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宁知晓扒着墙看戏似的,十多个回合终了,蒙面人略逊一筹,许是看出自己不敌,于是只洒了阵迷烟散翻墙而逃。

    云间没准备再追,此刻流光那个状态,他身边还跟着个宁知晓,着实脱不开身。

    目光重新回到宁知晓身上,却如临大敌,她捕捉到他的神色,不仅背脊发凉。

    “云……云公子,你这表情,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是吧……”

    她不敢回头,怕自己会看到恐怖的东西,可是后背的凉意已经让她控制不住地抖起来。云间速度极快,一把提了她拉到身后,长剑横在身前。

    宁知晓终看清方才身后的是什么,好几十号和目前的流光一样的人,面目狰狞又无神地向他们围过来。好在她明白这些人是中毒所致,不然定以为这村子中有何脏东西令所有人撞邪了。

    他们初到村子时,户户敲门无应答,后才发现每家的人丁都或坐或卧地呼呼大睡,且如何都唤不醒,没成想一进了夜里,这些人如同猛鬼上身似的。

    进了最近的一间院落,将院门锁用木板抵住,那些人被挡在门外不停抓挠,刺耳的声音叫宁知晓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云间也不清楚,只是他猜想,此处反常,许是有阴谋,否则何人会无故对一个深山野林的村子下如此毒手。

    “云公子,我看那扇门怕是挡不住多久,我们尽快做打算吧。”

    “可能他们也是无辜受害,可你我也不能因此就站着等他们攻来,不然,像对流光那样……”

    她说的有些尴尬,但身体却正直地从屋内翻出了一只比那烧火棍还要粗上几倍的木头,吃力的抱着。

    “你能抡得动?”他饶有深意地送了个眼神。

    “我,大概,也许,可能……抡不动。”

    “那你还抱着?”

    云间将那木头接到自个儿手里,又将自己的长剑递给了宁知晓。

    “我若顾不上你,你挥剑斩杀便是。”

    斩杀?她自小连只猫儿狗儿都未伤害过,他今日让她杀人她如何做得来?拿着剑一连摇头,剑又被云间握了许久,柄上还留有余温,她又不禁红了脸。瞬间宁知晓被各种情绪冲得心乱如麻。

    门很快被推倒,村民们越发靠拢,云间托着大木头对付得行云流水,偶尔会有一两条漏网之鱼。

    她还是在最后关头选择举剑挥砍,剑起,一只手臂被斩下。血液粘在剑刃上,铁锈般的气味充斥鼻尖,她内心的防线真快被攻破了。

    “木晓。”

    云间唤她,院中已横七竖八躺着一堆人,他没有下死手,那些人都是晕厥过去,被宁知晓砍了的也未伤及要害,不过她本人是真被吓住了。

    他用粗布抹了把剑刃,收回剑鞘。五指在她眼前晃晃:“不过是斩了只手臂,便吓得不会讲话了?”

    撇过头去稳住呼吸,宁知晓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控制好了情绪。

    “我从未如此伤过人,他若清醒过来,我甚至不敢想那种崩溃的眼神。”

    “你要知道,能活命已是最好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且若少了只手臂,他往后的日子便必然不比从前好过,虽如今这天下太平……”

    “呵,谁告诉你的?天下太平?”

    宁知晓的话语被云间打断,她被他的话搞得云里雾里,京都内的百姓们其乐融融,满城灯火初上时更是尽显繁华,争执的事件甚至都少有发生,若这还不是太平,那什么才是?

    云间神色微转,却停了这个话题:“你既是京中贵女,不识世间全貌倒也怪不得你,便当我多说了,你忘了就是。”

    “……”

    随后二人回到流光所在之处,彼时的他还有些发狂,不过好在云间将他绑得紧,他翻不出花来。

    “木晓,原是答应了要送你回京,但现下的境况,你也见了,大概得耽搁了。”

    “无事,左右我失踪如此之久,早回晚回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名声才不比人命重要,云公子,查一查此处可好?”

    “百姓虽不是世家贵胄,可他们也是生灵,天子脚下有人行此歹毒之事,必得严惩!”

    作为皇室,宁知晓是心系百姓的,明明潼桦山就距京都咫尺之遥,却还有歹人在此残害无辜。

    云间剑眉一挑,没想到她竟与他想到一处去了,自己也是打算好好调查一下关于这个村落的事。

    村子距离皇城也只是隔了几十里路,有这档子事,居然藏得如此隐蔽。

    毒是从水中扩散的,二人在天明后查探了整个村落,发现那井中水若不经意洒在植被上,会使植物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枯黄而死,宁知晓忽而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药草书。

    “云公子,你听说过迷雾草吗?为何我总觉着水中有迷雾草的成分。”

    “迷雾草……”

    他听闻过,那是一种长在沼泽深林中的毒草,寻常人根本摘不到,此草浑身带毒,沾了它的花粉或汁液都会令人致幻,听说曾经中过此毒的人,最后活活将自己掐死的都有。

    两人最终确认毒中含有迷雾草,可这并不是件好事,这毒草本就难找,生长的地方还那样隐蔽。

    书中也有言,迷雾草的解药就是它本身的根茎,碾磨成分冲水服下可以毒攻毒。可令他们犯难的是,要找到解药,就得去深林沼泽。那片人迹罕至的林中多的是蛇虫鼠蚁,其中的绿荫遮天蔽日,林间又有瘴气弥漫,不得不说是个极大的挑战。

    两人商议决定一同前往,宁知晓不是不想留在村中,但中了毒的村民和那个可能还藏在附近的蒙面杀手,也让她无法心安。

    “云公子,你的下属,就这么把他绑在这里没问题吗?”

    “无碍,快去快回便是。”

    二人抵死了屋门,里头只剩凄凄惨惨的流光。待渐入深林,日光只能通过叶间缝隙零零散散地照进来,树影不断打在两人身上。

    这个时节大多的虫类都在休眠,因此四周寂静无比。向云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周围有任何潜在的危险。

    “好安静,的确有淡淡的雾气。”

    宁知晓左顾右盼间,也没看脚下,凸起的树根将她一绊向前扑去。她直以为自己又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不料并没有疼痛传来,前面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她。

    方才那一下她的脸撞在了他胸膛,虽隔着衣服却也能感觉到他绸衣下的硬朗,霎时就红了脸,这男人,生得如此犯规。

    纤细的五指还搭在向云间小臂上,她急忙稳住身形后撤了两步,左胸处的咚鼓声只有她自己能清晰的感知到。

    “云公子,多谢。”

    “注意脚下切莫大意,握着这个我带你走。”

    取了根长木棍,向云间执着头,令她执着尾,继续向前。

    跟在他身后,宁知晓时不时抬眸偷瞧他,他自头顶垂下的墨发养得那么乌黑,执棍的五指指节分明,强劲有力。她又好似有些理解陆芳宛等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念念不忘了。

    她甚至觉着那个传闻俊美的平南将军若是比起眼前人,也得是逊色几分的。

    “祸水啊祸水,此等绝色果真是祸水。”

    “嗯?”

    宁知晓:完蛋,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

    云间转过头,映在宁知晓眼底的是他完美的侧颜:“木晓姑娘口中的祸水是何所谓?”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入,这嘴怎的就这样没个把门的,还是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叫她平日里聪慧的小脑子都跟不上嘴的节奏了??

    脸上是大写的囧,这一定是她平生里最尴尬的一次:“我……我就是想起了,一切事情……”

    “云公子不要误会,此,此祸水是说……”

    说什么呢,她好似语无伦次,对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谐谑,就像他其实已经洞察了她心中所想,只是在听她狡辩一样。

    宁知晓不死心,记起上次在他这里,自己的小神通失效的事,便也未多想,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小臂,意图再试一回。但,相同的结果还是再次上演。奇了,为何偏就这人她探听不得他的心思呢?

    “怎么,在这深山野林中,木晓姑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他盯着自己小臂处的玉手,语调也变得耐人寻味。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没有!这是个误会!”她急忙缩回手,重新抓着木棍的尾端。

    看她脸上尬着的两朵红云,云间竟觉得可爱,心情不错,便不逗小姑娘了。止了这个话题,两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未开口,宁知晓只祈祷着他能把这件事忘掉最好。

    越往林中走瘴气越重,从起初的微感不适到现在只得打湿了帕子捂着口鼻,他们已在沼泽区了。这里危机暗藏,但宁知晓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心,这是她的初次游历,许多从前未见过的,或是只在书中看到的,在此处都能看得真切。

    行径间偶尔一脚踩进泥坑中,原来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都沾满了泥污,但她已然不甚在意,因为她在不远处看到了一株浅紫色的花。

    “云公子!那边!那是迷雾草!”

    “你眼力不错,这般浓雾中还能一眼找到。”向云间的夸奖已是很谦虚了,这里的瘴气会影响视觉,看几丈之外都扑朔迷离。

    “我这也是凑巧了吧,快过去挖了它,咱们回去救人!”

    始终握着那根作为连接的木棍,云间时刻提醒宁知晓当心,因为他们即将去采的那株迷雾草,长在一片沼泽中间。

    越靠近它地势便走得越是艰难,脚下泥土又湿又软,每走一步都印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在此等我。”

    不能再往前走了,云间让宁知晓留在原地,对他来说要采药并不难,荡起树上藤蔓,擦过沼泽地上的一瞬便将那棵草连根拔起。随之借力回身,稳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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