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殿试这一个多月,李欣悦生活十分丰富。

    附属国要派王子来朝贡跟和亲,自然要抽拨士兵保护王子,兵力分布成了问题,侯爷跟任铭浩忙得几乎把军营当做第二个侯府。因此侯夫人常请李欣悦去侯府,陪她说话解闷。

    没去侯府的日子,把事情说开后,莫如月有时会来找她。虽然大多时候借李欣悦的由头,偷偷给李德晟塞东西。

    时间很快把日子转到殿试那日。

    李欣悦一家把低调行事这四个字,可谓是刻进骨子里,如果没忽略后半句的话。

    放榜那日,李欣悦毫无意外,再次被震破天际的唢呐声搅和一场美梦。

    除了宫里来报喜的公公,还有带来圣上口谕的天使。

    李欣悦一家按辈分排序跪在地上,恭敬聆听。

    “圣上口谕:李氏嫡子李德峰,自幼天资聪慧,今朝科举,连取三元,实乃天佑吾之大夏子民。特赐下……”

    天使每说出一样,便有一个小太监捧着盒子上前。

    李欣悦略略算了算,圣上约莫赏了十多样东西,可见其龙心大悦。

    “恭喜李大人、贺喜李大人。”天使宣读完口谕,连忙走下来扶起李同庚。

    “天使客气了。我家小儿是命好,才叫他中了。”李同庚悄悄塞了袋银子给天使,“待会儿殿前受封,还得劳烦天使替小的操心。”

    “这是咱家分内事,大人好说好说。”天使掂掂手里的重量,脸上的褶皱笑得更深了。

    通过殿试后便是进士,将会被分派官职正式步入官场。此前要在殿前受封,表明圣上恩宠。结束后一甲三人会在礼部规划好的路线下,绕城一周,跟老百姓共同庆祝。

    待李德峰听过贺词,便跟天使一同进宫。

    大儿子一举三元,实乃是件光宗荣耀的大事。李同庚带着一儿一女,去小祠堂昭告祖宗,结束才接待宾客。

    李欣悦今日装扮隆重许多。

    她穿着件艾绿色短上襦,衣袖用黄色绣线绣着缠枝莲,浅浅的,隐约能看个出大概轮廓。裙子系在腋下,胸前垂着一条鎏金连枝荷花,左右两条带子上坠着薄纱堆成的小花,两个一组,用珍珠间隔开来。绯色的长裙衬得她肌肤白皙干净,明眸善睐。

    李欣悦作为场中主角之一,自然吸引到不少人眼光。大多看她是新科状元的亲妹妹,想借婚事来攀关系的。

    任铭浩见到她时,被惊艳得楞在原地。回神后,他敏锐嗅到那群人想打李欣悦主意的气味,清晰透亮的眸子缓缓扫视全场,把人都暗暗记在脑子里。

    少年将眼底的狠戾藏得很深,面上喜怒不形于色,刻意站在能挡住她身形的位置上,“晚辈父母听闻李大公子独占鳌头,特意派晚辈前来祝贺。贺礼单子在此。”

    李同庚从管家手里接过,粗粗一眼,大多是文人用品,少部分是簪子首饰一类,估计是任铭浩偷偷放进去的。

    老父亲望着多日扎在军营的少年,他很规矩,没有瞄过自家女儿一眼:“这里声音嘈杂,不便说话。”又喊来李德晟,“带世子到内室去。”

    李同庚默了默,似在叹气道:“把悦悦也带过去。”

    二儿子在这里陪着,这些人顶多把注意打到李德晟身上。若他身边只剩下李欣悦,恐怕要逼得他凭空给女儿捏造一门亲事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悦悦还是跟在任铭浩身边安全。

    李德晟应声,带着两人去了后头。

    宾客纷纷趁此窃窃私语,低头交流他们的猜测。

    李德晟在前带路,任铭浩刻意放慢脚步,跟李欣悦肩并肩走着,压低声线道:“待会回去把这身衣服换掉。”

    李欣悦歪着小脑袋,灵动的杏眸直直看他,带着些许的迷惑,“为什么呀?你不喜欢吗?我觉得很好看啊。”戴嬷嬷她们也说好看呢!

    很漂亮!

    这句话任铭浩险些脱口而出,最后一瞬还是把它咽回肚子里。他要真带这样的李欣悦去赌坊,用不了一天,上门的媒人多得能踩破门槛!

    他恨不得把李欣悦藏起来,藏到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所以他是疯了还是傻了,才会觉得情敌越多越好?

    少年双眸似乎披上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声音伴有几分低哑,扯出一个自己都不大信服的借口:“赌坊多得是人,不小心蹭坏了怎么办?”

    李欣悦低头看身上的长裙,觉得他的话很在理:“确实,这条裙子还是很贵的。”

    要不是想着今日的小计谋,她才舍不得拿出来穿呢。万一发生任铭浩说的事,那才真的是得不偿失。

    心底的大石子落地,忽悠成功的任铭浩暗暗窃喜:“待会儿小心些。”

    “为什么要小心,世子会护我周全的不是吗?”李欣悦甜甜地笑着,眼角眉梢具是信任。

    任铭浩低声轻笑,眼底藏得很好的深情一点一点升起,“就你机灵,如果发生意外没护住你呢?”

    “伯母说了,我可以直接告她,她亲自帮我讨公道。”李欣悦嘚瑟道。

    她侧歪着小脑袋,小嘴愉快地往上翘,炫耀着她的小胜利,那模样看起来十分得意。

    在任铭浩眼中,只觉得她可爱极了。他的声音始终捎上着一丝柔柔笑意,眉眼间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是吗?那我反而要讨好你了?”

    “嗯!”李欣悦快活道。今日看到过许多人的眼前一亮,可她还是想听到他一句赞美的话。

    任铭浩没搭话,两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他在小姑娘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期望。他很想说,不光今日,她一直都是好看的。但那股浓烈的占有欲,一直纠缠他,扰得他没力气告诉她。

    他怕失去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便他能触得到她、跟她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他仍感到内心深处隐藏着一股巨大的不安。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曾经失去过她的感受。

    “听话,去把衣服换了,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你。”过了一会儿,他从耳朵里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好。”李欣悦默了一瞬,平静回他。

    任铭浩几乎不敢正视小姑娘,他知道她抱有多大的希望。在没弄清楚这股不安是什么前,他不敢做任何冒险的举动。

    李欣悦确实很失望。但转头一想,任铭浩跟她没有特殊关系,沉默也是理所当然,她不该暗示的。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努力回避着那份原因不明的低落。

    任铭浩呆了一会儿,告辞走了。

    -

    任三把马车停在角门上,他还是跟上次一样,把车赶到赌坊去。

    李欣悦跟柳青没跟上次一样女扮男装。虽然没从任铭浩那里听到想听的话,小姑娘还是很听话,乖巧换了套不怎么打眼的衣服。

    守在暗处的宫女见李欣悦上了马车,立即跟上去,心底暗暗发笑:明明上次吃了闷亏,这次这么张扬,是嫌死得不够早么!

    从侯府回来第二日,李欣悦便让柳青带上任三,替她去一趟赌坊。男子扎堆的赌坊出现一个姑娘,绝对是件稀奇事。加上侯夫人频频请李欣悦去侯府,关系拉近不少,她不信三公主能忍得住不出手!

    就算三公主猜到,这有可能是陷阱,她还是会跳进去。之前几次敲打,李欣悦都不做声跟个鹌鹑似的,所以三公主笃定李欣悦不会对自己出手,她不敢。

    李欣悦就是要用这一次,给自大的三公主好好上一课,她也不是个好惹的人。

    赌坊正门人多,任三依旧停在离赌坊不远且偏僻的地方。

    李欣悦两人刚出巷口,上次见的庄家带着三五个壮汉迎来。

    原是坊主看见赌条,知道李欣悦早些日子在他那里下了赌注,特地吩咐庄家亲自接进来。

    有人守着她,李欣悦当然不会拒绝。在打手们强有力的保护下,她很安心地见到坊主。

    坊主见到李欣悦时,愣了愣,才笑道:“我还想着李姑娘会是个怎么样水灵的姑娘,原来是‘李公子’呀。”

    上次的男扮女装没有遮去太多的五官特征,细看还是能看出点影子来,很容易认出她。

    李欣悦浅浅一笑:“上次是怕家里知道,才瞒着人的。”

    坊主点头道:“这是当然。”

    一个女子好赌,传出去名声都不指望能听到好的,更别提没出嫁的姑娘。

    坊主把早早备好的银票递过去:“一百两翻五十倍,便是一千两。请姑娘清点数目。”

    “两次都多谢坊主照顾了。”李欣悦大概看了一眼,从中抽出一张放在坊主手里,其他都装进荷包,“我来赌坊这件事,还得劳烦坊主替我保密。”

    坊主没推辞,收钱做事。李德峰一举三元,将来必有大造化。一旦李家沾惹上什么,很容易叫对家查出来,被捏作把柄。

    赌,刚好是其中一样。

    出去依然是从后门走,两人被打手围得严严实实。

    中途,打手们被李欣悦赶回去,转身钻进一个小巷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把咸鱼很久的系统喊出来:“帮我查一下她们躲在哪里。”

    【查找中,宿主请稍等。】

    【检测到未知角色,已自动开始导航,正在生成最佳路线。】

    李欣悦眼前凭空出现一张俯视图,上面清楚地标明所有人的方位,那群人躲在那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且冷漠的弧度,宛若个悄悄逼近猎物的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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