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了山,田芷跟着爹娘忙完了地里的活便回家了。

    草草吃过晚饭,田芷将今日卖方子的钱跟爹娘说了,两人有些垂头丧气。

    想起之前家里的铺子还没被收之前,田忠林氏总是纵容她二伯和二伯娘来家里闹,每回闹了就能捞便宜回去,就这样性子慢慢被惯起来。

    直到今天,田芷的生意也被他们搅黄了,两口终于忍无可忍。

    林氏自责地说起来,田芷忙宽慰了她。

    是她二伯家的错,没必要怪自己,之后好好提防就是。

    终于劝得两人去睡了,田芷才开始烧水洗澡,白天出了些汗,衣服干后有些味道。

    农家没有什么好的地方,家里洗澡时都在柴房对面的一个小屋,里面搭的石板。

    田芷慢慢悠悠洗完,正准备穿衣,忽然发现准备好的换洗衣服没有拿进来。

    她转头一看,先前脱下来的衣服也打湿了,总不能将脏的捡起来穿。

    之前忘了时都是她娘帮忙拿的,今日因为她早早劝人去睡了,所以现在四下里一个人也没有。

    正情急时,门外想起了脚步声。

    她悄悄凑在木缝往外看,漆黑的院子里只有月光,一个挺拔单薄的背影向柴房走去。

    是田生。

    她咬牙犹豫了片刻,眼看着田生马上就要关门进去了。

    她终于鼓起勇气喊道:“等等。”

    背影终于顿了顿,下一刻转过身来,田芷道:“田生,我……我衣服忘拿了,在我屋里……”

    话说的结结巴巴,她脸烫的厉害,实在说不下去了。

    然后木缝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田生从听到有人说话的那一刻心忽然漏跳一拍,因为他知道田芷在洗澡,而澡堂在他住的柴房对面。

    未免不便,他都像之前一样在院子里坐半个时辰才回屋。

    谁知今日田芷还在,他脑子空白了一瞬,呼吸快了许多,凝神听着田芷在说什么。

    站了一会儿,思绪回神,他才赶紧脚下生烟去了。

    田芷看着人终于走了,心中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田生会觉得她太离谱而拒绝帮忙。

    忐忑地等了一会儿,脚步声终于又回来了。

    田生一言不发地将衣服放在了门外,然后顿了顿,转过身道:“衣服放在窗下,你一伸手就能够到。”

    说完只听脚步声迅速消失,空气又恢复了寂静。

    她懊恼地打开窗,将衣服拿进来穿好。

    往后可不能再忘了,就是忘了也留个心眼把换下的衣服放好,再怎么样也能凑合一下。

    翌日,田芷将前两日晒的茶叶都检查了一遍,已经可以送去镇上卖了。

    她随便找了个竹篓装好,出门时田生跟上来,抓着框边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说完抢过竹篓背上,就这样两个人走去了镇上。

    他们走了好多家茶铺,卖的价格大差不差,田芷准备就这样随便找家卖了,最后听田生的,找到了最后一家,比其他家多一文钱。

    最后谈好价格,就这样全部卖了出去。

    店家说他们茶铺过两日价格也是要降的,最近官府下发了赋税的告示,所有税钱比以前多了两百文,以后大家都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活了。

    店家说完,坐在旁边的客人也加入进来。

    两个年轻男子道:“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都加重了,莫不是朝廷没钱了,哎,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上哪儿找钱交啊,哎……”

    两个男子叹着气摇摇脑袋。

    田芷接过店家找的钱,带着疑惑走出来店门。

    她还未曾听说赋税加重了,她想了想,朝着镇子上官府贴告示的地方走去。

    田生慢慢跟在身后,问道:“你要去看吗?”

    她点点头,说道:“我不认字,一会儿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贴告示的地方不时有一两个过路人驻足,他们走过去。

    田芷问道:“有吗?”

    田生点了一下头,“是增收了,告示是昨日贴的。”

    原来是真的。

    田芷本还抱着侥幸心理,这下白纸黑字写着。

    她心情沉重起来,说不出话,转身慢慢朝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看到了村口出现在眼前,田生忽然开口说道:“距离收税的时间还有几个月,在这之前我们还能做些其他的赚点钱,到时候税款就能交上了。”

    田芷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能做什么,所以她才心情沉重。

    回到村里,平时过路都跟她打招呼的叔婶都在讨论着什么,田芷仔细听去,还是关于增税的事。

    大家的脸上无一不是沉重的表情。

    两百文对于只种些地的农户,一年的收成交一些给官府,剩下自己吃,哪还有余钱交这个。

    回到家,屋顶冒着炊烟,田父田母在厨房做饭。

    田芷一进去,听见爹娘也在说这个。

    两人瞧见田芷回来,赶紧上前来问道:“芷儿,我听村里的人说,官府贴了新告示,要增税了,你们今日去了镇上,可听说了?是真的吗?”

    田芷点了一下头,说:“我和田生一起去看的告示,是真的。”

    两人瞬间安静了下去。

    田父田母都是普通农户,虽说现在家里还有些余钱,但两百文对庄家人来说还是太多。

    田芷知道说什么爹娘都是要担忧的,于是只道:“等我找到生意做了税钱就能交上,不用操心。”

    夜晚,田芷坐在院中望星。

    天气慢慢热起来,云也少了,月亮和星星就这么明亮的挂在天上。

    看得出了神,田芷都没察觉到有人走到了她身旁。

    田生为了不吓到她,只坐在一旁,等她发现自己。

    果然,田芷头抬久了,有些酸痛,终于低下头看到了他。

    田生这才看到她挂满忧愁的脸,他轻叹了口气,问:“你想好做什么生意了吗?”

    田芷摇摇头,“镇上的铺子是不能了,我想了想,只能自己支个摊,可究竟卖什么好。”

    糕点铺可不缺,没人会去一个小摊上买,其他的又放不长。

    除了干的,能放的久的东西,还要适合在小推车上叫卖。

    忽然脑子里回忆起一段童年的记忆。

    那是爹娘第一次带她去镇上,小小的她被热闹的街市看花了眼,一眼望去,全是吃的喝的。

    可她这么多年,唯一记得清的,只有那一串串红色的冰糖葫芦。

    田芷忽然从座椅上起来,她惊喜地想到自己能做什么了。

    那就是蜜煎果脯。

    制作过程简单,还比寻常的吃食放的久,最主要的是镇上专卖蜜煎的铺子极少。

    田芷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沉重的心情也随着夜风吹跑了。

    田生看见她好像想通了什么,问道:“你想好做什么了?”

    田芷点点头,高兴道:“我准备做蜜煎,这个做起来比糕点简单,并且也好卖。”

    蜜煎做的种类要多,田芷觉得就她和田生两个人实在有些吃力。

    她忽然想到村里的叔婶都还在操心赋税,不若问问村里有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到时候卖出去的钱对半分。

    若生意好,不仅她家不用再操心赋税,也能帮着乡亲们减少重担。

    田生看她好像很高兴,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好,我们一起。”

    田芷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翌日,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爹娘。

    田父田母一向是支持田芷的,说完后,就帮着田芷一起从村东头开始问起。

    结果问了一半,出乎田芷意料的是,几乎没有人愿意。

    有些觉得太冒险,万一亏本,本来就没钱,之后更交不上了。

    有些婶婶本来愿意,但又觉得上次她做生意被官府发现了,万一这次跟着她又被官府的人抓住了怎么办。

    田芷反复解释过,她们跃跃欲试,总是踏不出那一步。

    她还没实践之前,不敢跟任何人做保证,所以之后几乎就更没人愿意来了。

    本来昨晚说的信心满满,以为她这个点子一出,保准村里人都争着要来。

    结果现实给了她一巴掌。

    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没经历几件大事的人,任金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勇气去捡。

    田芷将全村的人都问完了,差点就去问王秀才家了。

    结果出门几个人,现在还是几个人。

    田父田母叹了口气,宽慰道:“芷儿别着急,这事想让他们相信能赚钱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我们先回去吧,之后愿意的就来,实在没有,咱们自己赚着钱后给他们瞧瞧。”

    田芷无比感激有个通情达理的爹娘,点点了头,只能先这样了。

    回去后,田生走在她身旁,轻声问道:“你是希望有人帮你,还是想帮村民解决增税的问题。”

    田芷叹道:“都有。”

    顿了一下,“村里的叔婶对我们都不错,上次家里出事了,还送了许多瓜果和菜来,总得回报点什么,至少希望他们不用为这件事发愁。”

    田生看着她明澈的眼睛,然后微笑着点头,“我帮你。”

    田芷也不祈求着谁能帮着,毕竟确实很不容易,但若真能那是再好不过。

    她“嗯”了一声,“那就多谢你了。”

    话说的客气,但语气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像是打趣。

    田生说完就自己出门了。

    坐在院里的田芷看着人走远,忽然发现了一件平常没察觉到的事。

    田生的话,好像多了起来。

    要不是这两日被事情缠的满脑子都是生意,她早就发现了。

    从他独自离开说有事那日起,回来好像就变的爱说话了,难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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