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小暑。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湛蓝的底色让阳光有些刺眼。
风静塘这日刚回府，便见光叔迎过来，对他道：“公子，赵东辰来了，在书房。”
他神色清淡，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知道了。”
来到书房时，赵问秋正替赵东辰倒着茶，似乎神色不太好，见他出现，这才稍微展颜。
“静塘哥哥。”
风静塘冲她点了点头，遂走到坐在案桌后的男人身前，低头抱拳。
“义父。”
“嗯。”赵东辰微微颔首，对着还站在一旁的赵问秋吩咐道：“秋儿，爹有些事同你静塘哥哥商议，你先下去吧。”
“是。”
赵问秋走后，赵东辰端起茶盏，用盖沿拨了拨浮叶，随意问道：“倾遥回来了怎么不见你派人回天武门通传？我这个做叔伯的，也好来看看她。”
“倾遥刚回来不久，我本打算让她歇息几日就带她上山拜望义父，可我手下却来报冉广席近日频频现身在无妄城那边，我便动身前去探查，一来二去，便耽搁了。”
无妄城身后有座无懿山，宗师谱位三的谢无懿便住在那山上。
风静塘面色如常，滴水不漏地转移着话题。
果然，一提到冉广席，赵东辰当真没有心思再问风倾遥的事。
不过他似乎早知此事，脸上并没有一丝意外。
“冉广席那老东西不过是想拉拢谢无懿来一起对付我罢了。”
罢了？自爹和百里伯伯离世，位三的谢无懿早已是默认的天下第一，无论是门中势力还是个人武功，都不可小觑。
“若是谢无懿站在冉广席那边……”
“谢无懿不会。”赵东辰摆摆手，一脸轻蔑道：“他向来不参与江湖纷争，对什么都不争不抢，连武林盟主都不愿继位，怎么可能与冉广席那厮为伍。”
风静塘附和低头，可瞳孔里的恨意却凝成荒原里的一把火。
是了，当年宗师谱前十都参与了对风氏旧部的追杀，所有人都瓜分了爹和百里伯伯收藏一生的秘籍，和世代传下来的地契宝物。
只有谢无懿没有参与。
“静塘。”赵东辰并没察觉到风静塘的眼神，只漫不经心道：“你十一岁便被为父抚养，九年相处，为父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风静塘双手不由一紧，想起那日在窗槛后听到的话，隐隐猜到了赵东辰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你与秋儿自幼相伴长大，如今也是朝夕相处……”赵东辰看了风静塘一眼，见他依旧是那番平静的神态。
便接着道：“为父欲将秋儿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风静塘攥紧的指尖发白，果然是这样。
赵东辰无偿养育他多年，现在更是不满足于义父义子的关系，想要用问秋来将他一生与天武门捆绑在一起，待时机成熟，再通过问秋来询得红灵诀的下落。
如今他还未坐稳北门，所寻回的风氏旧部也并未来得及安插回身边，更何况倾遥现下还在风府，若此时拒绝赵东辰与之翻脸，难保赵东辰不会对倾遥出手。
阳光彻底沉入群峦之后，最后一抹暖光沉入风静塘的眼眸。
见他迟迟不肯回话，赵东辰语气凛冽了几分：“怎么？你是不……”
“义父之意。”风静塘将头埋低，压下心中的酸涩，朝着赵东辰行礼：“静塘求之不得。”
他觉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碎，呼吸开始有些沉重而艰难，仿佛这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赵东辰还在眼前，他不能将手捂住胸口，只能暗调内力自心脉，想要阻止那分刺痛的蔓延。
可是，好像无济于事呢，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在里面了，好像补不好了，好像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倾遥，我只是想让你安安稳稳地留在我身边，你会不会怪我……
低着头，赵东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满意地点点头：“来时为父看过了日子，婚期不如定在三个月后？”
风静塘始终埋着头，低声回道：“全凭义父做主。”
无意间，他瞥见了在窗外偷听的赵问秋，他看到了她震惊又含羞的目光，只得匆忙避开。
犹记倾遥刚离开时天武门时，那铺天盖地的孤单将他包裹，似要将他碾碎。
直到一天，问秋不知从何处捧来一只信鸽，小心翼翼地对他开口。
“静塘哥哥，这是只信鸽，你可以用它联络倾遥，小阿鸽会把倾遥的回信带回来。”
从那之后，问秋开始坐在以前倾遥坐的那个位置上，看他练剑，陪他谈心。
日子久了，他开始会在练剑时回头看看坐在那的问秋，她坐在那里，他会觉得安心一些，好像倾遥从未离开过。
问秋不似寻常江湖人家的女儿，从小就心性单纯，信鸽带回倾遥的回信，她会笑得比他还要开心。
那时他不明白，便问她。
他记得她扬起清澈见底的眼睛，告诉他：“静塘哥哥开心，问秋便开心。”
不知何时，问秋生得肤若凝脂，早已不是那个初见时狼狈蹲在地上的孩子，她也如倾遥般长成了翩翩少女。
他开始渐渐看明白问秋对他的心意。
可问秋于他，不过就如邻家妹妹一般，他身在这乱世中身不由己，这赵东辰更是害他风氏的人之首，在他从小记下的名单之上。
真是讽刺啊，赵东辰的女儿竟是少有的真心待他的人之一。
赵东辰似乎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寒暄几句后便笑面春风地离开了风府。
日轮西斜，转眼已至黄昏，暮光从窗外透入，落地便有了形状。
片刻后，一只手穿过了它，将一杯热茶送至风静塘眼前。
热气氤氲，清波之上浮动着点点茶叶。
“静塘哥哥，我可以去告诉爹，让他收回成命。”
虽然目光只有一瞬接触，可赵问秋知道，他看到了躲在窗外的她。
她攥了下衣裙，似乎下着决心：“你放心，若爹不肯，我便以……”
“问秋。”风静塘心里只觉被深深地疲惫和无奈填满，他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柔地说：“我没说我不愿。”
赵问秋一怔，抬眼看着这个她自幼钟情的温润少年，似乎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衣裙上，攥着的手更紧了，她带着涨红的脸，鼓足勇气问出了那个藏在心中多年的问题。
“静塘哥哥，那你……喜欢问秋吗？”
望着她满怀期待地神情，风静塘心里有些不忍，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轻声着对她言。
“问秋会是我风静塘之妻。”
赵问秋心跳漏跳半拍，半晌，她才傻傻地憋出一句：“可是静塘哥哥从未送过问秋信物。”
风静塘闻言，心里涌起愧疚许许。
这些年，问秋陪在她身边，日复一日地照顾着他，可他见到精美之物只一心想着赠予倾遥，似乎从未顾及过问秋那少女的心思。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此生定全力弥补。
问秋，原谅我给不了你最想要的，除了它，我会将所有都给你。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湛蓝的底色让阳光有些刺眼。
风静塘这日刚回府，便见光叔迎过来，对他道：“公子，赵东辰来了，在书房。”
他神色清淡，并没有多大的意外。
“知道了。”
来到书房时，赵问秋正替赵东辰倒着茶，似乎神色不太好，见他出现，这才稍微展颜。
“静塘哥哥。”
风静塘冲她点了点头，遂走到坐在案桌后的男人身前，低头抱拳。
“义父。”
“嗯。”赵东辰微微颔首，对着还站在一旁的赵问秋吩咐道：“秋儿，爹有些事同你静塘哥哥商议，你先下去吧。”
“是。”
赵问秋走后，赵东辰端起茶盏，用盖沿拨了拨浮叶，随意问道：“倾遥回来了怎么不见你派人回天武门通传？我这个做叔伯的，也好来看看她。”
“倾遥刚回来不久，我本打算让她歇息几日就带她上山拜望义父，可我手下却来报冉广席近日频频现身在无妄城那边，我便动身前去探查，一来二去，便耽搁了。”
无妄城身后有座无懿山，宗师谱位三的谢无懿便住在那山上。
风静塘面色如常，滴水不漏地转移着话题。
果然，一提到冉广席，赵东辰当真没有心思再问风倾遥的事。
不过他似乎早知此事，脸上并没有一丝意外。
“冉广席那老东西不过是想拉拢谢无懿来一起对付我罢了。”
罢了？自爹和百里伯伯离世，位三的谢无懿早已是默认的天下第一，无论是门中势力还是个人武功，都不可小觑。
“若是谢无懿站在冉广席那边……”
“谢无懿不会。”赵东辰摆摆手，一脸轻蔑道：“他向来不参与江湖纷争，对什么都不争不抢，连武林盟主都不愿继位，怎么可能与冉广席那厮为伍。”
风静塘附和低头，可瞳孔里的恨意却凝成荒原里的一把火。
是了，当年宗师谱前十都参与了对风氏旧部的追杀，所有人都瓜分了爹和百里伯伯收藏一生的秘籍，和世代传下来的地契宝物。
只有谢无懿没有参与。
“静塘。”赵东辰并没察觉到风静塘的眼神，只漫不经心道：“你十一岁便被为父抚养，九年相处，为父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风静塘双手不由一紧，想起那日在窗槛后听到的话，隐隐猜到了赵东辰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你与秋儿自幼相伴长大，如今也是朝夕相处……”赵东辰看了风静塘一眼，见他依旧是那番平静的神态。
便接着道：“为父欲将秋儿许配给你，你意下如何？”
风静塘攥紧的指尖发白，果然是这样。
赵东辰无偿养育他多年，现在更是不满足于义父义子的关系，想要用问秋来将他一生与天武门捆绑在一起，待时机成熟，再通过问秋来询得红灵诀的下落。
如今他还未坐稳北门，所寻回的风氏旧部也并未来得及安插回身边，更何况倾遥现下还在风府，若此时拒绝赵东辰与之翻脸，难保赵东辰不会对倾遥出手。
阳光彻底沉入群峦之后，最后一抹暖光沉入风静塘的眼眸。
见他迟迟不肯回话，赵东辰语气凛冽了几分：“怎么？你是不……”
“义父之意。”风静塘将头埋低，压下心中的酸涩，朝着赵东辰行礼：“静塘求之不得。”
他觉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碎，呼吸开始有些沉重而艰难，仿佛这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赵东辰还在眼前，他不能将手捂住胸口，只能暗调内力自心脉，想要阻止那分刺痛的蔓延。
可是，好像无济于事呢，好像有什么东西碎在里面了，好像补不好了，好像再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倾遥，我只是想让你安安稳稳地留在我身边，你会不会怪我……
低着头，赵东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满意地点点头：“来时为父看过了日子，婚期不如定在三个月后？”
风静塘始终埋着头，低声回道：“全凭义父做主。”
无意间，他瞥见了在窗外偷听的赵问秋，他看到了她震惊又含羞的目光，只得匆忙避开。
犹记倾遥刚离开时天武门时，那铺天盖地的孤单将他包裹，似要将他碾碎。
直到一天，问秋不知从何处捧来一只信鸽，小心翼翼地对他开口。
“静塘哥哥，这是只信鸽，你可以用它联络倾遥，小阿鸽会把倾遥的回信带回来。”
从那之后，问秋开始坐在以前倾遥坐的那个位置上，看他练剑，陪他谈心。
日子久了，他开始会在练剑时回头看看坐在那的问秋，她坐在那里，他会觉得安心一些，好像倾遥从未离开过。
问秋不似寻常江湖人家的女儿，从小就心性单纯，信鸽带回倾遥的回信，她会笑得比他还要开心。
那时他不明白，便问她。
他记得她扬起清澈见底的眼睛，告诉他：“静塘哥哥开心，问秋便开心。”
不知何时，问秋生得肤若凝脂，早已不是那个初见时狼狈蹲在地上的孩子，她也如倾遥般长成了翩翩少女。
他开始渐渐看明白问秋对他的心意。
可问秋于他，不过就如邻家妹妹一般，他身在这乱世中身不由己，这赵东辰更是害他风氏的人之首，在他从小记下的名单之上。
真是讽刺啊，赵东辰的女儿竟是少有的真心待他的人之一。
赵东辰似乎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寒暄几句后便笑面春风地离开了风府。
日轮西斜，转眼已至黄昏，暮光从窗外透入，落地便有了形状。
片刻后，一只手穿过了它，将一杯热茶送至风静塘眼前。
热气氤氲，清波之上浮动着点点茶叶。
“静塘哥哥，我可以去告诉爹，让他收回成命。”
虽然目光只有一瞬接触，可赵问秋知道，他看到了躲在窗外的她。
她攥了下衣裙，似乎下着决心：“你放心，若爹不肯，我便以……”
“问秋。”风静塘心里只觉被深深地疲惫和无奈填满，他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轻柔地说：“我没说我不愿。”
赵问秋一怔，抬眼看着这个她自幼钟情的温润少年，似乎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衣裙上，攥着的手更紧了，她带着涨红的脸，鼓足勇气问出了那个藏在心中多年的问题。
“静塘哥哥，那你……喜欢问秋吗？”
望着她满怀期待地神情，风静塘心里有些不忍，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轻声着对她言。
“问秋会是我风静塘之妻。”
赵问秋心跳漏跳半拍，半晌，她才傻傻地憋出一句：“可是静塘哥哥从未送过问秋信物。”
风静塘闻言，心里涌起愧疚许许。
这些年，问秋陪在她身边，日复一日地照顾着他，可他见到精美之物只一心想着赠予倾遥，似乎从未顾及过问秋那少女的心思。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此生定全力弥补。
问秋，原谅我给不了你最想要的，除了它，我会将所有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