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张如在这三天里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没法从客院中将两个匠人给请出来,气得他三日来食欲骤减。

    偏偏日子还到了该给洵儿买药的日子,底下管家一早就来支钱,洵儿的药贵,每每买上十日的量就得花上千两。

    他为了这个‘独子’能一直活着,只能想尽办法搞钱。

    “钱庄最近收上来的银子如何?”张如翻着账本,琢磨这次该从哪个钱庄腾出钱来给洵儿买药。

    管家很快综合好三个钱庄的情况,说:“回大人,东边的钱庄这个月收上来的银子比较多。”

    “那洵儿此次的药钱就从东边的钱庄出,你带着信物去取吧。”张如松了口气,幸好钱庄没有掉链子,否则他更加着急上火。

    管家应声拿了信物离开,每十日给少爷买药都是如此流程,他已经习惯了。

    虽说每回都得拿了信物才能取钱,麻烦了点儿,但也省了自己会被大人怀疑私吞钱庄银钱的可能。

    钱庄支出的每一笔钱,大人心中都有数,若出任何问题,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前脚张府管家拿着张如的信物从钱庄中取出钱,后脚胡越就上钱庄取他家大人让他存进去的五两银子,连同他自己人也都在大人的示意下,去到他们各自存钱的钱庄要取出钱来。

    沈拂筠和云照灼在东边钱庄附近的馄饨铺要了两碗馄饨,他们抬头就能看见钱庄里头的情况。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照灼先尝了馄饨,觉着不错才看着沈拂筠问道。

    这人一早就神秘兮兮地将她从客院中拉了出来,又让胡越进钱庄取钱,古古怪怪的。

    而且,他三天前就让胡越存钱进钱庄这事儿,她居然是方才到了这里才知道!

    云照灼越想,看沈拂筠的目光就越是不对劲。

    “等等你就知道了。”沈拂筠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抬手挡了挡,“你不是好奇津兴的钱庄怎么回事儿?”

    云照灼没好气地拍开沈拂筠的手,“说得好像等会儿我就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似的。”

    “当然。”沈拂筠对此还是有点把握的,否则他不会让胡越将银子存进钱庄。

    张府的管家来钱庄取钱,不能张如还把钱存进钱庄,只能是这钱庄本身就是张如让人开设。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张如肯定不能凭着自己府尊大人的身份,硬逼着钱庄给他孝敬。

    云照灼皱眉,“这么自信?”

    “咱们先吃,不能浪费了。”沈拂筠先行开吃,这事儿他空口说得再多也无用,只有亲眼看见了才会知道他为何自信。

    钱庄里头暂无动静,云照灼想了想,许是还没到时候,她便也就跟着继续吃,这馄饨做的不错,若不吃完就可惜了。

    两人一口一个馄饨吃着,身子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直到碗中馄饨见底,那头的钱庄方才传出了动静——

    胡越叫钱庄的人给赶了出来!

    他朝自家大人看去一眼,得到大人的颔首后,方才变了脸色,抬手指着钱庄破口大骂:“好啊,你们这钱庄就是个黑心玩意儿!”

    “只许存钱进去,想把钱取出来,你们就不肯了!”

    “你三天前才存进来的钱,三天后就想取出,这不是胡闹吗?!”钱庄掌柜李山一脸不耐,这张府管家刚来取钱,他哪里还能腾出钱来让人取?

    这人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刚把钱存进来三天便要取出,他图什么?

    寻常人家将钱存进钱庄就是为了吃利息,他倒好,怎么跟他说都不行,死活都要现在把钱取出来!

    胡越两眼一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你管我存进去几天呢,我现在想取出来,你们就得把钱取出来给我!”

    “若是不给,那你们就是故意要吞了我存进去的钱!”

    “我都跟你说了,钱庄有规矩,存进来的钱必须满一个月以上才能取出,你怎么就不听呢?!”李山不欲再跟胡越废话,使了个眼色让打手将人轰走。

    趁现在还没多少人,赶紧把人弄走,省得让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扰了百姓的心。

    万一惹得百姓怀疑,结队来取钱,那就糟糕了。

    胡越一看打手动了,哪里会不知道这人的打算,他当即后退两步,开口抬出他们家沈大人:“我可是沈大人带来的衙役,你们敢对我动手?”

    “……你说什么?”李山抬手止住打手动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渠安府的沈拂筠沈大人他听说过,前不久张大人刚让人来提醒,让他们小心着些,千万别让沈拂筠抓到了把柄。

    没想到今儿个他们就来了个沈大人身边衙役来钱庄取钱,这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其中有沈拂筠的手笔!

    不对,是哪个小子让这人将钱存进他们钱庄的?!

    胡越仰头自傲地说:“我说我是沈大人的衙役,你们敢吞了我的钱,我回去就告诉我们大人!”

    “你!”李山确定自己没听错,脸色登时就变了,同时心中也有些后悔刚才将人从钱庄里头轰出来。

    如果眼前这人就是个普通百姓,那他将人轰出来也就轰了,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可这人不是,那问题就大了!

    李山悔得想给自己两巴掌,都怪张管家来他这里取钱,他的钱庄一下子就没了一千两,把他心疼得脑子转不动,才会对胡越这人失了判断。

    “大兄弟,咱们有话好说啊!”

    “我与你们没话好说,我只想要取出我存进去的钱!”胡越态度坚定,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的架势。

    李山怄得想死,却不得不想法子把人先安抚下来,“来来来,大兄弟你先进来,咱们再说。”

    “不,就在这儿说,我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胡越冷嗤,“只是要把我自己的钱取出来而已,你却百般推辞不肯,莫不是你们钱庄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不成?”

    那还真拿不出,钱庄里的钱刚被提走,现在干净得很,可这话李山哪里敢说?

    李山只能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呵呵呵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们这么大的钱庄,怎么可能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呢?”

    “既然拿得出来,那就把我的五两给我。”胡越挑眉伸手,一副‘你不给就是拿不出来’的模样。

    不等李山开口,他便扫了一眼渐渐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又接着说:“大家伙可得小心了,如果你们有将钱存在这个钱庄的,那还是尽早取出来的好,免得取不出来。”

    “就算你是沈大人的衙役你也不能乱说话!”李山急了,瞪眼看胡越时恨不得把他给撕了。

    胡越面色不改,“我哪有胡说,这不是正常的担心?”

    “你!”李山噎了噎,该死的,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胡越摆摆手,当没看到李山的难看脸色,“我不跟你们多废话,你们钱庄把我存进去的五两给我,我立马就走。”

    “行!你等着,我这就去取钱。”李山气得咬牙切齿,“这是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否则我们钱庄没有存三天就取的规矩,也不是拿不出钱来给你取出。”

    胡越点点头,“嗯嗯,知道不是你们没钱,解释就是掩饰,哎呀不对,我说错话了,你们别介意。”

    “哼!”李山本还想说的解释登时哽住,知道眼下多说多错,他黑着脸扭头进钱庄,让人赶紧从其他钱庄弄来五两银子,给了胡越把人打发走。

    胡越就站在钱庄门口等着,周围一块儿等着钱庄是不是能拿出来钱给他的百姓越来越多。

    不远处馄饨铺的云照灼将全程收入眼中,这会儿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拂筠,“这钱庄瞧着可不小,只是五两银子罢了,需用这么纠缠着都不愿给的?”

    “如果是我,方才那般状况,为了钱庄的声誉着想,早就把那五两银子给掏了。”

    “因为钱庄里没钱,他当然不能干脆地把五两银子取给胡越。”沈拂筠心想他猜的果然没有错,当胡越说他的兄弟们把一部分钱存进钱庄,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出这一计来,没想错。

    云照灼没忍住笑了,“钱庄没钱,这不是说笑么?”

    话罢,沈拂筠却看着她没说话。

    云照灼很快反应过来,眼底划过一抹惊诧,“原来你说的就是这个?”

    “没错。”沈拂筠见她反应过来,跟着笑了。

    云照灼好奇,“你怎的知道这钱庄没钱?”

    “我不知道。”沈拂筠摇摇头,“我只是听了胡越说他的兄弟们把钱存进了钱庄,一时起了兴想试探一番罢了。”

    “啧,要是张如知道事实,非得被你给气死不可。”云照灼想到张如得知消息后的脸色,就觉得沈拂筠的法子真是叫人记恨。

    不必沈拂筠明说,她也知道沈拂筠出其不意这么一招针对的不单是钱庄,还有张如这个津兴府的府尊。

    津兴大部分手里有余钱的百姓都将钱存进了钱庄,可如今钱庄却是连五两银子都不能干脆地拿出来给人,那百姓们存进去的钱都去了哪儿?

    肯定是进了张如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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