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芷张了张嘴,原来如此。

    想起前两日二伯娘那眼神,恐怕是回去后没多久就知道田芷骗了她,见不得她们好过,所以才去官府告了状。

    她深吸口气,半晌才回道:“多谢官爷告知,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那几人互相扶持,沉默地没有说话。

    田芷其实不是很意外是二伯娘告发的她,但她想不通的是她竟然知道这种事能去官府。

    大律朝是有规定良民不能从商,但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了,规定早已放开,只要大家不拿到明面上说,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她二伯娘把她闹到官府,田芷跟永济铺的生意想必官府是知道了,此后要想继续,永济铺那边也不会愿意。

    毕竟这事说起来不大,但沾上了就是一身腥,谁也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将生意彻底黄了。

    她叹了口气,抬头发现田生在看着她。

    她勉强笑了笑,道:“帮我把埋在后院的钱拿一袋出来吧。”

    她转头看着那几名衙差,“今日不交税款,恐怕他们是不会走的。”

    田生顿了顿,最后还是转头去了。

    等人走了,田芷上前对着几名衙差抱歉道:“今日伤了几位官爷,实在对不住,这人是我远房表哥,常进山打猎跟野兽搏斗,有些身手,前些日子打猎时伤了脑子,只要在家里看到陌生人就会如此,一会儿我请几位官爷喝茶,还请几位官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一回,以后我们一定将他绑起来不让他再伤人。”

    几名衙差倒是客客气气的,应该是怕田生又动手。

    但田芷知道,他们现在客气只是还在她家,只要回了官府,他们被打成这样一定会找机会讨回来。

    所以拿钱堵他们的嘴,虽不是永远的办法,解一时之困也好。

    田生从后院回来了,将一袋装了半袋的钱袋子递给她。

    嘴唇紧抿,似乎很不乐意给他们钱。

    田芷摸了摸钱袋里的东西,然后伸手递过去,道:“这是税款,几位官爷收好。”

    那领头的拿过去,扯开袋子一看,脸上瞬间露出高兴的神色。

    身旁两人看见也瞬间气消了大半的样子。

    田芷笑着点点头,心放下了些。

    那人将钱袋往衣服里一收,嘴角露出些笑意,说道:“既然税款已交,我们就回衙门将此事报告给上官,官府也不是不讲情面,不会重罚姑娘的。”

    说完,几人搀扶着慢慢往门外走了,嘴里窸窸窣窣,应该是商量着什么事。

    田芷看着爹娘将门彻底关上,才终于吐出一口气。

    此事就算是了了。

    那半袋子的碎银交给那三个衙差,他们只需上交一小撮所谓的税款,剩下的便是他们自己分了。

    分到的银子比他们在官府干整整一年的都多。

    这可是田芷攒了好久,将所有卖糕点的钱,加之以前没被抄家的私房钱,都在那里面了。

    她心如同滴血般疼,咬着牙在石墩上坐下。

    往后一看,爹娘和田生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在一旁。

    她说不出话,只干坐着想以后该怎么办。

    日头慢慢升上中天,午时到了。

    田芷坐了许久,最后终于拍拍衣服起身,谁知她刚有动作,身后一人突然窜起。

    她爹田忠从石阶上起来,转身快步冲进屋中,没一会儿手里拿着根竹棍,然后气冲冲地打开院门出去了。

    她娘似乎也明白了她爹去干什么了,站起身也跟着出去了。

    田芷正想劝劝,但一想,二伯娘害得她家这么惨,怎么着也得让她吃点教训才是。

    她应该想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永济铺的生意做不成了,之后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生意。

    不过好在糕点的方子在她手里,陈老板一直想要,她还没卖,价格可能会被砍一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没了糕点生意,昨日刚买的那些茶叶瞬间就无用武之地了。

    她还跟曹三说以后会一直买他的茶叶,没想到这么快她就食言了。

    正在她思索间,田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旁。

    看她紧锁眉头的样子,忽然沉闷着声音,说道:“是我方才的莽撞,所以才给了他们那么多钱吗?”

    田芷收回思绪回头,点点头道:“确实,若是你没出手,我或许能少赔些钱。”

    听到这话,田生果然震惊不已,随后好像又觉得她说的对,自责地抿着唇不敢说话。

    空气沉默了半晌。

    随后她回过头,淡淡道:“但若不是你出手,我或许会被那几个衙差带回官府,也要很多钱才能赎出来,所以,还不如让他们挨点打。”

    话音落,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声。

    她回头,看见田生鸦羽似的眼睫垂在眼睑下,嘴角微微弯起,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抬起头来,顿了顿道:“昨日买的茶叶现在不能用了,我们将它晒干卖去镇上的茶铺,可好。”

    田芷想,或许也只能这样了。

    爹娘出去了,估计好一会儿才会回来。

    田芷先在家将午饭做好。

    没多久,就听见院门外的开门声,她探出头去,瞧见田父田母拿着木棍回来。

    额头都是汗,好像跑了很远的地方,有些无力地找了地方坐下。

    田芷走上前先劝了爹娘进屋吃饭,然后在饭桌上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林氏率先愤愤道:“你二伯娘瞧见我们一来便心虚地躲起来了,我们猜就是她干的,所以追着她打了时辰,逼着她保证以后再不会加害我们。”

    田芷笑着跟爹娘夹菜,虽说二伯娘这个人说的话做不得数,但听着还是很解气。

    午后田父田母下地去了,顺便看看栽的菜长的如何。

    田芷和田生留在家里,将茶叶全部用竹匾装好,晒在院中。

    还有多买的地栗,不能再做糕点生意,这些地栗只能他们自己留下来吃了。

    夜晚吃过晚饭,林氏说有事,将田芷叫去了他们屋。

    结果进去一看,田父也在。

    田芷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要谈什么事。

    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询问道:“爹娘,有什么话这下说吧。”

    田父起身看了看窗外,确实没有人,才倒回来坐在床上。

    语重心长地问道:“芷儿,你就跟爹说,你这捡回来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田芷没想到他们居然是问这个。

    从田生来到她家,田父田母从来没有问起过关于他的事,只听了田芷的话就彻底对他放下了心。

    田芷猜测是今日田生的身手确实不像普通人,三下就将三个衙差打倒在地,所以田父怀疑了。

    看田芷顿了这么一会儿,林氏宽慰道:“芷儿,我和你爹不是要赶他走。”

    “只是我们害怕他,你爹担心他若是个坏人,我们家会有危险。”

    “特别是你,他表面上听你的话,万一背后筹划着什么,你我都不知道。”

    田芷沉默了一会儿。

    她不知道怎么跟爹娘说,因为她也不知道田生是什么人。

    她忽然想到一点。

    迎着爹娘探究的眼神,说道:“田生的身份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据女儿得到的一些证据,以及他想起的一些回忆,他应是哪个富商家的公子,从小学习武义,所以才有这般身手。”

    田父道:“他想起来了?”

    田芷摇摇头,“他说只想起些小时候的事,但我觉得他举止儒雅,行为端正,不像大奸大恶之徒,我们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他做过什么坏事。”

    她宽慰道:“爹娘就放宽心,他若真是坏人总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我是不会让他再待下去的。”

    田忠和林氏其实也是猜测。

    生活了这么久,田生的为人他们总是知道一些的。

    于是也没再说什么,点头道:“行吧,爹娘就听你的,过阵子再说。”

    田芷知道,疑心一起就没那么容易放下。

    于是点点头,说了一句让他们早点睡,就开门出去了。

    谁知刚将门关好转过身,院里的台阶上就站起个人。

    田芷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是谁。

    她愣怔了一下,抬脚走过去。

    “你都听到什么了?”

    田生从新在台阶上坐下,声音很淡,“我从小耳朵就很好,不是有意听你们说话的。”

    她也没说其他的,只是道:“我爹娘没见过身手这么强的,而我见过你被人追杀时的场景,所以不意外。”

    她想了想,才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我帮你解释了,最后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话,最好是个好人。”

    说完,她便抬脚往自己屋走。

    身后的人一句话也没答,她心忽然落了落,低头回了屋。

    翌日,田芷起床后在窗外看到田生已经在整理院中晒着的茶叶。

    她今日准备带着糕点方子去镇上,卖了方子再打算做其他生意。

    出门时她记得没有叫田生,谁知走着走着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田生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追了上来。

    田芷在原地等了等,等到他走上来后,才看清原来是一包用油纸包着的吃的。

    他道:“这是林婶用地栗做的面饼,你没吃早饭,我给你带的。”

    田芷接过去打开油纸,面饼还是热的,上面混着些地栗碎,表面微微有些糊了。

    她娘烙的饼从来不会糊,今日竟然失手了?

    她抬眼看了看田生,发现他表情没什么异样,于是扯开纸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还挺好吃的。

    于是转过身边走边吃,跟在身后的田生嘴角弯了弯,脚步也轻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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