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隧道/备注
周郢果真没有食言，宁夏晚上回家才发现自己的好友申请已被通过，周郢的朋友圈很干净，没什么动态，只偶尔分享一下自己拍摄的晴空相片。
宁夏以前也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拍天。
他说：“天空好像很大很远，但无论是谁，只要肯抬头，就能看见它，就像是最亲密的朋友，永远都不会有离弃的时候。”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悲伤，其实，那天才是他们俩名副其实的第一次拥抱。
宁夏爱夜空，周郢爱晴空，日夜相守，转换交替。
但是，周郢的话不对，因为，虽然他们能看见天，可是每一天看见的却又不是同一片天，就像云，漂浮过去，就很难追回。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周郢一直没来上学，宁夏经常会在微信上问候关心，但他回复的总是寥寥数字，照理来说，他应该恢复的差不多，可以下地行走了才对。
宁夏实在忍不住，趁着放学到晚自习的那一会儿间隙敲响了他家的门。
周郢推开门，表情里写满意外。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似曾相识的场景，曾经是她问他。
宁夏拎起手里装满卷子的袋子，不慌不忙，按照脑子里预设过的回答：“问你们班同学的，给你送作业。”
“哦。”周郢眼神淡淡地看了眼宁夏手里袋子，接过。
“谢谢。”
说完他就要关上大门。
“诶诶诶，”宁夏赶忙去用手抵住，随即“啊”了一声。
“没事吧？”周郢把门重新打开，去看宁夏捏紧的那只手，已经完全红透了。
宁夏眼泪汪汪，“被夹到了。”
“进来。”他转身，“我给你上点药。”
“你去那儿坐着。”周郢指了指沙发。
宁夏乖乖听话，右手往前伸着，等着周郢来给自己上药。
还好周郢刚刚关门的力度不太重，不过此刻她手的确也是红得厉害，或许一会儿还会肿起来，周郢半坐在她左边的沙发上，拿来冰袋先给她冰敷。
“好冰。”她缩缩手。
“伸回来。”
“你别这么凶嘛。”
周郢握住宁夏放回冰袋的手，轻轻地给她刚刚被压过的骨节揉按。
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冰袋是为了化淤。”
接着他又问：“干嘛要堵门？”
“谁让你关这么快，我来给你送卷子，那我起码得喝杯水吧。”宁夏这话稍带些娇嗔。
她平常很少这样讲话，在以前也从没和周郢撒过娇，现在倒是学会了。
周郢没接话，还是在不停地给她揉手。
“喂，周郢。”
“干嘛？”他没抬头回了句。
“你手，好暖和。”
宁夏肉眼可见地看到周郢揉按的那只手顿了一顿，紧接着他起身，“我去拿药。”
“你脸红了诶，周郢。”
周郢转身地很快，不露声色地离开沙发区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心乱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调节好情绪，“手。”
宁夏不依不饶，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轻戳了戳周郢脸颊，“你刚才是不是脸红了？”
“再废话，你就自己上药。”周郢脸撇过去。
“不说了不说了，”宁夏知道不能再继续捉弄下去，不然就该弄巧成拙，“你别对我那么凶嘛。”
周郢上药的速度轻缓，宁夏只觉得棉签在自己手背飘飘然的划过，而手心下方传递而来的全都是他的温度。
她的思绪又突然回到那个雨夜，雨幕之下，他们双手紧握，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周郢上完药，抬眸才发现宁夏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心又莫名开始乱，轻咳一声，说了句“好了”，示意她回神。
“就这样？”宁夏把手抬起来看看，表情好像在说难道不需要包扎一下什么的吗。
“嗯，只能先给你上点药，如果还疼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你陪我去吗？”
周郢看她一眼，答非所问，“下次别去抵门。”
“哦——”宁夏半拖着音调，“这是关心我。”
周郢对宁夏这么直白的话语简直无所适从，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她的话，干脆也不回答了，去给宁夏倒水。
宁夏被他的反应可爱到，跟在他后头，看他脚已经能行动地非常利索，问了句：“你脚好了吧？”
周郢当时正把水壶提起来，边往杯子里倒水边回：“嗯，好了。”
“给。”
宁夏伸伸手，“我不好拿。”
周郢随意地看了她手一眼，心说你只是被夹了一只手，另一只手难不成也不能拿？
宁夏才不管，把周郢甩在后面，自顾自地坐下，就这么等着周郢把杯子给自己送过来。
“喝吧，喝好了回去。”
“这么无情，我都这样了。”她脸上写满了你好歹也心疼心疼我这几个大字。
周郢油盐不进，“快晚自习了。”
这话宁夏要是再听不出来是在赶她的话，就多少有点厚脸皮不识趣了。
她只好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起身走到门口。
周郢以为她要走了，总算松口气，没想到她又回头，“不过，你是不是手机坏了？”
“没。”
说真的，她老是这样，他又不是什么木头机器，心底里总会有一丁点涟漪起伏的。
“那你手机给我看看。”
这种要求她没指望周郢会同意来着，但，谁知，他真的从裤兜里把手机摸出来放她手上了。
手机没设密码，她很轻松地就点进去，打开微信界面，几秒之后又还给周郢。
“检查过了，没坏。”
走出几步，她又说，“明天会来学校吗？”
周郢点头。
“那我在学校等你。”
“好。”
几乎脱口而出，看着宁夏身影在视线里越走越远，他突然有些发懵。
刚刚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手机递给她了？还这么自然地回他一句“好”？
正这么想着，外头突然下起雨来了，雨丝一条挂着一条自上往下而坠，风吹动着树叶，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他的脚步不自觉动了，雨伞就在门边，他撑了一把，手上又拿了一把。
直接追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宁夏正在不远处的平台上避雨，平台太窄，只是最顶上有一块窄方形的玻璃雨挡，他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宁夏看见周郢，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追出来。
“下雨了，给你伞。”
宁夏接过，把伞撑开，走到他旁边，“你是特意来给我送的？”
周郢摸摸鼻子，说：“正好路过，我去商店买点东西。”
“这样啊。”
“你可以和我说的。”他说。
“怕你觉得我烦。”宁夏脚尖点点水。
“不烦，”周郢回，“我没觉得你烦。”
“真的？”
“嗯，”他给宁夏头扭回去，“回学校吧，我走了。”
“诶。”宁夏叫住他，手指指自己要去的那个方向，“你不是买东西吗？便利店在那边。”
周郢才发现自己走的是回家的方向，刚刚随便编的理由，转眼就忘，只好说，“不买了，想起来家里有。”
宁夏嗤笑，明明就撒谎，还说的有板有眼。
她不拆穿，声音混着雨声有些模糊不清，“那明天见。”
周郢背影对着她，挥挥手，“明天见。”
-
那场雨没下多久便停了，太阳西下，夜幕降临，今晚是个没有月的夜，只有窗户里传递进来的缕缕夜风。
“下来吃饭。”
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他收起手机，下楼，楼梯灯没开，只是借着楼下的灯，才不至于太过昏暗。
“事办完了？”他坐在那人对面，轻飘地问了一句。
“你这是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
周郢冷哼了一声，看着周老头子坐在对面脖子里的青筋暴起。
“那您教我，应该用什么态度？”
周参明叹口气，他真是拿他家这浑小子没办法，“你们班主任今天打电话给我了，问我你的腿伤。”
“没多大事，明天就去。”周郢扒拉两口饭，“吃好了，您慢吃。”
“你就这么和我没话说？”周参明把碗放下，屋子空旷又安静，传出碗被敲击在桌上的声响。
“当时，我妈也是这么问你的。”
仅这一句话，周参明哑口无言，看着黑暗之中，周郢提着脚步上楼，接着重重关上房门。
他们父子俩的隔阂，越来越宽。
另一边，宁夏晚自习放了学，抓着孙杰打听周郢家的情况。
孙杰说：“其实他本来性格没这么冷的，就是从他爸妈离婚之后才开始的。
好像是他小学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爸生意才刚起步，平时工作忙，应酬也多，就对他关心挺少的好像，后面，他妈生病了，他爸因为在外地开会，赶不回来，他妈妈做手术，都是他陪着的。再后来，两个人就闹离婚了。”
“那他怎么没跟着妈妈？”
孙杰叹口气，“他妈妈没有要他。”
-
周郢洗完澡，才看到手机屏幕正亮。
他设置的是接受消息详情，因此无需打开屏幕，就能看见是谁发来的讯息。
屏幕最底层显示信息，上排是备注——
未来女朋友。
是宁夏拿到他手机的那几秒自己改的。
他在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嫌麻烦，懒得改回去，除此之外，也觉得她有意思。
点开来，她只是问他，伞什么时候还他。
粥：[什么时候都行。]
手机又滴滴两下。
宁静的夏天：[备注改了吗？]
……
粥：[改了。]
幸好不是面对面，否则，这样的撒谎定会被拆穿。
她说：那我下次再给你改回来。
宁夏以前也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拍天。
他说：“天空好像很大很远，但无论是谁，只要肯抬头，就能看见它，就像是最亲密的朋友，永远都不会有离弃的时候。”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全是悲伤，其实，那天才是他们俩名副其实的第一次拥抱。
宁夏爱夜空，周郢爱晴空，日夜相守，转换交替。
但是，周郢的话不对，因为，虽然他们能看见天，可是每一天看见的却又不是同一片天，就像云，漂浮过去，就很难追回。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周郢一直没来上学，宁夏经常会在微信上问候关心，但他回复的总是寥寥数字，照理来说，他应该恢复的差不多，可以下地行走了才对。
宁夏实在忍不住，趁着放学到晚自习的那一会儿间隙敲响了他家的门。
周郢推开门，表情里写满意外。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似曾相识的场景，曾经是她问他。
宁夏拎起手里装满卷子的袋子，不慌不忙，按照脑子里预设过的回答：“问你们班同学的，给你送作业。”
“哦。”周郢眼神淡淡地看了眼宁夏手里袋子，接过。
“谢谢。”
说完他就要关上大门。
“诶诶诶，”宁夏赶忙去用手抵住，随即“啊”了一声。
“没事吧？”周郢把门重新打开，去看宁夏捏紧的那只手，已经完全红透了。
宁夏眼泪汪汪，“被夹到了。”
“进来。”他转身，“我给你上点药。”
“你去那儿坐着。”周郢指了指沙发。
宁夏乖乖听话，右手往前伸着，等着周郢来给自己上药。
还好周郢刚刚关门的力度不太重，不过此刻她手的确也是红得厉害，或许一会儿还会肿起来，周郢半坐在她左边的沙发上，拿来冰袋先给她冰敷。
“好冰。”她缩缩手。
“伸回来。”
“你别这么凶嘛。”
周郢握住宁夏放回冰袋的手，轻轻地给她刚刚被压过的骨节揉按。
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冰袋是为了化淤。”
接着他又问：“干嘛要堵门？”
“谁让你关这么快，我来给你送卷子，那我起码得喝杯水吧。”宁夏这话稍带些娇嗔。
她平常很少这样讲话，在以前也从没和周郢撒过娇，现在倒是学会了。
周郢没接话，还是在不停地给她揉手。
“喂，周郢。”
“干嘛？”他没抬头回了句。
“你手，好暖和。”
宁夏肉眼可见地看到周郢揉按的那只手顿了一顿，紧接着他起身，“我去拿药。”
“你脸红了诶，周郢。”
周郢转身地很快，不露声色地离开沙发区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心乱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调节好情绪，“手。”
宁夏不依不饶，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轻戳了戳周郢脸颊，“你刚才是不是脸红了？”
“再废话，你就自己上药。”周郢脸撇过去。
“不说了不说了，”宁夏知道不能再继续捉弄下去，不然就该弄巧成拙，“你别对我那么凶嘛。”
周郢上药的速度轻缓，宁夏只觉得棉签在自己手背飘飘然的划过，而手心下方传递而来的全都是他的温度。
她的思绪又突然回到那个雨夜，雨幕之下，他们双手紧握，全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周郢上完药，抬眸才发现宁夏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心又莫名开始乱，轻咳一声，说了句“好了”，示意她回神。
“就这样？”宁夏把手抬起来看看，表情好像在说难道不需要包扎一下什么的吗。
“嗯，只能先给你上点药，如果还疼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你陪我去吗？”
周郢看她一眼，答非所问，“下次别去抵门。”
“哦——”宁夏半拖着音调，“这是关心我。”
周郢对宁夏这么直白的话语简直无所适从，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她的话，干脆也不回答了，去给宁夏倒水。
宁夏被他的反应可爱到，跟在他后头，看他脚已经能行动地非常利索，问了句：“你脚好了吧？”
周郢当时正把水壶提起来，边往杯子里倒水边回：“嗯，好了。”
“给。”
宁夏伸伸手，“我不好拿。”
周郢随意地看了她手一眼，心说你只是被夹了一只手，另一只手难不成也不能拿？
宁夏才不管，把周郢甩在后面，自顾自地坐下，就这么等着周郢把杯子给自己送过来。
“喝吧，喝好了回去。”
“这么无情，我都这样了。”她脸上写满了你好歹也心疼心疼我这几个大字。
周郢油盐不进，“快晚自习了。”
这话宁夏要是再听不出来是在赶她的话，就多少有点厚脸皮不识趣了。
她只好端着杯子喝了一口，起身走到门口。
周郢以为她要走了，总算松口气，没想到她又回头，“不过，你是不是手机坏了？”
“没。”
说真的，她老是这样，他又不是什么木头机器，心底里总会有一丁点涟漪起伏的。
“那你手机给我看看。”
这种要求她没指望周郢会同意来着，但，谁知，他真的从裤兜里把手机摸出来放她手上了。
手机没设密码，她很轻松地就点进去，打开微信界面，几秒之后又还给周郢。
“检查过了，没坏。”
走出几步，她又说，“明天会来学校吗？”
周郢点头。
“那我在学校等你。”
“好。”
几乎脱口而出，看着宁夏身影在视线里越走越远，他突然有些发懵。
刚刚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手机递给她了？还这么自然地回他一句“好”？
正这么想着，外头突然下起雨来了，雨丝一条挂着一条自上往下而坠，风吹动着树叶，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他的脚步不自觉动了，雨伞就在门边，他撑了一把，手上又拿了一把。
直接追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宁夏正在不远处的平台上避雨，平台太窄，只是最顶上有一块窄方形的玻璃雨挡，他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宁夏看见周郢，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追出来。
“下雨了，给你伞。”
宁夏接过，把伞撑开，走到他旁边，“你是特意来给我送的？”
周郢摸摸鼻子，说：“正好路过，我去商店买点东西。”
“这样啊。”
“你可以和我说的。”他说。
“怕你觉得我烦。”宁夏脚尖点点水。
“不烦，”周郢回，“我没觉得你烦。”
“真的？”
“嗯，”他给宁夏头扭回去，“回学校吧，我走了。”
“诶。”宁夏叫住他，手指指自己要去的那个方向，“你不是买东西吗？便利店在那边。”
周郢才发现自己走的是回家的方向，刚刚随便编的理由，转眼就忘，只好说，“不买了，想起来家里有。”
宁夏嗤笑，明明就撒谎，还说的有板有眼。
她不拆穿，声音混着雨声有些模糊不清，“那明天见。”
周郢背影对着她，挥挥手，“明天见。”
-
那场雨没下多久便停了，太阳西下，夜幕降临，今晚是个没有月的夜，只有窗户里传递进来的缕缕夜风。
“下来吃饭。”
很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他收起手机，下楼，楼梯灯没开，只是借着楼下的灯，才不至于太过昏暗。
“事办完了？”他坐在那人对面，轻飘地问了一句。
“你这是跟你老子说话的态度？”
周郢冷哼了一声，看着周老头子坐在对面脖子里的青筋暴起。
“那您教我，应该用什么态度？”
周参明叹口气，他真是拿他家这浑小子没办法，“你们班主任今天打电话给我了，问我你的腿伤。”
“没多大事，明天就去。”周郢扒拉两口饭，“吃好了，您慢吃。”
“你就这么和我没话说？”周参明把碗放下，屋子空旷又安静，传出碗被敲击在桌上的声响。
“当时，我妈也是这么问你的。”
仅这一句话，周参明哑口无言，看着黑暗之中，周郢提着脚步上楼，接着重重关上房门。
他们父子俩的隔阂，越来越宽。
另一边，宁夏晚自习放了学，抓着孙杰打听周郢家的情况。
孙杰说：“其实他本来性格没这么冷的，就是从他爸妈离婚之后才开始的。
好像是他小学的时候吧，那个时候，他爸生意才刚起步，平时工作忙，应酬也多，就对他关心挺少的好像，后面，他妈生病了，他爸因为在外地开会，赶不回来，他妈妈做手术，都是他陪着的。再后来，两个人就闹离婚了。”
“那他怎么没跟着妈妈？”
孙杰叹口气，“他妈妈没有要他。”
-
周郢洗完澡，才看到手机屏幕正亮。
他设置的是接受消息详情，因此无需打开屏幕，就能看见是谁发来的讯息。
屏幕最底层显示信息，上排是备注——
未来女朋友。
是宁夏拿到他手机的那几秒自己改的。
他在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嫌麻烦，懒得改回去，除此之外，也觉得她有意思。
点开来，她只是问他，伞什么时候还他。
粥：[什么时候都行。]
手机又滴滴两下。
宁静的夏天：[备注改了吗？]
……
粥：[改了。]
幸好不是面对面，否则，这样的撒谎定会被拆穿。
她说：那我下次再给你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