烦。

    老高眉宇间似乎凝得更紧了些,身上的冬装裹得更厚了些,讲台边放的敞口保温杯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蒋怀秋倒还有闲心找乐子,他对着云影悄声道:“你看,老高黑秋裤上沾着的的白毛像不像猫毛。”

    云影不置可否,还真有点像。

    一些养猫人的DNA动了。

    头顶上传来两声咳嗽——也不知道老高听没听到他说的内容。

    他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老高说,最后一个学期也要重新分座位,而这次,换了就不会再换。

    没有同桌。

    高知谦在投影仪上投下一张座位表。

    完全不像是以前,还有自由选择的余地,这次的座位,老高闷声排表,谁也没告诉,一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架势。

    有人欢喜有人愁,蒋怀秋最愁。

    他哀嚎道:“没有同桌,这学期是有多难熬啊!!!”

    一看前后左右,好家伙,前机长云影就坐在他后头。

    他像是看到了救兵,肉麻道:“云影!!!”

    云影:“......”

    她原本以为自己还是老位置不变,习惯性往讲台前的位置瞟,却并没有发现讲台边有安置座位,座位表的前排也没有她的名字。

    直到最后,云影在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位置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倒数后两排。

    高知谦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他淡淡宣布:“这学期飞机位也被取消了。”

    不知为何,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抵触。

    当然换座位这种事不可能一点容错度都没有,高知谦在讲台上补充道:“对座位排表有异议的话,可以去找到你心仪座位的同学进行调整,不过必须告知我,大部分我都会同意,有极个别不太合适的,也可以再议。”

    或满意或不满意,最后也没有人去找老高调整。

    也不知道是高知谦对一班人足够了解,还是最后一学期,大家都跟顿悟了似的。

    “......”云影暂且接受了这个位置,默默随着人潮将桌椅搬了过去。

    途中在差不多教室中央的位置碰上了蒋怀秋,蒋怀秋还顺路帮云影搬了一段桌子。

    换座位对人的影响不小。

    对一班人的影响是大是小,暂且不知;总之对于下课来串班的人,极其不友好。

    “方邵,食堂开了,吃饭去——今天有牛排,硬菜速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一个地方戛然而止,似是按下暂停键,那人道歉,“靠!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班换座位了,肌肉记忆肌肉记忆。”

    “没事儿,方邵坐那头去了,喏,斜对角!”

    “哈哈哈哈哈哈哈,方邵你也有今天!”

    “对吧!”现在坐方邵位置的同学附和,“方邵那被发配的位置,不写一首边塞诗都是纯纯对不起老高。”

    ......

    韩天光走进一班,也下意识地就要往前排那个飞机位上走。

    好在他听觉敏锐,那几声错认座位的讪笑被他捕捉到,他自然而然地停下。

    他在一班的前门扫视,寻找云影的身影。

    ——云影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

    此刻一班教室没拉窗帘,室外的光就这样渡到云影身上。

    越是靠近,越是惴惴于其耀眼。

    韩天光定定站着,迟迟没有走上前去。

    就在这时,云影刚好将数学模拟卷上的最后一道选择题解开,在前方的括号里写下一个“A”。

    习惯性抬头,与他猝不及防对上了眼睛。

    无数次一般。

    仅仅是一秒,云影就挪开了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卷子的填空题上,前三道,几乎可以闭着眼睛做。

    韩天光终于按捺不住,径直走向了她的座位。

    一抹不属于一班的黑色站到了桌前。

    云影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在韩天光走过来的功夫,她已经做到了第一道大题。

    云影:“......有事?”

    “去不去图书馆?”韩天光抿唇,他有些心虚。

    时隔半分钟有余,韩天光没有等来答复,云影恍若未闻。

    云影做题的时候,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此刻大脑运转的不止她一个,眼前的韩天光也在思考。

    如果云影的算账,就是完全无视自己的话,那确实会让他稍微有些为难。

    但云影多半不是会选择这种方式的人,她冷静得过头,必然知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云影也并非真的责怪自己没有在赛后和她联系。

    唯一需要检讨的就是,自己对待蝴蝶还是过于草率了,无论是搬家工人敞开的大门,还是倘若云影晚点上楼,都将可能带来无法逆转的后果。

    而这也是云影同样需要精进的课题。

    ......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和云影算这笔账。

    韩天光思索这些时的表情过于严肃,窗边光线的角度却正好,冬日的阳光不会过分猛烈,画面优美地就好像一尊雕塑。

    以至于刚刚吃完饭回来的林桔桔看到这场面,诗兴大发:“......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你在想题,他在想你。”

    洛依荷:“噗,你是懂《断章》的。”

    果然,云影并没有选择冷处理,在她这道证明题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终于缓缓抬起眼睛。

    韩天光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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