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郡是在见到沈照后,才听说这件事的,她登时也乱了阵脚。

    沂源镇比柏舟入冬早,近几日下了几场雨夹雪,路面湿滑,程姥姥一个不小心就摔折了腿,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之后便一直在床上养着,可是家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根本没人照看。

    老话讲,老人伤筋动骨是会折寿的。

    程郡心急如焚地问道:“是清清给你打的电话?”

    沈照点头:“是。”

    沈照与老家的妹妹一直有联络,搬到201也第一时间向她报备,就是以防万一。

    “那这个时候你回去有什么用啊?你还有期末考试呢,照照,你不能...”

    “妈,姥姥腿摔坏了,清清肯定特别着急,但家里又没有大人,如果我跟你一起回去,至少可以帮上些忙。”

    听到程郡还在犹豫,沈照又说:“妈,清清比我小三岁,她小学三年级到六年级,一直都是我带着她,我了解她,我的电话她倒着都背得出,但她从来不主动打,这次一定是没办法了,她信任我,我必须要回去让她安心。”

    终于,程郡松了口:“好吧,那我去买票,明天我们就回去。”

    沈照回到201收拾东西,却发现贺遂川不见了,她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也不见他的人影。

    沈照心里忽然七上八下起来,她想起自己说要去找程郡时贺遂川的表情,说不上奇怪,只是在角落里抚弄着海胆。

    海胆在他面前总是很乖,从不龇牙炸毛。

    沈照忽然记得小学毕业要离开柏舟之前,最后一次和贺遂川见面,那时她还没有决定要走,他也不知道也一次分别竟然那么久。

    但在沈照上的车开动的那一瞬,贺遂川就是忽然追着车跑了起来,足足跑了一公里,直到再也追不上了,再也看不见她的那扇窗户了,他才用尽力气喊道:“明天!明天还要来玩啊!”

    当时,沈照下意识想应,可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一阵座机铃声打破了沈照的回忆,她连忙接起,盼望电话那边是她想听到的声音。

    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那边刚说一句话,沈照便迟疑地问:“徐徽?怎么是你,等会儿,你先说清楚,贺遂川怎么会跟你混在一起?”

    话音未落,就听见那边另一个声音抢走了电话:“我不要她接…”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沈照即刻就听出来了,是贺遂川的声音,有些吐字不清,估计是喝了不少,她胸腔里的一股火顷刻间便燃了起来,抓起手机一脚踹开了门。

    她足下生风地走出月升小区便打上了车,一路上,出租车司机都不敢多看一眼坐在后面的人,生怕这人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沈照找到徐徽常混迹的那家酒吧,那是柏舟有名的一家清吧,名叫清欢巷,那里调酒师的技术不错,很多人都慕名而来。

    清欢巷的门童看见沈照大步流星地迈进来,欢迎光临的声音都被吓得明显降低。

    服务生走过来询问:“您好,您是要...”

    “找人,有没有一个叫徐徽的,我找他。”

    沈照看见贺遂川时,他正半躺在沙发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眉宇间晕着浓重的不耐烦,脸上的白里透红连四下频闪的灯光都遮盖不住,冲天的酒气迎面罩了过来。

    徐徽一看见沈照,蹭的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看上去还清醒,连忙和贺遂川撇清关系。

    沈照一把薅住他的耳朵:“你带他来这干什么?他像是能喝酒的人么?”

    徐徽紧忙辩解:“我没带他,是他自己…”没等他说完,贺遂川忽而站起来,软绵绵地拍了一下沈照的手,说的话虽然已经有些含混,但逻辑还是清晰。

    “别打人,我能喝酒。”

    贺遂川闻到开门带进来的凉气,不禁皱了皱眉头,酒气散了不少,沈照一股邪火没处撒,上前一步,一把拎起他的领衣子:“贺遂川,你长能耐了,在这还喝上酒了,你倒是告诉告诉我,你还有多少本事?!”

    沈照身上的戾气惹得方圆几里的人都避之不及,周围几堆的人见这边状况不对都已经散了,徐徽不知道应不应该拉架,只好先在一旁看着。

    贺遂川被沈照吼得皱了皱眉,差点吐出来,顺势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强撑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沈照,难受地打了几个酒嗝,才开口。

    “那我能去哪呢,哪里都是我一个人,你还管我喝不喝酒干什么,反正你都是要走的…”

    贺遂川说完这些,就好像卸了力气一样昏死了过去。

    沈照心中一窒,莫名觉得酸涩,她过去拍了贺遂川几下,没反应,又摸了摸颈动脉,比跑完三千米的跳得都欢实,这才放下心来。

    沈照和徐徽一起把贺遂川搀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了,这位不知道灌了几瓶酒的人在路上就吐了两次,搞得出租车司机最后都不愿意拉他们,到了小区门口就把他们放下了。

    沈照见时候实在不早了,就先让徐徽回去了,徐徽看了眼贺遂川的状况,有些不放心地说:“等你到家了给我回个电话吧。”

    沈照点点头,好在离B区也没多远了,贺遂川看着天边要西沉的月亮,吹着冷风,似乎醒了些酒,一把甩开了沈照扶着他的手,自己一步七道弯的往前走。

    沈照这会儿气还没怎么消呢,看见他在这耍酒疯就想揍他。

    “你又闹什么脾气?!”

    她追上几步,见前面那晃晃悠悠的人压根不搭理自己,便冲上去抓住了他的肩膀:“我跟你说话呢!”

    “别碰我!”

    贺遂川喊完这一声,仿佛又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大喊大叫,实在有失体面,又降低了点音量重复了一遍:“你….别碰我。”

    沈照:“.….”

    走到家门口,贺遂川忽然蹲了下去,沈照以为他又忍不住想吐,便走过去想给他顺顺毛,谁知一双手臂攀了上来,环在她的腰间,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给她抱住了。

    “你上次走了三年,这次呢,这次是不是永远也不回来了?”

    贺遂川的声音清晰无比,似乎已经全然清醒了,那熟悉的音色里还带着几分沙哑,听得让人有些心疼。

    沈照一怔,听到门后面的海胆正喵喵叫,想到之前看见猫的食盆水盆都是满的,猫砂盆也是干净的,便放心了许多。

    但这些都是贺遂川做的。

    她听见他又说:“你说,我怎么做才能留住你呢,为什么…你还是要走?”

    那声音已然有些哽咽。

    周一早上,闹钟响十遍也没能叫醒贺遂川,直到日上三竿,外边的初雪已经下过一拨了,他才醒来,刚睁开眼,便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胀痛。

    沈照见他醒了,端来一杯蜂蜜水:“把它喝了。”

    贺遂川压根没机会拒绝,直接被灌了进去,他擦了擦嘴角,一脸不满:“啧,烫死了。”

    沈照淡定回答:“没事,你不怕开水烫。”

    贺遂川别开脸,觉得头疼得厉害,懒得跟她拌嘴。

    沈照举了两根手指在他面前,问道:“这是几?”

    贺遂川眼都不眨一下:“你。”

    沈照狠狠地扇了他一下,确保他已经酒醒了之后,扶住他的肩膀道:“贺遂川,你听我跟你说,我初中的时候是因为我爸妈离婚之后,我妈没分到什么钱,在柏舟又没了工作,实在过不下去,才回的老家的,我硬要跟着她,才在沂源镇呆了三年,等到又过渡的差不多了回来。”

    贺遂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分不清这究竟是梦是幻一般。

    沈照接着道:“这次跟之前不一样,我姥前几天摔断了腿,沂源镇那边没有可以照顾她的人,反而还有一个小的需要人照顾,我妈自己回去肯定分身乏术,所以我必须跟她回去一趟,等我姥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我想留在那,人家都得赶我走呢,你听明白了没?”

    良久,贺遂川才好像回了魂一样地点了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沂源。“

    沈照疑惑地看了他几秒,问道:“你去添什么乱?你期末考试怎么办?”

    分班后的每一次期末考试都不容小觑,因为榜单每次都会有变动,进入零班的人数也会变动,这与沈照倒是关系不大,但贺遂川是肯定要进零班的,他这次不考试,就要再待在普班晃一个学期。

    “你都不考了,那我也不考。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是添乱而不是帮忙呢。”

    贺遂川何尝不清楚其中利害,但他觉得待在哪都是一样学习,师资力量如何对他影响不算大。

    没等沈照反驳,他又道:“你们要是不带着我,我就自己去。”

    最终,沈照还是妥协地摊了摊手:“随便你。”她摸了两把脚下过来蹭她的海胆,忽然道:“哦对,那海胆怎么办?”

    贺遂川展颜一笑:“用太空舱带着呗,我直接让我家司机把我们送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应该就到了。”

    话音刚落,海胆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贺遂川怀里,嗷呜地叫了一声。

    贺遂川一边被它砸得笑着倒了下去,另一边还不忘给它顺毛。

    周媛和贺松一向对贺遂川实行放养政策,就是基本上不管,听说他期末考试要请假,又问了缘由,也没说太多,直接给班任打电话请了假,还顺带帮沈照也说了一嘴。

    周媛担心程姥姥的伤势,还特地让贺遂川带上不少的补品和药物,贺松则是特别雇了个司机,带上三个人直奔沂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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