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番外一
又到了星期天，漪漪又要回家去见那个小霸王。
想想，自从那小霸王在他们学校校庆的舞台上，拿着把吉他，像个小童星似地自弹自唱后，那是迷到多少小女孩呀。
在台下围观小霸王的表演后，爸爸妈妈也越发宠溺他了。不过呢，小霸王虽然得宠，却不娇纵，很是讨人喜欢的。
吃饭的时候，会给夹她喜欢的菜，偶尔还会给买一些他们学校门口的小玩具送给她……
回到家里，时漪漪奇怪地发现居然没人，不是应该做好午饭等着她吗？
给妈妈打去电话，等了好久才接通。
她问，“妈，你们咋都不在家里？”
“漪漪，在县医院。”时母说，“你来县医院吧……”
难得听见母亲这种凝重而无力的声音，十六的女孩，还意识不到会发现了什么事情。
赶到病房时，妈妈已经在门口等她。
时漪漪惊讶发现，这才一周不见，妈妈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你弟，白血病，”妈妈眼眶红红，小声说着，“上周查出来的，没跟你说……等下进去，不哭，听到没有？”
没有将母亲的话消化掉，她懵懵地走进病房。
第一眼，她没认出那个躺在床上，扎着几根针管的孩子是弟弟。
要知道弟弟可是顶着一头蓬松齐耳的短发啊，好看得紧。脸皮白白润润的，还带点桃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简直像星星样。
而现在，那个光头脸色黄白黯淡，没有光泽，一双眼睛突兀到吓人。
可是，他却轻轻地唤着，“姐姐，你来了？”
一下子，还是没止住冒出汹汹眼泪。
知道这事，漪漪便不在读住校。每天晚上放学后，就来医院陪弟弟。
她在一旁做作业，弟弟在病床上看教材。不懂的地方，漪漪会辅导她，因为想着，弟弟虽然现在没法上学，但总会重新回到学校的。
学习完后，弟弟会给她唱歌，弹吉他。
稚嫩的声音，和着吉他的灵动声，在耳边低低回响，撩拨着人心……
直到他说，“姐姐，我累了，不想唱了，不想弹了。唱歌好累啊，手上也没力气了……为什么生病后，唱歌弹吉他，都会觉得累啊？”
“那就不唱了，不弹了，我们先休息……”漪漪哑着声音哄他，“病好了，就不会累了……姐姐，姐姐，给你讲玩笑故事，好不好啊？”
“嗯。”
他还是很听话，稍微一哄他，就不吵不闹，乖乖听故事。
除了要抽骨髓做检查的时候。
他会躲在她的身后，哭喊着，“姐姐，我好痛呀，我不想让那个粗粗的针头扎骨头里去……”
“乖，要扎一下的。”憋着眼泪，漪漪继续哑着声音哄他，“一下就好了……”
“我不要，我不要……”
他很倔强，却，还是妥协了。
那么小的身子侧躺在床上，蜷缩着，弓着的背脊朝着医生，任由他们拿着针管穿插骨头，取出需要检测的骨髓。
妈妈不敢看，在病房外面抹眼泪。
防止他闹他动，爸爸和她静静地站在一边。
按住他的身体，安抚着他，“不痛的，不痛的，一下就好了……”
不知道这样骗了多少次，后面，连他都会弱着声音说，“嗯，知道了，不痛的，一下就好了嘛。嘻嘻……”
为了让他这样的生活多点甜度，稍微多点甜度。
她开始收集，收集大量的搞笑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给他。收集一些他喜欢的歌曲，一首又一首放给他听。
她也每天陪着他做着一些愉快的小游戏。
渐渐发现，随着她的努力，随着父母的努力，他好像也能尝到甜甜的滋味啦。
某天夜里，她缓缓地讲完一个搞笑故事，发现病床上的孩子已经睡着。
给他盖严实被子，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走廊上。
在走廊的尽头，黯淡的灯光下，她看见爸爸和妈妈站在那里。
身姿有些潦倒。
从弟弟发现这事后，这似乎是她们的常态。
“老时，家里积蓄没了。”她听见妈妈无力的声音，“跟亲戚们借得钱也差不多花完了。”
她也知道，一天近一千的治疗费，长久下去，她们这样的家庭撑不住。
半天后，爸爸低低沉沉地回应，“把那晦气的房子卖了。”
托了姑姑照顾森森，漪漪跟着爸妈回新房去收拾东西。她们得尽快把房子空出来，拿去卖钱。
进入本以为会带给他们更好生活的新房。
一家人阴沉着脸色，安安静静收拾着。
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细微的动作时，“碰”地一声，父亲打破死气沉沉的空气。
时漪漪看见，一贯沉着隐忍的父亲，如疯了般，拿起橱柜里的一个又一个碗，狠狠地砸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一室。
“老时！”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吼道，“你干什么？”
然而，母亲的吼叫一点入不了父亲的耳。
砸了碗，还不足以泄愤，父亲又操起一口平底锅开始砸墙。
从厨房砸到客厅，似乎恨不得把每一面墙都砸得稀巴烂。
母亲流着眼泪走到过，哽咽着阻拦他，“老时，你疯了吗？”
父亲使出猛劲推开母亲，“我就是疯了！你滚开！”
“你现在发什么疯？”母亲哭着跟他讲道理，“你把墙砸烂了，我们把房子卖给谁！”
“你走开！”父亲似乎真的疯了，听不进好话。
“你发什么疯？你有什么资格发疯？”母亲也怒了，吼道，“都是你说应该买房的……都是你，是你的错！”
“你闭嘴！”
母亲的话像千百根刺，扎到父亲心上。父亲举起手上的锅，想要朝着母亲的头砸去。
母亲丝毫不甘示弱，呜呜咽咽，“你打啊！打死我！打死，我可以先去路上等着森森……呜呜呜……”
时漪漪不知所措地在一边看着。
他们很少很少吵架，这偶然而狂烈的一次，让她迷顿住了。
眼见他们真的要打起来，才后知后觉地走上去，低声哭喊，“爸，妈，我求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漪儿啊，你怎么了？”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响彻起来。
父亲连忙扔掉手里的平底锅，走到漪漪面前，紧张地托着她的脑袋，将她的下巴往上扬。
看见父亲手指上的红色血迹，漪漪才知道，她流鼻血了。
出血，这个词对如今他们家来说，太敏感太可怕了。因为这是白血病的一个主要症状。
那时，她被父母慌张地送到出租车上。
她和母亲坐在后座，她呆呆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和弟弟一样得了一种病。
那时，十六七岁的女孩，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恐惧。
被急匆匆地送到医院，检查后，她一切正常，医生只说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有些情绪压力。
父母放下心来，也不吵不闹了。
顺顺利利地空出新房，就低价出售。
再到后面，老家镇上的住房门市都买光，还是难以维持。什么治疗都用尽，他依旧生着病……
可是，漪漪发现，小霸王居然在这样的日子下，越发懂事。
很乖很乖的，对她说什么，姐姐，我好了，会给你唱歌弹吉他……我以后会考虑把好吃的，多让给你一点的……姐姐，要是，要是真的走了，就麻烦你照顾爸爸妈妈……
还说什么，爸爸妈妈，如果，如果我没好，你们以后还要生一个孩子，也是男孩的话，一定别惯着，多宠着姐姐点……我对不起你们，我爱你们……
弟弟离开的那天，是在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她们坐在窗台边看耀眼星星，听动听音乐……弟弟躺在她的怀里，带着乖巧笑意去了另一个美妙的地方。
后来漪漪想，原来真的有这种事情，很多很多人倾尽全力，却不能挽回什么。
可是，是不是能从一开始就扼制事情的发生？
又到了星期天，漪漪又要回家去见那个小霸王。
想想，自从那小霸王在他们学校校庆的舞台上，拿着把吉他，像个小童星似地自弹自唱后，那是迷到多少小女孩呀。
在台下围观小霸王的表演后，爸爸妈妈也越发宠溺他了。不过呢，小霸王虽然得宠，却不娇纵，很是讨人喜欢的。
吃饭的时候，会给夹她喜欢的菜，偶尔还会给买一些他们学校门口的小玩具送给她……
回到家里，时漪漪奇怪地发现居然没人，不是应该做好午饭等着她吗？
给妈妈打去电话，等了好久才接通。
她问，“妈，你们咋都不在家里？”
“漪漪，在县医院。”时母说，“你来县医院吧……”
难得听见母亲这种凝重而无力的声音，十六的女孩，还意识不到会发现了什么事情。
赶到病房时，妈妈已经在门口等她。
时漪漪惊讶发现，这才一周不见，妈妈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你弟，白血病，”妈妈眼眶红红，小声说着，“上周查出来的，没跟你说……等下进去，不哭，听到没有？”
没有将母亲的话消化掉，她懵懵地走进病房。
第一眼，她没认出那个躺在床上，扎着几根针管的孩子是弟弟。
要知道弟弟可是顶着一头蓬松齐耳的短发啊，好看得紧。脸皮白白润润的，还带点桃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简直像星星样。
而现在，那个光头脸色黄白黯淡，没有光泽，一双眼睛突兀到吓人。
可是，他却轻轻地唤着，“姐姐，你来了？”
一下子，还是没止住冒出汹汹眼泪。
知道这事，漪漪便不在读住校。每天晚上放学后，就来医院陪弟弟。
她在一旁做作业，弟弟在病床上看教材。不懂的地方，漪漪会辅导她，因为想着，弟弟虽然现在没法上学，但总会重新回到学校的。
学习完后，弟弟会给她唱歌，弹吉他。
稚嫩的声音，和着吉他的灵动声，在耳边低低回响，撩拨着人心……
直到他说，“姐姐，我累了，不想唱了，不想弹了。唱歌好累啊，手上也没力气了……为什么生病后，唱歌弹吉他，都会觉得累啊？”
“那就不唱了，不弹了，我们先休息……”漪漪哑着声音哄他，“病好了，就不会累了……姐姐，姐姐，给你讲玩笑故事，好不好啊？”
“嗯。”
他还是很听话，稍微一哄他，就不吵不闹，乖乖听故事。
除了要抽骨髓做检查的时候。
他会躲在她的身后，哭喊着，“姐姐，我好痛呀，我不想让那个粗粗的针头扎骨头里去……”
“乖，要扎一下的。”憋着眼泪，漪漪继续哑着声音哄他，“一下就好了……”
“我不要，我不要……”
他很倔强，却，还是妥协了。
那么小的身子侧躺在床上，蜷缩着，弓着的背脊朝着医生，任由他们拿着针管穿插骨头，取出需要检测的骨髓。
妈妈不敢看，在病房外面抹眼泪。
防止他闹他动，爸爸和她静静地站在一边。
按住他的身体，安抚着他，“不痛的，不痛的，一下就好了……”
不知道这样骗了多少次，后面，连他都会弱着声音说，“嗯，知道了，不痛的，一下就好了嘛。嘻嘻……”
为了让他这样的生活多点甜度，稍微多点甜度。
她开始收集，收集大量的搞笑故事，一个接一个地讲给他。收集一些他喜欢的歌曲，一首又一首放给他听。
她也每天陪着他做着一些愉快的小游戏。
渐渐发现，随着她的努力，随着父母的努力，他好像也能尝到甜甜的滋味啦。
某天夜里，她缓缓地讲完一个搞笑故事，发现病床上的孩子已经睡着。
给他盖严实被子，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走廊上。
在走廊的尽头，黯淡的灯光下，她看见爸爸和妈妈站在那里。
身姿有些潦倒。
从弟弟发现这事后，这似乎是她们的常态。
“老时，家里积蓄没了。”她听见妈妈无力的声音，“跟亲戚们借得钱也差不多花完了。”
她也知道，一天近一千的治疗费，长久下去，她们这样的家庭撑不住。
半天后，爸爸低低沉沉地回应，“把那晦气的房子卖了。”
托了姑姑照顾森森，漪漪跟着爸妈回新房去收拾东西。她们得尽快把房子空出来，拿去卖钱。
进入本以为会带给他们更好生活的新房。
一家人阴沉着脸色，安安静静收拾着。
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细微的动作时，“碰”地一声，父亲打破死气沉沉的空气。
时漪漪看见，一贯沉着隐忍的父亲，如疯了般，拿起橱柜里的一个又一个碗，狠狠地砸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一室。
“老时！”母亲停下手里的活，吼道，“你干什么？”
然而，母亲的吼叫一点入不了父亲的耳。
砸了碗，还不足以泄愤，父亲又操起一口平底锅开始砸墙。
从厨房砸到客厅，似乎恨不得把每一面墙都砸得稀巴烂。
母亲流着眼泪走到过，哽咽着阻拦他，“老时，你疯了吗？”
父亲使出猛劲推开母亲，“我就是疯了！你滚开！”
“你现在发什么疯？”母亲哭着跟他讲道理，“你把墙砸烂了，我们把房子卖给谁！”
“你走开！”父亲似乎真的疯了，听不进好话。
“你发什么疯？你有什么资格发疯？”母亲也怒了，吼道，“都是你说应该买房的……都是你，是你的错！”
“你闭嘴！”
母亲的话像千百根刺，扎到父亲心上。父亲举起手上的锅，想要朝着母亲的头砸去。
母亲丝毫不甘示弱，呜呜咽咽，“你打啊！打死我！打死，我可以先去路上等着森森……呜呜呜……”
时漪漪不知所措地在一边看着。
他们很少很少吵架，这偶然而狂烈的一次，让她迷顿住了。
眼见他们真的要打起来，才后知后觉地走上去，低声哭喊，“爸，妈，我求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漪儿啊，你怎么了？”母亲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响彻起来。
父亲连忙扔掉手里的平底锅，走到漪漪面前，紧张地托着她的脑袋，将她的下巴往上扬。
看见父亲手指上的红色血迹，漪漪才知道，她流鼻血了。
出血，这个词对如今他们家来说，太敏感太可怕了。因为这是白血病的一个主要症状。
那时，她被父母慌张地送到出租车上。
她和母亲坐在后座，她呆呆地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和弟弟一样得了一种病。
那时，十六七岁的女孩，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恐惧。
被急匆匆地送到医院，检查后，她一切正常，医生只说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有些情绪压力。
父母放下心来，也不吵不闹了。
顺顺利利地空出新房，就低价出售。
再到后面，老家镇上的住房门市都买光，还是难以维持。什么治疗都用尽，他依旧生着病……
可是，漪漪发现，小霸王居然在这样的日子下，越发懂事。
很乖很乖的，对她说什么，姐姐，我好了，会给你唱歌弹吉他……我以后会考虑把好吃的，多让给你一点的……姐姐，要是，要是真的走了，就麻烦你照顾爸爸妈妈……
还说什么，爸爸妈妈，如果，如果我没好，你们以后还要生一个孩子，也是男孩的话，一定别惯着，多宠着姐姐点……我对不起你们，我爱你们……
弟弟离开的那天，是在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她们坐在窗台边看耀眼星星，听动听音乐……弟弟躺在她的怀里，带着乖巧笑意去了另一个美妙的地方。
后来漪漪想，原来真的有这种事情，很多很多人倾尽全力，却不能挽回什么。
可是，是不是能从一开始就扼制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