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2022年2月25日晨。
刘屿辰去了趟烈士陵园，他终于能够做到在见到刘忠的坟墓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起伏了。
林恙然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在墓碑旁看到刻字。
但她在一个月后彭遥栀的婚礼上，见到了那个曾经刻过字的人。
婚礼这天，细雨蒙蒙。
幸好场地是在室内的。
林恙然忙完工作从京南回到潼远，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婚礼现场。
刘屿辰作为证婚人，早早就进场了，跟她并未同路。
林恙然撑着那把小黄伞，着急忙慌地冲进礼堂，路过门前的登记处时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
男人侧过肩膀，压低帽檐轻轻颔首，手里好像拽着个什么东西便溜走了。
虽然戴着口罩，帽檐下只能看见一双眼，但林恙然仍然觉得他太过眼熟。
林恙然收起伞，站在大厅门边朝男人走的方向望过去。
花坛边有只小狗拴着链条，逃不掉只能可怜兮兮地躲进花丛里，但乌云才不会因为怜悯而调小雨量。
男人在小狗躲藏的地方停留了两秒钟，毛发湿透的小狗眼巴巴望着男人，男人也认真地注视着它，仿佛找到了世界上相似的孤独灵魂。
他将透明伞放下，为小狗遮挡住一片风雨，然后将手揣进裤兜，从里面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拆开包装含在嘴里，雨滴沾湿了糖纸，他抓着衣袖擦了擦，小心翼翼收回兜里。
脚步即将迈出去的那一刻，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林恙然的目光，侧过头望了她一眼。
在对视的半秒里，他没有躲闪，而是大方迎上她的目光，就像从前那般。
很奇怪地，男人将鸭舌帽的帽檐往上提了提，额前散乱的碎发露出来。
两只深邃的瞳眸弯成了一轮残月，细纹攀上了他的眼角，添了苍老的气息。
林恙然都快有些认不出他来了，这个曾经说这个世界没人希望还能活着的人。
他并没有留恋，转身得太过干脆，令林恙然喊了他一声。
“余祈年！”
林恙然不明白，既然他都来了怎么不去看看彭遥栀，连婚礼的大堂都没进，就这样走了。
余祈年在听到这名字时，步伐一顿，但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他的迟疑。
雨中的背影潇洒又决绝。
林恙然恍然间想起，她有一次穿越也见到过，原来当时给那只小狗撑伞的人也是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余祈年似乎还是没有变。
“老板！”
清透的声音将林恙然喊回了神。
谢茹跑过来挽住自己的手，拖着她便往大堂走，嘴里的话并未停下。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呀，婚礼都快开场了！”
“我刚刚，”林恙然顿了顿，“见到一个老朋友。”
“谁？”
好像这场婚礼里，除了几个人之外，没人认识他。
甚至认识他的人，都不待见他。
“你不认识，”林恙然莫名心里泛酸，“这里也没人认识。”
路过登记处的时候，小姚站起身叫住谢茹，手里拿着一封鼓鼓的红色信封，“谢小姐，刚刚有个人把这个信封给了就跑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也不说，最奇怪的是他也不进去只是拿走了两颗喜糖。”
是他！
林恙然视线看过去，停留在那封红色信封上，看着样子像是个红包。
“我看看，”她走过去拿过那信封，翻到反面时，信封右下角有两行很小的字，不过因为写字人是左撇子晕开了笔墨，林恙然一字一顿地念道：“春风十里，贺卿良辰。夏时。”
字迹工整，就像是孩童临摹字帖般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林恙然竟红了眼眶，她为余祈年不敢留下真名遗憾。
“夏、时？”身旁的谢茹歪着脑袋思索，“侠士？这人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怕不是假名吧。”
“是真名。”
林恙然弯了弯眉眼，笃定的口吻说道：“我认识他。”
“但这结个婚，他怎么送这么多礼金？”
谢茹夺过信封，拆开后将里面的百元红钞倒出来，崭新得就连缠绕的纸条都没拆掉。
很好数，一沓加20张百元，一共1万2。
“这信封给我吧。”
林恙然从谢茹手里扯过来，平铺开来揉平褶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这信封她想直接交给彭遥栀，她不想平添新人间的误会。
“嗯？老板这不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谢茹质疑着瞧着林恙然。
林恙然直接打断，将钱塞给小姚便将谢茹拽进了礼堂。
礼堂主色调是大海的深蓝色，一头巨大的鲸鱼灯装点在正中央。
整个场地空旷，现场的舒缓音乐也是现场的古典乐队演奏的。
看上去低调却不失奢华，看得出来彭天华花了大价钱。
谢茹拉着林恙然在礼堂前排的空位子上坐下，没过一会儿一身正装的刘屿辰也坐了过来。
“紧张吗？”
林恙然调侃他一直在做着深呼吸。
刘屿辰凑到她耳畔，悄声：“说实话，比我硕士答辩那天还紧张。”
“又不是你结婚。”
“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十几年我甚至都没参与过，她就莫名其妙要结婚了……”
说着，刘屿辰垂下头，林恙然看他竟有种老父亲看女儿出嫁的悲伤。
她的安慰还没到，身旁谢茹的吐嘈声却来了。
谢茹抱着双臂，啧啧道：“我就说我才该是证婚人才对，嫂子非要找你。”
“谢茹，”刘屿辰学着她的样子抱手，冷冷道：“轮资历证婚人肯定是我，你还是算了。”
“恙恙姐恙恙姐，你不管管他。”
谢茹皱起眉头，拽着林恙然的手撒娇，狠狠地盯住刘屿辰。
林恙然尴尬地坐在两人中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凑到刘屿辰跟前劝说：“小茹才19岁，你让让她。”
“她成年了。”
“还小还小。”
刘屿辰身子微微后倾，看着林恙然这副护崽子的模样，立刻阴阳怪气道：“果然啊有了亲学生，男朋友就能抛诸脑后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林恙然晃着头叹气，推搡着他上台，在他耳畔轻喃：“好了，你跟我最亲行了吧？”
“勉强还行。”
刘屿辰整了整衣袖，嘴角浮起满意的笑，高兴地去后台了。
时钟的指针指向12：05，婚礼入场曲缓缓响起，全场的灯光聚焦在门外盛装的彭遥栀身上。
瞧着彭遥栀挽着彭天华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向台上的谢尧。
其实这样的结婚场面，林恙然从小到大已经看过了无数次，但每一次她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一次也不例外。
即使她并不知道彭遥栀跟谢尧的爱情故事，但还是会为她和他只有彼此的眼神感动。
其实一个月前知道彭遥栀的结婚对象是谢尧时，林恙然吓坏了。
两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而且她曾经听屈南山说谢尧是不婚主义。
但问过谢茹才知道，她哥跟彭遥栀的缘分，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2009年。
那是个不阴不晴的傍晚，平常到当时没人会想到它对于人生的意义。
周六百川中学放学，谢尧像往常一般坐在音乐教室里，弹奏着一曲《晴天》。
彭遥栀捧着试卷路过他的窗前，被悠扬的旋律留住了脚步，侧头的那刻阳光恰到好处。
黄昏落日的光打在钢琴的琴键上，少年指尖跳跃在音符的世界里，美好得像是描摹出来的油彩画。
这样的画面从此住进了彭遥栀的回忆，并在此后的人生里被反复回忆。
那时的他们还不认识，也一定想不到这瞬间会在很多年以后，成为缘分的起点。
后来大学支教时，谢尧再一次演奏了这首曲子，彭遥栀认出了他。
听完这个故事后，林恙然常常感概，或许走不出夏蝉和彭遥栀的故事的那个人一直是旁观者的她自己，两位主角早就朝前迈了一步了。
或许夏蝉从决定拯救彭遥栀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彭遥栀之间的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那一片片消失于世界的绿叶情书，最终随着夏天的微风彻底被某人遗忘了。
遗憾也好，悲伤也罢。
这都是夏蝉选定的结局。
婚礼结束后，林恙然在后台见到了余芝。
闲聊中林恙然握挎包肩带的手紧了紧，包里那张红色信封牵动着她的心，她问向余芝问起了余祈年的近况。
谁知得到的答案却是，“我哥？我也不知道，我回来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听别人说他五年前丢下那家酒吧后就失踪了。”
余祈年失踪了？
那送这份用信封包裹着的礼金的人又是谁？
所以这就是余祈年送礼不敢用真名的原因吗？
林恙然拽着那信封，思考了很久等到第二天彭遥栀都踏上蜜月旅行后，她都没勇气给出去。
本想着等彭遥栀回来之后再给的，但某天一则新闻推送刺痛了她的眼，颗颗泪珠砸向手机屏幕。
那则新闻很简短，评论区清一色的点起蜡烛致敬。
标题是这样的——“缉毒警察夏时卧底5年，收网行动中不幸牺牲。”
这熟悉的名字，林恙然颤抖着握住手机，没想到余祈年竟继承了刘忠的化名，也步了他的后尘成为了英雄。
林恙然记得以前去医院探望余祈年的时候，他曾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很多人知道夏时这个名字。”
那时林恙然并未听清，忙问：“什么名字。”
余祈年敛起笑意，笃定的眼神看向她，似乎那个时候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带着玩笑的口吻对她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林恙然最后，真的在离当时很遥远的以后知晓了这个名字。
后来夏时的棺桲荣归故里的时候，林恙然跟刘屿辰心照不宣地都来了。
“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林恙然抬眸看向身旁目光淡淡的刘屿辰。
刘屿辰轻下眉头，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带着自嘲的口吻，“我虽然怪我爸为了救余祈年耽误了撤走的时间，但我想过如果我是我爸，我也会救他。”
“余祈年这人为了我爸的一句话，护了我这么久，”刘屿辰顿了顿，声线微微颤抖，“他知道我没处撒气就一直招惹我，让我打他出气。”
“其实我还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刘屿辰的目光落在林恙然的眉心，她看出了他的遗憾和伤心。
林恙然牵起他的手，温和地笑道：“你和他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
微风拂面，初夏的暖阳不刺眼，但晃得让人红了眼眶。
这风绕来绕去，像是遥远的人送来的思念，一直吹到了葬礼上。
林恙然在这里，见到了彭遥栀。
她没想过，她竟然会来送他最后一程。
“没想到你会来。”
坐在黄昏的烈士陵园门前，林恙然将包里的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身旁的彭遥栀。
彭遥栀接过那颗糖，见到包装纸上的口味时还有些惊讶，林恙然怎么会知道她喜欢这个。
但她并未问出口，只是含住那颗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算是我的一个朋友。而且，他也是九年敬重的哥哥。”
“你恨他吗？”
微风吹得让人心醉，林恙然又没过脑问了这样的问题。
彭遥栀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林恙然想起那个信封，深吸一口气说：“你婚礼那天余祈年来过，他送了份礼金便走了，我本想把那信封交给你，但后来你去旅行了。”
“你帮我扔了吧，钱我也会还给九年。”
彭遥栀没有任何犹豫，笑着看向林恙然。
林恙然眉心微颤，为彭遥栀的洒脱震惊，“你不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吗？”
彭遥栀弯了弯眉眼，“好奇又如何，生活得像前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你知道吗，”林恙然瞧着她，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以前余祈年曾跟我说，你是除了余芝和刘屿辰的爸爸以外，第三个希望他活着的人。”
彭遥栀低眉笑了笑，“余芝有跟你讲过他的过去吗？”
见林恙然摇头，彭遥栀双手撑在台阶上，抬头望向湛蓝无云的天空，语速缓缓地，像在讲述一个老朋友的故事，“余祈年十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所有人都嫌弃他是累赘，他只能寄宿到余芝家里，后来学习成绩不好早早辍学，一不小心被那群毒贩当作替死鬼，被刘屿辰他爸捡回一条命，辗转回到潼远成了街头混混。”
“我同情他的过去，他也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希望他活着。”彭遥栀顿了顿，温柔的目光失了光彩，“但我讨厌他喜欢我。”
林恙然被她的语气吓到，愣得话哽在咽喉。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爱人如养花，水多水少花都活不下去，他当年那样近乎偏执的喜欢，”彭遥栀晃了晃头，释怀地，“对于年少的我来讲承受不起。”
刘屿辰去了趟烈士陵园，他终于能够做到在见到刘忠的坟墓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起伏了。
林恙然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在墓碑旁看到刻字。
但她在一个月后彭遥栀的婚礼上，见到了那个曾经刻过字的人。
婚礼这天，细雨蒙蒙。
幸好场地是在室内的。
林恙然忙完工作从京南回到潼远，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婚礼现场。
刘屿辰作为证婚人，早早就进场了，跟她并未同路。
林恙然撑着那把小黄伞，着急忙慌地冲进礼堂，路过门前的登记处时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
男人侧过肩膀，压低帽檐轻轻颔首，手里好像拽着个什么东西便溜走了。
虽然戴着口罩，帽檐下只能看见一双眼，但林恙然仍然觉得他太过眼熟。
林恙然收起伞，站在大厅门边朝男人走的方向望过去。
花坛边有只小狗拴着链条，逃不掉只能可怜兮兮地躲进花丛里，但乌云才不会因为怜悯而调小雨量。
男人在小狗躲藏的地方停留了两秒钟，毛发湿透的小狗眼巴巴望着男人，男人也认真地注视着它，仿佛找到了世界上相似的孤独灵魂。
他将透明伞放下，为小狗遮挡住一片风雨，然后将手揣进裤兜，从里面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拆开包装含在嘴里，雨滴沾湿了糖纸，他抓着衣袖擦了擦，小心翼翼收回兜里。
脚步即将迈出去的那一刻，男人似乎感受到了林恙然的目光，侧过头望了她一眼。
在对视的半秒里，他没有躲闪，而是大方迎上她的目光，就像从前那般。
很奇怪地，男人将鸭舌帽的帽檐往上提了提，额前散乱的碎发露出来。
两只深邃的瞳眸弯成了一轮残月，细纹攀上了他的眼角，添了苍老的气息。
林恙然都快有些认不出他来了，这个曾经说这个世界没人希望还能活着的人。
他并没有留恋，转身得太过干脆，令林恙然喊了他一声。
“余祈年！”
林恙然不明白，既然他都来了怎么不去看看彭遥栀，连婚礼的大堂都没进，就这样走了。
余祈年在听到这名字时，步伐一顿，但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出他的迟疑。
雨中的背影潇洒又决绝。
林恙然恍然间想起，她有一次穿越也见到过，原来当时给那只小狗撑伞的人也是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余祈年似乎还是没有变。
“老板！”
清透的声音将林恙然喊回了神。
谢茹跑过来挽住自己的手，拖着她便往大堂走，嘴里的话并未停下。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呀，婚礼都快开场了！”
“我刚刚，”林恙然顿了顿，“见到一个老朋友。”
“谁？”
好像这场婚礼里，除了几个人之外，没人认识他。
甚至认识他的人，都不待见他。
“你不认识，”林恙然莫名心里泛酸，“这里也没人认识。”
路过登记处的时候，小姚站起身叫住谢茹，手里拿着一封鼓鼓的红色信封，“谢小姐，刚刚有个人把这个信封给了就跑了，问他叫什么名字也不说，最奇怪的是他也不进去只是拿走了两颗喜糖。”
是他！
林恙然视线看过去，停留在那封红色信封上，看着样子像是个红包。
“我看看，”她走过去拿过那信封，翻到反面时，信封右下角有两行很小的字，不过因为写字人是左撇子晕开了笔墨，林恙然一字一顿地念道：“春风十里，贺卿良辰。夏时。”
字迹工整，就像是孩童临摹字帖般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林恙然竟红了眼眶，她为余祈年不敢留下真名遗憾。
“夏、时？”身旁的谢茹歪着脑袋思索，“侠士？这人的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怕不是假名吧。”
“是真名。”
林恙然弯了弯眉眼，笃定的口吻说道：“我认识他。”
“但这结个婚，他怎么送这么多礼金？”
谢茹夺过信封，拆开后将里面的百元红钞倒出来，崭新得就连缠绕的纸条都没拆掉。
很好数，一沓加20张百元，一共1万2。
“这信封给我吧。”
林恙然从谢茹手里扯过来，平铺开来揉平褶皱，塞进了自己的包里，这信封她想直接交给彭遥栀，她不想平添新人间的误会。
“嗯？老板这不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谢茹质疑着瞧着林恙然。
林恙然直接打断，将钱塞给小姚便将谢茹拽进了礼堂。
礼堂主色调是大海的深蓝色，一头巨大的鲸鱼灯装点在正中央。
整个场地空旷，现场的舒缓音乐也是现场的古典乐队演奏的。
看上去低调却不失奢华，看得出来彭天华花了大价钱。
谢茹拉着林恙然在礼堂前排的空位子上坐下，没过一会儿一身正装的刘屿辰也坐了过来。
“紧张吗？”
林恙然调侃他一直在做着深呼吸。
刘屿辰凑到她耳畔，悄声：“说实话，比我硕士答辩那天还紧张。”
“又不是你结婚。”
“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十几年我甚至都没参与过，她就莫名其妙要结婚了……”
说着，刘屿辰垂下头，林恙然看他竟有种老父亲看女儿出嫁的悲伤。
她的安慰还没到，身旁谢茹的吐嘈声却来了。
谢茹抱着双臂，啧啧道：“我就说我才该是证婚人才对，嫂子非要找你。”
“谢茹，”刘屿辰学着她的样子抱手，冷冷道：“轮资历证婚人肯定是我，你还是算了。”
“恙恙姐恙恙姐，你不管管他。”
谢茹皱起眉头，拽着林恙然的手撒娇，狠狠地盯住刘屿辰。
林恙然尴尬地坐在两人中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凑到刘屿辰跟前劝说：“小茹才19岁，你让让她。”
“她成年了。”
“还小还小。”
刘屿辰身子微微后倾，看着林恙然这副护崽子的模样，立刻阴阳怪气道：“果然啊有了亲学生，男朋友就能抛诸脑后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林恙然晃着头叹气，推搡着他上台，在他耳畔轻喃：“好了，你跟我最亲行了吧？”
“勉强还行。”
刘屿辰整了整衣袖，嘴角浮起满意的笑，高兴地去后台了。
时钟的指针指向12：05，婚礼入场曲缓缓响起，全场的灯光聚焦在门外盛装的彭遥栀身上。
瞧着彭遥栀挽着彭天华的手臂，一步一步地走向台上的谢尧。
其实这样的结婚场面，林恙然从小到大已经看过了无数次，但每一次她都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一次也不例外。
即使她并不知道彭遥栀跟谢尧的爱情故事，但还是会为她和他只有彼此的眼神感动。
其实一个月前知道彭遥栀的结婚对象是谢尧时，林恙然吓坏了。
两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而且她曾经听屈南山说谢尧是不婚主义。
但问过谢茹才知道，她哥跟彭遥栀的缘分，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2009年。
那是个不阴不晴的傍晚，平常到当时没人会想到它对于人生的意义。
周六百川中学放学，谢尧像往常一般坐在音乐教室里，弹奏着一曲《晴天》。
彭遥栀捧着试卷路过他的窗前，被悠扬的旋律留住了脚步，侧头的那刻阳光恰到好处。
黄昏落日的光打在钢琴的琴键上，少年指尖跳跃在音符的世界里，美好得像是描摹出来的油彩画。
这样的画面从此住进了彭遥栀的回忆，并在此后的人生里被反复回忆。
那时的他们还不认识，也一定想不到这瞬间会在很多年以后，成为缘分的起点。
后来大学支教时，谢尧再一次演奏了这首曲子，彭遥栀认出了他。
听完这个故事后，林恙然常常感概，或许走不出夏蝉和彭遥栀的故事的那个人一直是旁观者的她自己，两位主角早就朝前迈了一步了。
或许夏蝉从决定拯救彭遥栀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彭遥栀之间的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那一片片消失于世界的绿叶情书，最终随着夏天的微风彻底被某人遗忘了。
遗憾也好，悲伤也罢。
这都是夏蝉选定的结局。
婚礼结束后，林恙然在后台见到了余芝。
闲聊中林恙然握挎包肩带的手紧了紧，包里那张红色信封牵动着她的心，她问向余芝问起了余祈年的近况。
谁知得到的答案却是，“我哥？我也不知道，我回来以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听别人说他五年前丢下那家酒吧后就失踪了。”
余祈年失踪了？
那送这份用信封包裹着的礼金的人又是谁？
所以这就是余祈年送礼不敢用真名的原因吗？
林恙然拽着那信封，思考了很久等到第二天彭遥栀都踏上蜜月旅行后，她都没勇气给出去。
本想着等彭遥栀回来之后再给的，但某天一则新闻推送刺痛了她的眼，颗颗泪珠砸向手机屏幕。
那则新闻很简短，评论区清一色的点起蜡烛致敬。
标题是这样的——“缉毒警察夏时卧底5年，收网行动中不幸牺牲。”
这熟悉的名字，林恙然颤抖着握住手机，没想到余祈年竟继承了刘忠的化名，也步了他的后尘成为了英雄。
林恙然记得以前去医院探望余祈年的时候，他曾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很多人知道夏时这个名字。”
那时林恙然并未听清，忙问：“什么名字。”
余祈年敛起笑意，笃定的眼神看向她，似乎那个时候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带着玩笑的口吻对她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林恙然最后，真的在离当时很遥远的以后知晓了这个名字。
后来夏时的棺桲荣归故里的时候，林恙然跟刘屿辰心照不宣地都来了。
“我以为你不知道的。”
林恙然抬眸看向身旁目光淡淡的刘屿辰。
刘屿辰轻下眉头，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带着自嘲的口吻，“我虽然怪我爸为了救余祈年耽误了撤走的时间，但我想过如果我是我爸，我也会救他。”
“余祈年这人为了我爸的一句话，护了我这么久，”刘屿辰顿了顿，声线微微颤抖，“他知道我没处撒气就一直招惹我，让我打他出气。”
“其实我还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刘屿辰的目光落在林恙然的眉心，她看出了他的遗憾和伤心。
林恙然牵起他的手，温和地笑道：“你和他早就是朋友了，不是吗？”
微风拂面，初夏的暖阳不刺眼，但晃得让人红了眼眶。
这风绕来绕去，像是遥远的人送来的思念，一直吹到了葬礼上。
林恙然在这里，见到了彭遥栀。
她没想过，她竟然会来送他最后一程。
“没想到你会来。”
坐在黄昏的烈士陵园门前，林恙然将包里的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身旁的彭遥栀。
彭遥栀接过那颗糖，见到包装纸上的口味时还有些惊讶，林恙然怎么会知道她喜欢这个。
但她并未问出口，只是含住那颗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确算是我的一个朋友。而且，他也是九年敬重的哥哥。”
“你恨他吗？”
微风吹得让人心醉，林恙然又没过脑问了这样的问题。
彭遥栀只是笑笑，并未作答。
林恙然想起那个信封，深吸一口气说：“你婚礼那天余祈年来过，他送了份礼金便走了，我本想把那信封交给你，但后来你去旅行了。”
“你帮我扔了吧，钱我也会还给九年。”
彭遥栀没有任何犹豫，笑着看向林恙然。
林恙然眉心微颤，为彭遥栀的洒脱震惊，“你不好奇上面写了什么吗？”
彭遥栀弯了弯眉眼，“好奇又如何，生活得像前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你知道吗，”林恙然瞧着她，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以前余祈年曾跟我说，你是除了余芝和刘屿辰的爸爸以外，第三个希望他活着的人。”
彭遥栀低眉笑了笑，“余芝有跟你讲过他的过去吗？”
见林恙然摇头，彭遥栀双手撑在台阶上，抬头望向湛蓝无云的天空，语速缓缓地，像在讲述一个老朋友的故事，“余祈年十岁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所有人都嫌弃他是累赘，他只能寄宿到余芝家里，后来学习成绩不好早早辍学，一不小心被那群毒贩当作替死鬼，被刘屿辰他爸捡回一条命，辗转回到潼远成了街头混混。”
“我同情他的过去，他也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我希望他活着。”彭遥栀顿了顿，温柔的目光失了光彩，“但我讨厌他喜欢我。”
林恙然被她的语气吓到，愣得话哽在咽喉。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爱人如养花，水多水少花都活不下去，他当年那样近乎偏执的喜欢，”彭遥栀晃了晃头，释怀地，“对于年少的我来讲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