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的骑兵趁唐军的牛车被烧得七零八落之际,无失时机地对唐军发起了接二连三的冲锋,现下早已同刚刚从牛车上被烧下来的唐军的步军打成一团。

    这些被冲散了的步军早已不知所措,又怎会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叛军的对手,很多人眼看着被四五个骑着马的叛军围困,当场吓得晕头转向,不知该把脸朝向这些围着自己,往不同方向转圈的叛军中的哪一个了。

    冷月的天枪营与虎啸营,以及王铁牛率领的近卫队皆是骑兵,真正交锋之后情况尚为可观;羽煞营虽是弓兵,幸受益于作战距离相对较远,故而短时间内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然而这只是片刻的安逸,一旦与敌人开始了消耗战,冷月才会真正感到举步维艰。她没有想到,叛军的战斗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手下这三支精英部队,这些叛军的机敏凶残与训练有素,都是之前她同敌将单挑,抑或与敌军小股人马交手时感觉不到的。

    原本就是前军遭劫,冷月拍马前来救场,企图将这些步军保下来,也好为后面不知变数的战斗保留一点剩余的力量。然而当她直面这些敌人时,才发现根本挤不进去。无奈之下,冷月只得率军与敌人四处周旋,好在身后刘贵哲与李光进率领的唐军压了上来……

    不久前,冷月乘着踏雪见缝插针,凭借羽煞营的掩护终于冲进敌阵中。混乱中,她看不清人脸,亦不知这些被房绾坑惨了的士兵具体是谁——不知道也好,心里多少能好受些,她只是看哪里叛军多就往哪里去。如此,她才得以恰好从奋战的刘曦桡身边经过。

    她令裴十一救他并非作态,而是在她即将抵达刘曦桡身边时,她又看到两名敌将朝裴十一冲杀过来。

    冷月挂念裴十一身上的伤,却忽略了自己同样是个身有旧伤的人,此令一下,便直接支开了裴十一,而她则调拨马头独自迎了上去。

    那两名敌将身高皆有八尺余,身下战马因此亦显得小了一圈。冷月将龙吟握得更紧了些,好似不这样就会被他们缴了械一般。

    冷月不敢轻敌,却也没有犹豫。她现在知己不知彼,可真正想要了解敌人,唯有与他们交手才是最快的方法。思量间,冷月已经冲到了第一个敌将的身前,她毫不留情举枪便刺,甚至出枪的瞬间尚没有想好要往哪里刺——她只是想大概看一下这叛将的招数习惯而已。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这两名叛将仿佛是一体的。被冷月袭击的那一位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当然,他亦无需躲,因着冷月一招未尽始末,另一名叛将的板斧已经招呼了过来。冷月心头一悸,不得已放弃了再次进攻的打算,被迫变成了被动防御。

    马璘和其他将领各为敌人所困,一时皆无暇回顾,只几个回合,冷月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她每一次抵挡,皆是拼尽了十二分气力,觉得虎口仿若碎裂一般。

    很快,她的手臂也变得酸软起来,握起枪来都有些力不从心。更要命的是,她的伤口在频繁的打击中生生裂开,血水染红了包裹在外面的绷带,也让她的动作大打折扣。

    ……

    再说裴十一领了军令,径直向刘曦桡身边赶去。

    刘曦桡原本武功不错,奈何刚才身中两箭,犹如强弩之末,被几名叛军士兵吃得死死的。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从自己的胸腔里流出,且意识早已模糊,几次拼力看去,想到的却是家乡后面的那条河流。尽管他一直拼命摇头尽可能保持清醒,却仍然一忽儿看见牛儿在山坡上吃草、山谷中饮涧,一忽儿又看到叛军烧了村庄,杀死了隔壁王大婶以及她的小女儿……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却有太多的不甘心,敌人的刀挥来时,他拼尽全力气对着天空嘶吼起来。

    当然,他没有死,裴十一关键时刻从马上一跃而起,直接挥动手中的卷雪刀向叛军头上劈去。这是她惯用的招数,也是屡试不爽的招数,不消片刻,裴十一就将刘曦桡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让身边几名士兵护送刘曦桡到后方去,自己则重新跨上炎月——她要去帮冷月。先前看向那边时,冷月正与两将酣战,而王铁牛才挥动着他手中的那柄大锤,冲破敌众的阻挠向冷月那边赶去。

    苏文远一直想到前面去,可是伤员越来越多,他再如何心急如焚也是挪不开半步了。被送下来的士兵,有的被砍掉了手脚,有的被射瞎了眼睛,还有更甚者,直接被弯刀割开了肚皮,肠子挂了一身……

    苏文远见多了伤者,然而还是未能忍住,冲到一边狂吐不止。吐完了,他突然抬头朝着前线、冷月的方向看去,红了眼眶。

    裴十一收了尾转头去找冷月,就在她打算驱马向前时,身后突然射来一支利箭。她闻声而动,向一侧躲闪而去,却冷不丁被人一招扫下马来,左手臂上当即现出一个寸深的血口。

    她咬牙站起来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黑马上稳坐着一个人。待看清了脸,裴十一直接愣在了那里。然而又只有片刻,她就突然疯了一般挥刀朝那人冲了过去。

    安守忠很快认出了裴十一,捎带着想起昨天晚上她一上来就吵嚷着要冷月杀了自己的那句话,只是他不解裴十一为何会这般激动——若不是当时冷月挨了自己一脚,她大抵也会如此刻这般。思忖之际,裴十一挥刀已然朝安守忠的腰际劈了过去,奈何因她情绪太过激动,偏了寸许,直接被安守忠的半月戟卡住——两人就如此这般僵在了那里。

    “昨天我们才见,喊杀我的人就是你!”

    “安守忠,你杀我父母兄长,杀你亦不解心头恨!”裴十一恨恨地盯着安守忠,几乎要用眼神将他裂成碎片一般。同时话说完了,泪水也在刹那间涌了出来。冷月事后知道,原来故事并非不属于坚强的人,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并不舒心的过往再影响其他人。

    战场上刹那间的分神都是致命的,大概裴十一也没有料到,安守忠的手中还有武器,她没有看到安守忠身后的手,只觉肋下一痛,低头去看才发现是安守忠的佩剑刺了进去。她想要松手离安守忠远一些,不料安守忠居然从马上跃起,直接一脚踢在了她的面门上。

    鲜血从口鼻中溅出,裴十一被打得猝不及防,她趴在地上还没有喘匀气,就觉得自己被人拎了起来。安守忠死死勒住了她的脖子,那鹰爪般的手只片刻就让她觉得脑袋发蒙,两眼一抹一抹地黑。但是她仍然顽强地、拼命地、尽可能多地用力喘息着,仿佛稀薄的空气也能带给她无穷的反抗之力……

    有了王铁牛的帮助,冷月终于甩开身边的叛军,她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被安守忠蹂躏在手中的裴十一,当即五脏六腑一阵抽痛。而此刻裴十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冷月心里着了慌乱,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上了踏雪,又赶忙跌跌撞撞地驾驭着它朝裴十一那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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