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眼泪很宝贵，像三月阳春里能催生万物的丝雨，同样可以凭借那看似微小的力量感动万物；但更多时，眼泪很廉价，除了换来少数人象征意义的同情外，少有人能真正透过它走进谁的内心。
冷月其实心中早就明白，那些眼泪只会令她发疯，让她迷乱，直到失去所有的理智，变成一个只会逃避现实的懦夫。她肩上挑着上千人上万人的性命，这样肆意任由如此窝囊的事情将自己腐蚀，她死亦不从。
但是冷月又觉得好累，太多次的情绪崩溃和哭泣让她觉得自己既无能又无力。她有时甚至会羡慕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不用——其实是不能——再上战场的士兵，她也好想能对所有人大喊一声“老娘不干了！”
她只想陪着所爱的人安度余生，有错吗？平叛什么的又同她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以前或许可以没有，如今却不行了。
“鬼村”的秘密揭开了，冷月好不容易踩稳的方寸之地却又开始不加商量地崩塌，回首，身后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苏文远的事，太棘手，对方给的时间又短。冷月本想听程三宝讲一讲故事，让自己冷静一些，却发现听了还不如不听：更糟心了不提，还不知不觉又耽搁了小半天。
“将军，抓到两个奸细！”
此时，冷月正陷在一种不知何为的情绪中难以静心，本就烦躁压抑无名火又无处释放，“奸细”两个字听起来就格外地炸耳朵。她抬头去看前来报信的士兵，双瞳里似掩着三尺深的冰雪，让传令兵心下一个激灵。
虽说知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那士兵仍旧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脊梁骨上的寒气，正像沸水锅子里的蒸汽，呼呼地窜上来。他惶然地叫了一声“将军”，后文还不及说出口来，冷月像是被装了什么机关一样猛然站了起来——这回不只是眼中，连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吸张都在散发着寒气。
很快，那身板瘦小的传令兵几乎要被冻结实了。
冷月的状态看似还算沉着冷静，实则已经抵达了正常与疯狂的临界点。裴十一见她二话不说提了龙吟就要走，赶忙跟上去。她害怕冷月到时候情绪失控一枪弄死他们，还什么结果都问不出来……
“奸细在何处？”快到地方，冷月沉默了一路后突然开口发问，声如宁静的夜里响过的巨雷，引得正在休息或做事的将士官兵纷纷向她看来。包括那两名被反手绑在一起，又拴在柱子上的“奸细”。
“靠！”才近身前，此时的裴十一心中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冷月看到他们的瞬间有一丝发怔，就在她还在怀疑是否认错了人的时间里，裴十一已经开口骂上了。
“怎么将军，难道他们不是……”
“嗨～”
这边的士兵一头雾水，见裴十一的模样，好像被绑着的两个人并非歹人，而这两个“奸细”也冲着冷月和裴十一笑得如花似靥还打了个招呼。他开始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抓错了人，于是开口想问一问。裴十一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接话说道：“是！怎么不是！你做得很好，下去歇着吧哈。”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脸以示奖励。
冷月无心同裴十一戏闹，兀自又凑近了些许，终于借着火光和星光看清二人的脸，居然，是魏莲和董明！这回换成冷月表情失控了。
裴十一奸计得逞地倚着一棵树，示意旁边又一名士兵上前为魏莲、董明二人松绑。她则顺带着看冷月，看那吃惊、欣喜、难以置信等诸般情绪在她的面部无声游走，最后终于“嗤”地笑出了声。
“你们怎么会来凤翔？”冷月对他俩的出现深感好奇。一边将他们引往自己的军帐处，一边问道。路过刚才抓人的士兵时，那士兵当场崩溃——抓“奸细”抓到自己将军的人头上来了。
魏莲依旧爱记仇，她表面上笑眯眯的，结果一开口就让冷月后悔问错了人。她给了冷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漫不经心道：“我是‘奸细’，不能告诉你。”
冷月：“……”
董明赔着笑，不去管魏莲，同冷月解释道：“将军勿怪，夫人就这般脾气，‘忠勇社’本就是为朝廷而立，为确保平叛成功，自然中央在哪儿，总舵就跟到哪儿。”
冷月听了，不可否认地点着头，这话当应如此。不过……她突然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两人；裴十一更是一早揪住了魏莲的衣领。她叫嚣着：“你俩啥时候成的亲，怎么没请我喝喜酒？”
“成亲之事能不能先不谈，我们来找你们是有要事相告。”魏莲没有因为裴十一的笑闹而改变神色，反而把裴十一的手从身上拍下去，正色对二人道，“安禄山死了你们可知道？”
此话一出，仿佛空气都凝固在此，气氛陡然怪异了起来。这个消息冷月自是不知，她也没时间知道。此刻听闻，她的胸膛因为一时的兴奋而急速地起伏起来，血液躁动地沸腾贲张着；连裴十一也激动得险些将手中茶杯扔出去。
“别高兴得太早，”就知道冷水该来还得来，魏莲倒也是实话实说，“安庆绪接了他老子的班，估计后面的情势走向只会比现在更复杂。”
诚然，此言不虚，冷月注意到，魏莲用的是“复杂”而非糟糕。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太原……怎么样了？”
“赢了。史思明没这么好的命，被安庆绪召回又派到范阳驻守了。”魏莲轻描淡写，冷月的好奇心却愈发重了起来。但是当前烦心事太多，深究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或许，她可以日后向马璘询问一下胜利的全过程。
“……喂。”
“嗯？”
魏莲刚才还侃侃而谈，突然言语有些梗塞，看冷月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冷月不明就里，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没来由慌了起来。
魏莲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她说得很小心，生怕冷月接受不了：“苏文远……”
冷月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了叛军，幸好隐藏及时没被发现，却看到他……”
该死！冷月就知道不该追问，瞬间，她脚下的土地又一次崩塌了！
冷月其实心中早就明白，那些眼泪只会令她发疯，让她迷乱，直到失去所有的理智，变成一个只会逃避现实的懦夫。她肩上挑着上千人上万人的性命，这样肆意任由如此窝囊的事情将自己腐蚀，她死亦不从。
但是冷月又觉得好累，太多次的情绪崩溃和哭泣让她觉得自己既无能又无力。她有时甚至会羡慕那些因为种种原因不用——其实是不能——再上战场的士兵，她也好想能对所有人大喊一声“老娘不干了！”
她只想陪着所爱的人安度余生，有错吗？平叛什么的又同她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以前或许可以没有，如今却不行了。
“鬼村”的秘密揭开了，冷月好不容易踩稳的方寸之地却又开始不加商量地崩塌，回首，身后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苏文远的事，太棘手，对方给的时间又短。冷月本想听程三宝讲一讲故事，让自己冷静一些，却发现听了还不如不听：更糟心了不提，还不知不觉又耽搁了小半天。
“将军，抓到两个奸细！”
此时，冷月正陷在一种不知何为的情绪中难以静心，本就烦躁压抑无名火又无处释放，“奸细”两个字听起来就格外地炸耳朵。她抬头去看前来报信的士兵，双瞳里似掩着三尺深的冰雪，让传令兵心下一个激灵。
虽说知道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那士兵仍旧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脊梁骨上的寒气，正像沸水锅子里的蒸汽，呼呼地窜上来。他惶然地叫了一声“将军”，后文还不及说出口来，冷月像是被装了什么机关一样猛然站了起来——这回不只是眼中，连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吸张都在散发着寒气。
很快，那身板瘦小的传令兵几乎要被冻结实了。
冷月的状态看似还算沉着冷静，实则已经抵达了正常与疯狂的临界点。裴十一见她二话不说提了龙吟就要走，赶忙跟上去。她害怕冷月到时候情绪失控一枪弄死他们，还什么结果都问不出来……
“奸细在何处？”快到地方，冷月沉默了一路后突然开口发问，声如宁静的夜里响过的巨雷，引得正在休息或做事的将士官兵纷纷向她看来。包括那两名被反手绑在一起，又拴在柱子上的“奸细”。
“靠！”才近身前，此时的裴十一心中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冷月看到他们的瞬间有一丝发怔，就在她还在怀疑是否认错了人的时间里，裴十一已经开口骂上了。
“怎么将军，难道他们不是……”
“嗨～”
这边的士兵一头雾水，见裴十一的模样，好像被绑着的两个人并非歹人，而这两个“奸细”也冲着冷月和裴十一笑得如花似靥还打了个招呼。他开始有些不确定是不是抓错了人，于是开口想问一问。裴十一却突然捂住了他的嘴，接话说道：“是！怎么不是！你做得很好，下去歇着吧哈。”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脸以示奖励。
冷月无心同裴十一戏闹，兀自又凑近了些许，终于借着火光和星光看清二人的脸，居然，是魏莲和董明！这回换成冷月表情失控了。
裴十一奸计得逞地倚着一棵树，示意旁边又一名士兵上前为魏莲、董明二人松绑。她则顺带着看冷月，看那吃惊、欣喜、难以置信等诸般情绪在她的面部无声游走，最后终于“嗤”地笑出了声。
“你们怎么会来凤翔？”冷月对他俩的出现深感好奇。一边将他们引往自己的军帐处，一边问道。路过刚才抓人的士兵时，那士兵当场崩溃——抓“奸细”抓到自己将军的人头上来了。
魏莲依旧爱记仇，她表面上笑眯眯的，结果一开口就让冷月后悔问错了人。她给了冷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漫不经心道：“我是‘奸细’，不能告诉你。”
冷月：“……”
董明赔着笑，不去管魏莲，同冷月解释道：“将军勿怪，夫人就这般脾气，‘忠勇社’本就是为朝廷而立，为确保平叛成功，自然中央在哪儿，总舵就跟到哪儿。”
冷月听了，不可否认地点着头，这话当应如此。不过……她突然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两人；裴十一更是一早揪住了魏莲的衣领。她叫嚣着：“你俩啥时候成的亲，怎么没请我喝喜酒？”
“成亲之事能不能先不谈，我们来找你们是有要事相告。”魏莲没有因为裴十一的笑闹而改变神色，反而把裴十一的手从身上拍下去，正色对二人道，“安禄山死了你们可知道？”
此话一出，仿佛空气都凝固在此，气氛陡然怪异了起来。这个消息冷月自是不知，她也没时间知道。此刻听闻，她的胸膛因为一时的兴奋而急速地起伏起来，血液躁动地沸腾贲张着；连裴十一也激动得险些将手中茶杯扔出去。
“别高兴得太早，”就知道冷水该来还得来，魏莲倒也是实话实说，“安庆绪接了他老子的班，估计后面的情势走向只会比现在更复杂。”
诚然，此言不虚，冷月注意到，魏莲用的是“复杂”而非糟糕。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太原……怎么样了？”
“赢了。史思明没这么好的命，被安庆绪召回又派到范阳驻守了。”魏莲轻描淡写，冷月的好奇心却愈发重了起来。但是当前烦心事太多，深究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或许，她可以日后向马璘询问一下胜利的全过程。
“……喂。”
“嗯？”
魏莲刚才还侃侃而谈，突然言语有些梗塞，看冷月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冷月不明就里，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没来由慌了起来。
魏莲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她说得很小心，生怕冷月接受不了：“苏文远……”
冷月的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了叛军，幸好隐藏及时没被发现，却看到他……”
该死！冷月就知道不该追问，瞬间，她脚下的土地又一次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