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安牵头给沈拂筠办的所谓接风洗尘宴在两天后。

    两人如约而至。

    渠安府最大的酒楼门前人来人往,全是平日里见不着的人物,他们脸上挂笑,互相寒暄,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

    富安身在其中,左右逢源。

    他完全融入其中,没有一丝违和感。

    云照灼眼皮子禁不住地猛跳,她和沈拂筠现在就像是两只即将要进入狼圈的羔羊,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狼群扑杀了!

    “沈大人!”富安抬眼发现沈拂筠,当即从寒暄中抽身,径直迎着沈拂筠走去。

    不过瞬间,寒暄的其他人便止住了话头,目光丝毫不避讳地落在沈拂筠二人身上。

    他们这新来的府尊大人,除了瞧着比姜明肤色黑了些,也没甚特别的。

    至于这府尊夫人么,倒是比姜明的夫人绝色些。

    富安到了沈拂筠面前,屈膝作势要给沈拂筠见礼,他只是意思意思,没想真的跪下去。

    如果沈拂筠足够聪明,那他就该知道,当着这些人不给他面子,并非是什么好选择。

    沈拂筠面色不改,仿若没看见富安屈膝,膝盖快要触地。

    “沈大人安。”富安久等不来沈拂筠识相叫起他,顿时骑虎难下,最后只能咬着牙跪下去。

    沈拂筠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富安的存在似的,恍然回神,伸手将跪在他面前的富安给扶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怪我怪我,光顾着看这大酒楼,竟是没注意到富掌事何时来的。”

    “富掌事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呵呵大人喜欢这大酒楼,那今日的接风洗尘宴定能圆满。”富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面上却还要带着笑。

    云照灼便是面上忍住了笑,那笑意也从眼中透出来。

    宴席未开,沈拂筠先拿下一杀,是个好头。

    “富掌事不介绍介绍?”沈拂筠觑了觑富安身后的那些人,一副他谁也不认识的模样。

    真够能装的!

    富安心下破口大骂,面上笑嘻嘻引着沈拂筠见人——

    “这位是造工坊的主事施刚,这位是府衙聘用的师爷罗武,这位是赌坊老板韩纪,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叫富辉,是下官那不成器的侄儿,这位……”

    一溜下来介绍完,云照灼和沈拂筠就记住了比较重要的几个人。

    “沈大人如此年轻就已是一府之尊,未来真是大有可为啊!”韩纪夸赞的话张口就来。

    遥想当年姜明初来渠安府时,也是像沈拂筠今日这般自傲,觉得自己能镇住场子。

    最后么,还不是跟他们沦为一类人,为他们的利益添砖加瓦?

    沈拂筠笑了笑,承应下:“我也觉得我未来大有可为。”

    “……沈大人里边请。”韩纪噎了噎,罗武当即抬手请沈拂筠进酒楼。

    他们一群人在酒楼外边交锋不合适,有什么还是进了酒楼方便。

    韩纪望着沈拂筠,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危险,这人到底是愣头青还是故意这般,试图扰乱他们?

    “请,大家都请。”沈拂筠牵着云照灼,毫不谦让地率先往酒楼里头走。

    酒楼分为两层,富安今日包下后,一层是给他们男人谈事儿,二层则是各自的夫人喝茶尝点心。

    “来人,给府尊夫人带路,去二层女眷。”富安招来小二交代。

    小二点头哈腰,抬手引路,“夫人请随小的来。”

    云照灼瞥了一眼沈拂筠,“我去了?”

    “若是点心不合口味想回去了,就下来。”沈拂筠就差明着叮嘱云照灼别让自己吃亏了。

    云照灼意外地挑眉,戏谑道:“这酒楼那么大,准备的点心应当不会次到哪里去,你啊就是操心多。”

    “但愿如此。”沈拂筠满脸都是不信任。

    富安那脸都快绿了,“沈大人和夫人的感情真是好啊,连区区点心好不好吃都要关心。”

    “难道富掌事对自家夫人不是如此?”沈拂筠诧异。

    富安:“……”

    在这里的谁家是他沈拂筠那样?

    “大人说笑了,下官当然也是这样对夫人。”反正嘴上应而已,事实如何除了他自己,没人会知道。

    沈拂筠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云照灼的手,在她抗议之前松开手,说:“你随小二去吧,瞧富掌事都快等不及要跟我商谈防治洪水之事儿了。”

    “好。”云照灼笑着点头,抬脚跟上前头小二。

    眼见云照灼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富安都没想明白他何时是要跟沈拂筠商谈防治洪水。

    今日明明就是一场安排好的‘接风洗尘宴’而已,但沈拂筠这态度总让人有种被他反客为主了的感觉,很不舒服。

    韩纪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富辉,他看他们准备的那些小菜都不用再上了,直接给沈拂筠上大菜得了。

    小菜上来,他们未必还有心思吃。

    富辉看了一眼叔叔,没见叔叔有所反对,他垂眸后退两步便要悄无声息地溜走。

    下一刻,富辉就被沈拂筠的目光锁定。

    “富掌事的侄儿这是要往哪儿去?”

    ……

    楼上云照灼被带进一个大包间,里头坐着各家夫人。

    身份最高的是富安的正头夫人金氏,其次就是造工坊的夫人颜氏,以此类推。

    包间里主位空置,明显就是在等着云照灼到来。

    金氏领着众人给云照灼见礼,云照灼学着沈拂筠刚才在酒楼门前的样子与之周旋。

    一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夫人们,在云照灼之前已经很久没人能让她们放下身段,这会儿的脸色瞧着都不大好看。

    “大家别客气,都坐,都坐。”云照灼面上带笑,径直落座主位,半点没有谦虚让一把的意思。

    那小模样,纯纯就是一个身份转变后的劁猪匠女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比在场所有的夫人都高上一等。

    金氏搅了搅手中的帕子,皮笑肉不笑,“大家都别愣着呀,府尊夫人让咱们坐呢!”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云照灼想了想,问:“你们不坐是因为不想坐吗?”

    “难道站着品尝甜点可能更有风味?还是说你们想要本夫人挨个请你们坐下?”

    “……瞧府尊夫人这话说的,我等哪有这么大脸呀。”金氏咬牙切齿地坐下。

    这些个夫人向来以她马首是瞻,她若不先坐下,她们肯定没那个胆子自己坐下。

    云照灼笑眯眯点头说:“有的有的,怎么会没有呢?我家拂筠还指望着你们的男人帮忙防治洪水呢!”

    “那是他们男人的事儿,与我们女人可没关系。”颜氏第二个坐下。

    前头有话语权的两个夫人都坐下了,其他人自然也得坐,否则就显得她们继续站着很突兀了。

    云照灼眨了眨眼,看来这些夫人中说的上话的就金氏和颜氏。

    “这是渠安顶有名的云芡糕,府尊夫人尝尝?”金氏一改开始决定的耐心周旋,直接给云照灼夹上加料的云芡糕。

    颜氏见状,眼皮子疯狂乱跳,只好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口以作掩饰。

    这会不会胆子大了点儿?

    她们刚照面,连云照灼具体是什么性子都尚未了解清楚,万一……

    云照灼瞥了眼面前的云芡糕,故作好奇地问道:“这云芡糕是怎么做的?瞧着挺漂亮。”

    “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就只知道很好吃。”金氏就没下过厨房,再说她只要达成目的即可,不需要去了解这东西的制作过程。

    颜氏倒是知道,她怕云照灼问不到想要的答案不肯吃,便张口解释:“这云芡糕是用红枣泥和红豆沙混合蒸熟了,再用粘米粉、糯米粉和芡实粉加糖混合搅拌……”

    “啊!那真是可惜,我吃不得红豆呢!”云照灼抚了抚脸,“每每吃了红豆啊我这脸上都长疙瘩。”

    颜氏话未说完直接卡壳,寻常人家吃不得何物都藏着掖着,这位倒好,直接就那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谁信啊?

    在场的所有夫人,谁都不信。

    云照灼那般说辞不像是自己吃不得红豆,而是借吃不得红豆为由,拒绝吃下这云芡糕。

    人也不是傻子,没半点警惕心,别人说这个好就吃这个。

    理儿都知道,但再次折戟的金氏脸色控制不住地黑了。

    “早知该让人提前上门问问府尊夫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再准备点心,是我的疏忽不是。”

    云照灼摆了摆手,“金夫人不必自责,单只这红豆本夫人吃不得而已,其他还是能吃的。”

    谁自责了?

    金氏气得磨了磨后槽牙,幸好桌上还有其他加了料的点心,不然她这会儿非得被气死不可。

    “那府尊夫人尝尝这个。”颜氏抬手作势要给云照灼夹另一碟加料的点心。

    没想到她手还未伸出去,眼前就横穿一只手过来,夹走了她面前的青云糕。

    “本夫人瞧着你们碗里头都有这个,想来这个应该也不错。”云照灼意思意思地咬了一小口。

    即便是她们都有,也都吃了一部分,她也还是要谨慎些。

    颜氏无语,下意识看向金夫人,就云照灼这个警惕劲儿,想让她吃上加了料的点心无疑是难如登天。

    她们总不能直接硬来,摁着人把点心往她嘴里塞吧?

    金氏眸子一冷,张口欲言,不想突然有骚乱声从底下传来,似是有人高喊着什么,阻了她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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