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窗外,风流入。纸张在风中颤动,看不见的碰撞,却掀开了带不去的抗争。

    那纯白的纸、未干的墨,在这时刻他的心头泛起孤寂。

    他的指尖在纸角空白处画圈,他不笨、可不明白自己的代价竟是给养父当备用器官。

    这赤裸裸的挑衅,望不见回家的路。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去看了医生,却不曾想,养父是要活生生的挖脏。

    不把生命看在眼里的畜牲,自然也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谢靳柯看着这个收留他的住所,这里的一切将与他无关,与其被困在过去,还不如向前看。

    说不定,外面的世界比这里精彩。

    鸟群翱翔,与孤独背影共舞。

    窗帘拉开一侧,怔怔的看了许久。

    谈意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感慨,是她带大的小孩。

    谢靳柯离去前找过她,说要带她逃跑到没有未来的城市。

    她没应。

    以她的个性,她要做自己的救世主。

    自由的在这世间奔跑。

    时机未到,她不能离开。

    几日后的夜晚。

    谈叔还是那混鬼的样,谈意静静的吃饭,不动声色。

    “那混账东西呢?”谈叔见餐桌上少了一人,有些困惑。

    谈意抬眼看去,居高临下的眼神与平常懦弱的她不太一样。险些吓到谈叔。

    “怎么?养了几年的备用器官不见了这么关心呀”

    “什么意思,你想上位?”

    “恐怕今天你是忘了,那让我好好帮你回忆一下”谈意指着他身后,“看看。”

    谈叔眉头紧锁,转身看去。

    遗照。是谈意母亲的遗照。

    谈叔见状,抄起遗照一摔。挑了一块比较锋利的玻璃片,试了试手感。

    “看来没打够啊。”

    谈意低头一笑,随即站起。

    “爸,人在临死之前呢,总得给自己积点善,心脏不好就别动气啊。”

    “你这个!”

    谈叔还没冲来,胸口便泛起疼痛,痛得蜷缩在地,这种撕裂般的痛,连着胸前的血肉,一阵一阵。

    他手捂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嘴里还不停嘀咕着“救命”。

    这狼狈的样子,真让人感到兴奋。

    她把身后备着的簪子收起,手机摔在地上用脚踩,还不过瘾,便找到电话卡和跟踪器,用火机点燃丢在谈叔面前。

    站在一旁,看着束缚她的东西消失。

    “活该,药片少了都不知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家吧。”

    谈叔这一生,得罪的人不少,也算为他们的亲友还愿罢。

    谈意提起皮箱,屋外冷得打颤。步态从容,一道黑影从身旁经过,便压低了帽子。

    谢靳柯提早到达,看见她来,推开车门。

    一切正常进行。

    消防的速度可真快,扫兴。

    火灭,一句节哀,计划成功。

    夜黄昏,微寒。

    谈意站在记者面前向公众告知谈叔的死讯,这个消息也很快在他的圈子里传开。

    自然,这个葬礼要请的人也不一定是他的朋友。

    近日邢瑞集团的谈老爷在昨日夜晚遭遇燃气爆炸,这个消息对广大民众的医疗保障有着一定的影响,也对他名下唯一继承人谈意的心情会怎样…

    谈意关掉电视。

    他死后,这哪是悲剧,是团圆,专属我的。

    她心想着。

    “这家媒体真会找话题,你觉得呢?”

    谢靳柯坐在后头,办公桌上双屏电脑开着,他的手在键盘上敲打。他侧脸,烟灰弹入绿植。

    “解决?”

    “困了。”

    过后,电脑屏上的图像变得扭曲不清,他的眼神专注而冷静。

    谈意支撑着脑袋,嘴角上扬。

    葬礼进行曲响起。

    一场葬礼满是假意。

    记者不停的采访着她,想要把她挖个深底。

    无人在意的棺材与鲜花。

    这场葬礼倒像个发布会。

    是她想要的效果。

    让他死后都无人在意。

    一辆车停在路边,当车门缓缓打开,众人的目光投向他,看来半年不见在国内还是这么无法抗拒的被其吸引。

    陈昕泽没有穿正装,他那褐色大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金丝框眼镜一身书卷气。

    他来到谈意身边,双手合掌“节哀顺变”

    谈意扫了一眼,正要踮脚,对方先弯下腰。

    谈意挨着他的耳边嘲讽起,“半年不见,看来不传统了,陈先生。”

    他“哼”笑。

    “谈小姐倒是成熟不少,祝贺。”

    “谢谢,结束后吃个饭?”

    陈昕泽轻咳一声,周围凑上的话筒发出些噪音,他食指放在鼻头,摆了个安静的手势。

    “我先进去了。”

    追悼会被布置得肃穆、庄严;遗体告别时,她们绕死者一周,并深鞠躬;宾客们惺惺作态向谈意表示安慰;重奏哀乐并将死者遗体送往火葬;追悼会即告结束。

    众人正散去,谈意拿起话筒发声,“各位来宾打扰了,我们邢瑞集团将转让给我最信任的李管家,今后也将与我无任何瓜葛。”

    语毕,涌上来的记者们堵的道路不通,陈昕泽嚣张的翘着二郎腿,装作漫不经心的看过去。

    她也看见了他。

    陈昕泽叹了口气,心想,被发现了。

    起身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的手掌伸向对方,谈意紧握着。

    一路狂奔,将所有烦恼留在过去,迎接自己的新生。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急促,她松手靠在树干气喘吁吁。

    陈昕泽同她一样,对望片刻,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你不行啊,炭炭猪。”

    “你!臭不要脸。”

    他们的意见总不相同。

    至今还有。

    陈昕泽喜爱用才智来“压榨”打击谈意。

    他常常否认谈意的观点,也因此,谈意更想去证实,在这个过程中,她学会了成长与挑战。

    眼前的是朋友是启蒙老师,更是家人。

    谈意头发被揉的变乱,她仰头,手落在了温热的肌肤上。

    “小心我手下不留情。”

    陈昕泽则反握,挨在自己脸颊上:“来啊,让我试试痛不痛快。”

    顷刻,他脸色转阴,没了之前的伪装。

    谈意瞧见他的神态:“陈哥哥这次回国,不会是想害我吧。”

    陈昕泽小声啧了声:“倒是个小机灵。”

    “彼此彼此。”剑簪从袖口落下,抵在他的脖颈处,“我倒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有变化,你说呢哥哥。”

    陈昕泽双手举起,扬眉退了一步:“把我想得太坏了谈妹妹。”

    “是有人花钱取你性命,但我不会用这雕虫小技,坏我家规矩。”

    听到这,谈意歪着头脸色有些阴沉,抬手轻抚着匕处。

    “是嘛,那今后我可要陪你好好玩玩。”

    朝山市,这里的公安没有那么严谨,野外尸体常有,主控它的三大家分为邢瑞医疗集团、疯子俱乐部和从不露面的空资组织。

    它们表面上看起来是为民供事,伪装成医院、娱乐场所、供市电,但背地里,邢瑞集团是贩卖人口器官聚集地、疯子俱乐部主干杀人案件、空资组织以泄露信息提供给高价买家。

    暗处,合伙开了家黑市赌场。

    它们以这类方式,让朝山市犯罪分子越来越多,扎根于此。

    也以这种游戏,索取他们身上的金钱。

    没有人是真正友善的,即便是最亲近之人。

    谢靳柯不知何时来到一旁,面露笑意,轻声回答:“好一出儿戏,自家人吵什么。”

    风吹沙响,三人站在儿时树下,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

    谈意问:“我现16,等到我20时,这棵树也会变大嘛。”

    陈昕泽:“笨蛋,树苗会长的比我们还大。这点儿科都不懂,以后怎么和我们玩。”

    谢靳柯:“……我会。”

    陈昕泽:“什么!”

    谢靳柯:“我会和谈意一起玩的。”

    陈昕泽:“两个傻子。”

    陈昕泽考虑许久,把礼盒递给谈意。

    谈意:“这是什么?”

    陈昕泽:“礼物,打开看看。”

    缠绕交织的银蛇。围绕在簪子上,那双被点燃的红眼,让它栩栩如生。

    她一眼看出:“你可知簪子的寓意?”

    “待你初长成,我与车来盘你发,你带嫁妆迁我家,要是不妥,我也愿它成为你手中的刃剑。

    “如何?”

    陈昕泽撇看他,装模作样,言中不耐烦:“哟,活见鬼。

    “你不是去浪迹天涯了吗?怎么好生生的站在这。是准备……看谁的笑话。”

    陈昕泽语毕,望向谈意。

    自然懂得言中的含义。

    谈意收起簪子,答复:“我叫来杀你的。”

    陈昕泽瞧见也不追究:“真是说笑,走,吃饭。”

    家中企业盛大,家庭永远摆在友情前面,但他们好似总在对方身后。

    成为朋友的护盾。

    抛开复杂的一切,他们内心还是会相信彼此。

    永远不会死在对方的‘刃’下。

    小路上,聊了许多。

    “在国外习惯吗?”

    “比这里好多了。”

    “我们呢,想我们这两个跟屁虫吗?。”

    “想~  去的那一天就想着。”

    “陈哥,我的事情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们打算去别处。”

    “到时候有需要,记得和我说。”

    “陈昕泽…  胡娅琳的死是早就计划好的吗?”

    “……嗯,剧本。”

    “那胡娅琳。”

    也是剧本吗?

    这个……

    不知道。

    毕竟,秘密。

    带入棺材了才叫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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