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因新王元烈娶亲,今日的乌图城热闹非常,城内外的关卡较平日松放了些,城内的人渐渐多起来。

    十里城郭,各色红绸彩带纷纷扬扬,众人聚在内城,各自分列两边,等着花车的到来。

    人群嘈杂,免不了议论几句。

    “听说,我们的王迎娶的是临天国的郡主。”

    “听王的侍从透露,那位郡主娘娘先前来过我们北戎,正好被我们的王所救,真是姻缘天赐。”

    一旁的女子颇有些郁闷:“也不知那新王后才貌如何,配不配得上我们的王?”

    一众议论声中,一个蓝裳女子步出,只见她容色冷艳,可面上温和,看着也好相处。她步子较旁人疾快,才行了几步,身后一个蓝衣袍的男子领着三岁大的孩童匆匆追上,甚是着急。

    “娘亲......”

    听见喊声,无忧回头一看,须臾功夫,一大一小各自一左一右将她看住,一遍遍嘱咐她小心慢行。

    无忧无奈扶额,实不是她要如此小心翼翼行走,而是这肚腹里还揣着一个小的。

    谢辞这小孩儿性子颇像他爹爹,此刻父子两个严肃着面孔,她是如何也不占理,只能听话。

    不过眼看前面的人越积越多,无忧急眼了,“哎,不是,你们这样,我一会错过齐瑶的花车怎么办?”

    谢泠道:“这有何难?”

    说罢,他上前去和守卫的将军耳语几句,没一会功夫,一队士兵将一块开阔地方围住,先前的民众愣是被挤出去,可又碍着权威,不敢多说什么。

    如此,无忧和自家儿子坐在那地方上,格外显眼。

    城内日头大,谢泠撑开遮阳伞,立在一大一小身侧,为他们遮阳。

    没几刻,礼乐声近了,不远处浩大的队伍行来,仪仗队打头的是北戎皇室护卫队,其后一众宫人簇拥着一辆花车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花车每行一段路,就会赐下金银箔,银花纷飞,振翅如蝶。

    元烈和齐瑶身着礼服端坐在车舆内,朝民众致意。众人的心情达到了极点,无忧看着他们笑,听到民众呼喊着“贝当”,一声盖过一声。

    听齐瑶说,北戎语里的“贝当”是万岁的意思。

    这样的场面,无忧眼眶渐渐湿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元烈到底兑现了他对齐瑶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一旁的谢泠观察了她许久,看着她偷偷拭泪,便道:“羡慕?”

    “你若喜欢,回去我们也再办一回,再不济,一年一次。”

    无忧想起他们大婚时候的繁琐,不禁娇嗔看他:“你想要累死我啊?”

    谢泠再不说话,只默默握住她的手。

    其实,他本来不同意她一路辛劳来北戎观礼,可是夫人的话不能不听,何况还要顾着小的,只能勉为其难同意了。要不是无忧的状态还算好,否则他此时真真满脸黑线了。

    无忧正被眼前的场面吸引住视线,忽然趴在腿上的小团子惊呼了一声,唬得谢泠急忙回过神来。

    “呀,妹妹动了。”

    无忧的心陡然提上来,又放下去,问自家儿子:“芃芃,你怎么知道是妹妹呢?”

    芃芃小朋友小心翼翼摸着娘亲微微隆起的肚皮,固执地抿嘴:“是妹妹,妹妹......”

    死心眼这一点儿,芃芃还真是得了他爹谢泠的真传,无忧没反驳他,妹妹就妹妹吧,反正谢泠也挺喜欢女孩的。

    婚礼的路线他们是知道的,花车游街之后,便到了北戎皇族的祭坛,行拜天礼。

    高大的祭台上,元烈和齐瑶一身婚服,对视而立。大祭司与其他巫祝行过献礼祝祷后,两边的侍者拿了吉物递给二人。元烈接过花环,上前亲自为齐瑶戴上。齐瑶拿过一条银色绣花的丝巾,披到元烈脖颈上。

    最后一道礼是歃血礼,二人割血入酒,在长生天的见证下互饮交杯。如此,礼成。

    “贝当,贝当......”

    声音如浪潮,起伏不断,礼乐奏过一重又一重,无忧仿佛回到了她和谢泠大婚的时候。

    她没有娘家,婚礼前夕便住在芳华阁,等着谢泠来娶。谁知当夜,这家伙便耐不住寂寞,趁人不备溜进了芳华阁,继续他的“天道酬勤”。

    第二日,继续衣冠楚楚,当他的新郎官。

    下午前来迎亲的自然是他那两位好兄弟——徐潜和裴远。裴远这家伙起先不乐意来,可后面不知怎么叫谢泠说动,竟想着蹭几分喜气也是好的,搞不好明年他也能脱单。

    接亲时,也不知谢泠用了什么手段,愣是叫他杀出三关,那一帮子姑娘们愣是没怎么拦住,催妆诗一作,便快步进去抱人出来。如此不合规矩,急得那媒人直跳脚。

    待将人塞进轿子,一行人便吹吹打打,直奔谢府。

    她盖着盖头,自然看不清眼前,只听见周围人声嘈杂,似乎观礼的人很多。轿子很快停下,她静静等着。这时,一只手突然被人握住,谢泠的声音撩着她耳朵:“夫人,为夫这便抱你入府。”他倾身过来,将她拦腰抱起,转头便迈进了谢府。

    她埋头在他怀里,他身上好闻的沉香味盈满了她,这种味道她已经很熟悉,可让她很安心,她靠着他的肩膀,清楚他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隔着盖头,她凑上去,在他侧脸旁印下一吻。

    谢泠抱着她,步子突然顿了顿,她听见他浅笑了一声,脑海中仿佛浮现他温润清浅,微微勾起的唇角,深邃的眼眸藏着的万千星辰。独她一个人见。

    她又勾紧了他的脖颈,他将他往上抱了抱,一路上她不停使坏,他闷声不吭。

    好不容易到了清晏堂,他一脚踏门进去,吩咐闻月二人把门,便踏进了里屋。不过,到底没人敢来听他的墙角。

    无忧的身子还没沾着床榻,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吻袭来。谢泠果真记仇,“睚眦必报”,这是与她算后账了。

    “娘亲,娘亲......”芃芃的小肉手又开始不停晃她,无忧回过神来。

    这时的谢泠却发话了:“芃芃,不要烦你娘亲。”

    谢泠除了老婆之外几乎没什么好脸色,芃芃见着他一张冷眼,小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尤想起前些日子的教训来,屁股仿佛还在疼,只好垂丧着头藏到娘亲身后去。

    无忧看着自家儿子吃了憋,伸出右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芃芃乖巧地攥住自家娘亲的两根手指,赌气地转给自家爹爹一个笔直的背影,再也不理他。

    谢泠本也觉得没什么,芃芃还小,粘着母亲很正常。可是,直到他亲眼看着无忧俯下身子,亲了小团子一口。瞬间,他有觉得心口温热流动的东西有被分出去。

    于是,他坚决做了行动。

    正在享受母爱的芃芃小朋友突然被打断,一只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大手将他和娘亲分开,然后,他就极不情愿地看到坏爹爹拉着娘亲的手,与那张得逞的笑脸。

    美其名曰:“芃芃,我和你娘亲有事商议,乖,你去一边玩。”

    然后,他就看到一旁腻歪歪的父母。

    芃芃蹲在地上,拿了一根小木棍,无聊地画圈圈。

    直到婚礼完毕,宴席上,芃芃重新回到了自家娘亲身边。

    至于他那个坏爹爹,因娘亲有了妹妹不能饮酒,被元烈叔叔带去饮酒了。

    圆桌上,齐瑶姨姨和娘亲轮流为他夹菜,很快他的面前积了一座小山。他的小嘴里,圆鼓鼓的。

    娘亲与齐瑶姨姨说着话,而他负责填饱小肚子。

    今日的齐瑶成了婚,与往日里不大一样,多了几分稳重。

    无忧知道她与元烈不容易,便说:“你等了他五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齐瑶笑了笑:“你不知道,这其中另有一番曲折。”

    无忧好奇心被引诱,继续听着。

    “我离他的第一年,他还与兰后等势力争斗,那段日子他没忍心与我说,我也知道必定是不易的,我看到他身上的新旧伤也就明白了。”

    “第三年他终于稳定了势力,夺得了王位。那时你也知道,父亲年事已高,家兄经了战乱,身子不好,诺大的齐家便落到了我肩上,那时我也想着寻了人早点出嫁,好不容易寻着一个郎君,就是崔锦那家伙,谁料年后才订了婚,我那可怜的未婚夫便叫人给劫了。”

    说到这里,齐瑶有些好笑:“你应该猜到是谁干的?”

    她继续说:“来人指明了让我过去,又让人知会了崔府,若不解除与我家的婚约,便要撕票。我还蒙在鼓里,待赶过去,才知是他。之后,便缠缠打打,两个人绑在一处了。”

    无忧听后也不禁一笑,“有些人,就是不打不相识。”

    齐瑶笑了笑,忽然看向她小腹,“无忧,不如我与你定个娃娃亲吧。”

    无忧拂了拂小腹:“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齐瑶笑道:“这也不难,若为同性男孩,便作金兰之谊。”

    无忧道:“那也不错。”

    说话间,两个男人过来了。二人身量修长,才质俱是人中佼佼者。

    此刻,他们各自看着心爱之人,此间意,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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