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青着脸不说话,马进便猜到春水可能在马家寨过得不好,咬着后槽牙又气又无奈。

    张强见他握拳硬邦邦,好似要打人,怒冲冲道:“你生哪门子气,不是都瞅上人张家妹妹么!”

    马进一愣,见柏苍抬头面无表情看来,指着张强吼道:“你胡扯啥,说我就说我,别坏人姑娘名声。”

    再有,他哪就瞧上人张姑娘了,人张家多热心,对柏苍哥多好,他勾搭人姑娘不是狼心狗肺么!

    “没瞧上?那殷勤的,还给人侄子削木剑做木马!”张强阴阳怪气。

    其实从马进凑到柏大嫂跟前咋呼,他就在生闷气,憋到现在才发,也是被小妹婆家气狠了。

    原本,马进就跟小妹瞅对眼,可为了大哥,他爹就非得将早年与马家寨马家的玩笑话当真,死乞白赖也要完成那劳什子破婚姻,将小妹嫁过去。

    结果呢,那些个好皮子、虎骨,新被褥新鞋衣,三两银子的压箱底······都没能填饱马家,还让人觉得他去看妹妹是来打秋风。

    真是好笑!

    他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哪就要吃出嫁女的贴补粮。

    马进被他胡搅蛮缠样儿气炸,怒道:“我那是感激张婶子,没见咱们去婶子忙进忙出招待么!”

    他就跟人姑娘打了个招呼,见人小侄子干干净净白白嫩嫩,说话还有趣的紧,不像岭上那些崽子皮的没眼看,这才抱着人玩了一会儿。

    趁着昨晚有的闲顺手做了几样玩具,也是感激张家招待,咋到这人嘴里就成别有用心了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凑到嫂子面前不就想让嫂子给你介绍个山外的姑娘么,那张家姑娘还跟嫂子交好······”

    见张强还胡攀扯,马进忍无可忍一拳挥过去,“我不算男人你也是个孬种,眼睁睁把自己妹妹推火坑,现在还反过来怪别人······”

    张强侧脸躲过,握拳反击,眨眼的功夫两人扭打在一起。

    柏苍起身拉人,就他的力气都没能将人扯开,见两人脸红脖子粗恨不能上嘴咬对方,直接往门外推,“要打出去打,外面空地儿大。”

    盖一间对子房不容易,没得在里面打霍霍了对子房。

    张强、马进僵持着,大口喘气怒目对视,好一会儿,马进率先甩开人转身进洞。

    火堆上烤包子滋滋作响,那是张家送的干粮,今儿吃最后一顿。

    张强红着眼眶,一屁股坐地上望着火苗发呆。

    他不知道,为啥自家在岭上过得明明不错,可为啥到头来就这样了?

    大哥的亲事没着落,他自己更不用想,小妹的婆家还那样儿。

    小妹这才成亲半年,往后的日子就一眼看到头,除了苦,还是苦!

    张强心里的苦水翻江倒海,强忍着泪水给火堆添柴。

    殊不知,还真有人念叨他的亲事。

    夜色犹如一床厚被子,遮盖下来时便是安逸,山脚的村庄此时便窝在这厚被中静谧休憩。

    还未来得及掩帘的窗户,或是闪烁跳跃的光晕,或是映出嬉闹的孩童身影,枕稳衾温,静待更阑人静!

    张氏就着油灯补衣服,想起柏苍三人衣服袖口不是脱线就是破边掉棉花絮,忧心道:“家里没个妇道人家就是不成,听承平说张强、马进都不小了,也不知亲事咋样?”

    张有田正头枕掌心望着顶棚发呆,听这话也是无奈,道:“没着落呢,年岁都不小了!”

    山民日子苦,外面的姑娘哪舍得嫁到山里去,也就那穷的没两亩地的人家还不拿闺女当人看,净想着卖闺女要聘礼,才会找个山民女婿。

    山民要想娶个山外的姑娘,聘礼最低二两,若是遇上那断女儿亲的人家,光聘礼就得五两。

    山外的姑娘心气又高,谁会想着嫁个没田地靠山吃饭的山民?

    这不,成亲了还寻思着往山外跑,觉得即便不回娘家,跟个寻常汉子也总比山民强。

    至于山里的姑娘,唉,狼多肉少啊!

    想到叶儿的遭遇,张氏歇了给姑娘做媒的心思。

    虽说她自己觉得两个后生人都不错,为人精干又踏实,是个会过日子的,可外面的姑娘,眼高,没得亲事没说好反倒害了人。

    不过······

    “张强大还是叶儿女婿大?两人看着好似差不离。”

    张有田侧身,对着妻子方向道:“叶儿女婿大,比咱家承平还大一年哩。”

    见孙子的被子扑棱着,他伸手轻拍被子。

    张氏叹气,在头发上划拉了几下针,细细密密缝着补丁。

    “可别小瞧叶儿女婿,不仅能干,还不简单哩!”

    听丈夫这话,她惊诧转头,“咋说的?”

    张有田拍被哄孙子,笑得意味深长,“谢叔这次,虽说······也算是办了好事儿。”

    见他还卖起关子,张氏作势用针扎人,催促道:“快说,别卖闲关子了。”

    张有田笑着将儿子这次去县城的所见所闻说来。

    李承平原本只以为柏苍就一寻常山民,哪知道刚去草市,就遇见有人找茬,这官司才了,便是珍馐楼大管事和衙役头头斗法。

    他虽不识字,但也能听懂那“强人所难”、“夺人所爱”不是什么好词。

    由此可见,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打上交锋。

    最奇怪的是,那个衙役头头沈大人,好似与柏苍认识,只两人之间好像有过节,柏苍明显不待见他。

    至于珍馐楼的大管事,肉眼可见地对柏苍好,他虽不知道猪仔子和那筐干菌子卖了多钱,但柏苍提给谢家的两包点心是管事送的。

    珍馐楼的名点心,一包得六十文,寻常人家走亲戚都舍不得买哩!

    还有那杀猪匠朱荣,当晚他们四人就在朱家住的,晌午朱家婶子做了一桌肉菜招待他们。

    李承平甚至在心里暗戳戳地寻思,谢家招待柏苍这新女婿的席面估计都不及朱家那桌菜的五成好。

    因着心里憋了好些疑问,昨晚趁着柏苍几人歇在厢房客房,他找爹好好嘀咕了一回。

    张有田原本也没想到柏苍在县里竟是吃得这么开,尤其听到珍馐楼朱管事,这才想起那人二十几年前他还见过,当时认还不是管事,只是酒楼的账房。

    当年他儿子出生,为了取个好名儿,他专门跑县里去找谢六哥,当时谢六哥就带他去珍馐楼吃了一回。

    那次也是运气好,恰好珍馐楼东家来查账,专门设宴招待县衙一帮官家,他就跟着六哥蹭了一顿。

    当时雅间不止县衙的文书衙役,还有怀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柏峰就在其中。

    “柏峰就是叶儿的公爹,不过听说前些年已经过世了,我也是没想到叶儿女婿竟是他儿子。”

    “这······”张氏瞪大眼睛,张着嘴吧失了声儿。

    想了又想,琢磨了好几回,还是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儿,她丢下衣服凑到丈夫跟前低低道:“你确定叶儿女婿的爹就是六哥说的那人?”

    张有田撮脸,眨了眨眼道:“应该是没错了,六哥与朱管事熟不熟我不知晓,但柏峰肯定跟朱管事熟。”

    早在十年前他就听说,送进珍馐楼的野物,藏龙山柏家占五成。

    只是,他打死都没想到,这个柏家就是叶儿女婿家!

    张氏搓手,良久后才喃喃道:“这么一说,谢叔还真办了件好事儿。”

    当年六哥从北疆回来没几日便病重的下不来床,当家的去看望时,就得了六哥叮嘱,叶儿日后长大若是亲事不成,就找柏峰。

    只是当时六哥病得昏昏沉沉,也没能说清楚,以至于这些年当家的有心找人却是没门道,十里八乡就没个姓柏的,怀安县也因着胡人冲关好些人家搬走,愣是没打听到柏峰到底是哪家。

    真是······这可真是······,张氏搓着手不知如何说起,的谁能想到那往珍馐楼送野物的柏家竟是只柏峰。

    也怪她跟丈夫笨,没想到六哥给叶儿瞅的亲事竟然是山民!

    哈——张氏突然来了精神,喜上眉梢,道:“当家的,既然叶儿女婿是专门往珍馐楼送野物的,那他们那一片的山民日子肯定不会太差,我给张强做个媒!”

    珍馐楼用到的野物多,靠一家肯定是不成,说不得叶儿女婿还是管他们那片山头的头头哩!

    该说不说,张氏还真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她决计想不到她的侄女婿在白云岭的头头地位难保。

    不过张有田却是不大看好妻子的主意,“你可拉倒,你愿意,张强愿意,人女娃爹娘愿意,可人女娃自己愿意么?别说亲说到头给人结了一门仇。”

    这都多少年了还没看清,要说这山外女娃与山民结亲,那得你情我愿,不然就是结仇!

    没见早几年卖给山里的女娃都跑了么,害的人没了媳妇还折了钱财。

    见丈夫听都不听就反对,张氏不乐意了,习惯性扬声,“你都没······”

    熟睡的小丰收被吓一激灵,张嘴就哭。

    张有田连忙抱起孙子哄,末了还瞪妻子一眼。

    说话就说话,恁大声看把孩子吓得!

    张氏讪讪,重新拿了衣服缝补起来。

    低言轻语窃窃声复又响起,时断时续!

    “前儿在镇上遇见阿铮了,那孩子年后长高了不少,跟他姥姥姥爷一道卖菜,旁边还有他老舅媳妇,那也是个命苦的。”

    张有田皱眉,“你想把她说给张强。”

    “想不想的也只是我这么寻思,吴家老头老太太年纪恁大,日后没了就是阿铮跟着他老舅娘过,别的舅舅虽说也是亲的,可人自己亲儿女的心都操不完。”哪能顾得上出嫁和离又改嫁的妹妹头婚生下带回娘家养的外甥。

    即便有情分,可那照顾也有个度,娶妻成家的本儿还得靠阿铮自己挣。

    张氏私心里盼着吴家老两口能活得久些,活到看着命苦的外孙娶亲。

    不然,两人那小儿子留下的苦命寡妇和女儿头婚生下的外孙,只怕在吴家难过活,两个都是外姓人哩!

    “唉——”想到吴家小儿子与阿铮爹一样早早过世,还没留下后,张有田就觉得老天爷不仁慈,可劲儿收好人。

    两人如此絮叨着,直至灯油耗尽,眼饧骨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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