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药庐，随着季节的轮回，数日前还娇艳欲滴的荷花此时已经不见踪影，荷叶不知何时也变得干瘪，原本清晰的叶脉现在就像枯枝一样突兀，像被抽干了水分的尸体，枯萎而皱缩。
一阵夜风拂过，安然踏着月光出现在院中，低头恭敬一声。
“公子，查到了。”
此时的弈惊尘正坐在草屋顶上，俯瞰着池中的枯叶，似乎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只淡淡问道：“她在哪？”
“城西城郊一处别院。”
“是吗。”弈惊尘眸光微动，很快察觉出了风静塘的目的。
“城西离城东十几里，看来风静塘这是特意将她送去那里，想让她离我远点儿啊。”
“风静塘这样做，可是因为对公子的怀疑？”
“不全是。”弈惊尘微微低头看过来，似笑非笑：“更多的只是眼看婚期将至，便想在那之前，与这丫头不受人打扰地多待段时日，以为往后多了个赵问秋，便没有这般机会了。”
安然隐隐觉得他这话似乎带有别的意味，便抬头看了过来。
“以为？公子为何这样说？那风静塘两个月后不是就要完婚了吗？”
“完婚？”弈惊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忽然止不住地开始掩面轻笑。
半晌后，他才捂着笑得有些发酸的腹部看向安然。
“你当真觉得，暗中的觊觎红灵诀多时的那些人，会任由赵风联姻？”
“公子此话何意？”
“红灵诀是江湖中最高心法，虽然下卷现在不知所踪，但所有人都知道上卷在风静塘那里。他们明明清楚红灵诀必须上、下两卷齐修才不会走火入魔，却仍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得天眷顾之人，每个人都在做着先夺得上卷再找寻下卷的春秋大梦。”
弈惊尘的声音幽缓低沉，语气堪称平和，与其说是解疑，倒更像是陈述，只是眼里确带着毫不避讳地讥讽。
“当年赵东辰将风静塘带回天武门收留，打的就是红灵诀的主意，可这些人却不急，是因为他们知道，风静塘是不会将红灵诀的下落告诉赵东辰的，风静塘心里很清楚，是谁当年发起了对风氏残部的围攻，是谁当年带头将风氏的地契和高等秘籍瓜分得一干二净。”
“可是人啊，就是这样，如果大家都没有，自己心里就会生出变态的平衡，虽然想要，但似乎也没那么急。可一旦有人即将脱离当下境地，即将一步登天，那么别的人就会红了眼，嫉妒和欲望会在他们心里肆虐疯长，他们首先想到的，不会是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为什么是他。”
听到这里，安然终于明白，缓缓点头应着：“所以，他们不会任由赵风联姻，一是因为出于嫉妒，二是因为他们确实也怕风静塘一旦成了赵东辰的女婿，多了赵问秋这么一个妻子，难保日子长了，不会告诉赵问秋红灵诀的下落。那赵东辰本就是宗师谱位五的高手，一旦红灵诀落在他手里，再想得到，当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弈惊尘轻笑着，眉梢一挑，声音比夜风还凉。
“过往的江湖是一滩浑浊不堪地池水，无论内里如何汹涌，至少表面还维持着平静。但赵风联姻的消息就像是砸进池子的一块巨石。从此，便再无宁日了。”
安然看着眼前这个她视作神明的男子。
夜色氤氲而上，带着一丝朦胧，将他的身形镀上一层薄雾，又将他眼眸染得深重如墨，更添凉薄。
十二年来，她始终无法看透他。
他总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哪怕三言两语算计人时也说得云淡风轻。
他不论何时都成竹在胸，从不迟疑，一旦他有所行动，事情势必就会走向他预设的结局。
他暗中搅动风云，谋划人心，算无遗策，没有人能逃得掉他布下的局。
他心智手段远远狠绝于他人，看透世间一切人性，告诉她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人心。
可真的会有人生来凉薄吗？如若不是，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他双眸在紧闭前，那一闪而过的痛苦。
只是那夜过后，她再也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过真正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淡漠。
“公子，照这么来看会有很多人有所行动。”
弈惊尘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所以赵东辰此举愚蠢，风静塘想法天真，还成婚？莫说别人，就你山上那个老东西，第一个就不答应。”
“谢无懿？”安然思索了片刻后，又道：“难道他准备亲自出山破坏赵风联姻？”
“他可不会亲自出山，他还要维持住在江湖众人心中侠骨道义，世外高人的模样呢。”
弈惊尘侧头看过来，语气里似笑非笑：“你以为，他为什么隐瞒陈清焰的存在？”
安然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脱口便道：“他想要清焰接近风静塘？”
清焰？弈惊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安然。”他语气淡淡，并无喜怒，也无意斥责，只悠悠问道：“你似乎，与她关系很好？”
公子几乎没问过清焰的事，她也很少提及。
安然正惊讶他如何看透她与陈清焰的关系，一抬头，便对上他鹰隼似的一双眼睛。
或许，正是这些年在刀尖行走，锻炼了公子这野兽一般的直觉，锋利得让人害怕。
“公子，我……”
安然眼瞳有些闪躲，她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弈惊尘笑笑，没有揭穿，只从袖内拿出了两颗药丸交给她。
安然看着这两颗药丸心下顿时震颤，是千珏丹。
千珏丹，乃公子独门秘药，半毒半解，每服下一粒，便要在半年内服下另一粒，否则便会全身溃烂毒发身亡。
她脸色吓得瞬间苍白，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她与娘亲十二年前纷纷都服下了这千珏丹。
公子，果然在警告她了。
“公子，安然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安然永远记得那晚你说过的话。”
娘亲就是她的全部，她不能想象如果公子生气了不给她千珏丹，那么娘亲必然会……
看着她仓皇失措地模样，弈惊尘掩面轻笑：“我又没说什么。”
也不待安然的回应，他抬头望着镶嵌在深邃夜空中的月亮，懒懒说着：“即将中秋了啊，你该回明霞山谷探望一下你娘亲了。”
见他似乎真的只是让自己带千珏丹回去，安然紧绷地神经才稍稍缓了一些。
最近一直有许多事在为公子做，她确实很久没有回去探望娘亲了。
弈惊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中秋后，你即刻回无懿山，谢无懿很快便会有所行动了。”
“是。”
一阵夜风拂过，安然踏着月光出现在院中，低头恭敬一声。
“公子，查到了。”
此时的弈惊尘正坐在草屋顶上，俯瞰着池中的枯叶，似乎并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只淡淡问道：“她在哪？”
“城西城郊一处别院。”
“是吗。”弈惊尘眸光微动，很快察觉出了风静塘的目的。
“城西离城东十几里，看来风静塘这是特意将她送去那里，想让她离我远点儿啊。”
“风静塘这样做，可是因为对公子的怀疑？”
“不全是。”弈惊尘微微低头看过来，似笑非笑：“更多的只是眼看婚期将至，便想在那之前，与这丫头不受人打扰地多待段时日，以为往后多了个赵问秋，便没有这般机会了。”
安然隐隐觉得他这话似乎带有别的意味，便抬头看了过来。
“以为？公子为何这样说？那风静塘两个月后不是就要完婚了吗？”
“完婚？”弈惊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忽然止不住地开始掩面轻笑。
半晌后，他才捂着笑得有些发酸的腹部看向安然。
“你当真觉得，暗中的觊觎红灵诀多时的那些人，会任由赵风联姻？”
“公子此话何意？”
“红灵诀是江湖中最高心法，虽然下卷现在不知所踪，但所有人都知道上卷在风静塘那里。他们明明清楚红灵诀必须上、下两卷齐修才不会走火入魔，却仍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得天眷顾之人，每个人都在做着先夺得上卷再找寻下卷的春秋大梦。”
弈惊尘的声音幽缓低沉，语气堪称平和，与其说是解疑，倒更像是陈述，只是眼里确带着毫不避讳地讥讽。
“当年赵东辰将风静塘带回天武门收留，打的就是红灵诀的主意，可这些人却不急，是因为他们知道，风静塘是不会将红灵诀的下落告诉赵东辰的，风静塘心里很清楚，是谁当年发起了对风氏残部的围攻，是谁当年带头将风氏的地契和高等秘籍瓜分得一干二净。”
“可是人啊，就是这样，如果大家都没有，自己心里就会生出变态的平衡，虽然想要，但似乎也没那么急。可一旦有人即将脱离当下境地，即将一步登天，那么别的人就会红了眼，嫉妒和欲望会在他们心里肆虐疯长，他们首先想到的，不会是为什么不是我，而是为什么是他。”
听到这里，安然终于明白，缓缓点头应着：“所以，他们不会任由赵风联姻，一是因为出于嫉妒，二是因为他们确实也怕风静塘一旦成了赵东辰的女婿，多了赵问秋这么一个妻子，难保日子长了，不会告诉赵问秋红灵诀的下落。那赵东辰本就是宗师谱位五的高手，一旦红灵诀落在他手里，再想得到，当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弈惊尘轻笑着，眉梢一挑，声音比夜风还凉。
“过往的江湖是一滩浑浊不堪地池水，无论内里如何汹涌，至少表面还维持着平静。但赵风联姻的消息就像是砸进池子的一块巨石。从此，便再无宁日了。”
安然看着眼前这个她视作神明的男子。
夜色氤氲而上，带着一丝朦胧，将他的身形镀上一层薄雾，又将他眼眸染得深重如墨，更添凉薄。
十二年来，她始终无法看透他。
他总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哪怕三言两语算计人时也说得云淡风轻。
他不论何时都成竹在胸，从不迟疑，一旦他有所行动，事情势必就会走向他预设的结局。
他暗中搅动风云，谋划人心，算无遗策，没有人能逃得掉他布下的局。
他心智手段远远狠绝于他人，看透世间一切人性，告诉她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人心。
可真的会有人生来凉薄吗？如若不是，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曾几何时，她也曾见过他双眸在紧闭前，那一闪而过的痛苦。
只是那夜过后，她再也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过真正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淡漠。
“公子，照这么来看会有很多人有所行动。”
弈惊尘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所以赵东辰此举愚蠢，风静塘想法天真，还成婚？莫说别人，就你山上那个老东西，第一个就不答应。”
“谢无懿？”安然思索了片刻后，又道：“难道他准备亲自出山破坏赵风联姻？”
“他可不会亲自出山，他还要维持住在江湖众人心中侠骨道义，世外高人的模样呢。”
弈惊尘侧头看过来，语气里似笑非笑：“你以为，他为什么隐瞒陈清焰的存在？”
安然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脱口便道：“他想要清焰接近风静塘？”
清焰？弈惊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安然。”他语气淡淡，并无喜怒，也无意斥责，只悠悠问道：“你似乎，与她关系很好？”
公子几乎没问过清焰的事，她也很少提及。
安然正惊讶他如何看透她与陈清焰的关系，一抬头，便对上他鹰隼似的一双眼睛。
或许，正是这些年在刀尖行走，锻炼了公子这野兽一般的直觉，锋利得让人害怕。
“公子，我……”
安然眼瞳有些闪躲，她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弈惊尘笑笑，没有揭穿，只从袖内拿出了两颗药丸交给她。
安然看着这两颗药丸心下顿时震颤，是千珏丹。
千珏丹，乃公子独门秘药，半毒半解，每服下一粒，便要在半年内服下另一粒，否则便会全身溃烂毒发身亡。
她脸色吓得瞬间苍白，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她与娘亲十二年前纷纷都服下了这千珏丹。
公子，果然在警告她了。
“公子，安然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安然永远记得那晚你说过的话。”
娘亲就是她的全部，她不能想象如果公子生气了不给她千珏丹，那么娘亲必然会……
看着她仓皇失措地模样，弈惊尘掩面轻笑：“我又没说什么。”
也不待安然的回应，他抬头望着镶嵌在深邃夜空中的月亮，懒懒说着：“即将中秋了啊，你该回明霞山谷探望一下你娘亲了。”
见他似乎真的只是让自己带千珏丹回去，安然紧绷地神经才稍稍缓了一些。
最近一直有许多事在为公子做，她确实很久没有回去探望娘亲了。
弈惊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中秋后，你即刻回无懿山，谢无懿很快便会有所行动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