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浪翻了翻,与石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海鸥在天空中盘旋。

    是难得的好天气。

    黎芜在海浪声中清晰地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说实话,如果不是此刻在这碰到他,她差点忘了这回事儿。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身绽开一个笑:“我怎么可能要跑。”

    黎芜指了指身后的小凉,无辜道:“我这不是看到你就想起来了,正准备去拿手机呢。”

    男人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手抄在冲锋衣的口袋里:“是吗?”

    “当然!”

    黎芜立即转头向小凉招手,让人过来。

    小凉正在旁边那颗树下拍照,按照指示跑过来,小声问:“姐,他是谁啊?”

    黎芜小声道:“民宿的负责人。”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昨晚那个。”

    “啊,就是他啊。”小凉恍然大悟,她从口袋里摸出黎芜的手机,递过去,“姐,你的手机。”

    “谢啦。”

    黎芜瞄了眼面前的男人,他表情依旧无波无澜,似乎想看看她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黎芜当着他的面点开和卫瑾的聊天记录,正想把手机递给他看,就听见又一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随后卫瑾惊喜的声音传来:“黎芜!你这么早就醒啦!”

    黎芜转头,看见卫瑾正向自己招手,她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容,心想看来不用拿什么证据了。

    这不,证人来了。

    卫瑾小步跑过来,但越靠近,脚步就越慢,直到停了下来。

    她看看男人,又看看黎芜,奇怪地问:“你们干嘛呢?”

    -

    对话最终是被她们叫的车给打断的。

    黎芜说了句回来再聊,跟着小凉上了车。

    医院距离民宿不远,但挂号看诊拿药也需要时间。

    万幸,黎芜的脚没伤到骨头,最后的结果是轻微软组织挫伤。医生说需要静养,大概一周能恢复。

    再回到民宿已经是三小时之后了。

    小凉关上门,拆开冰袋递给黎芜,边担忧着:“静养一周啊,那这拍摄可怎么办啊。”

    黎芜将冰袋摁在脚踝上:“应该没事吧,我走慢一点就行,不影响。”

    她看了看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莫名还觉得有点搞笑。

    小凉嗔她:“姐,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我觉得也不是很严重,”黎芜还挺乐观,“而且你不觉得,我的脚踝有点像个骆驼吗?”

    她还兴致勃勃地给小凉比划了一下。

    小凉:“......”

    小凉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房间门被“咚咚”敲了几下,很小声,像是怕打扰里面的人似的。

    小凉站起身要去开门,黎芜拦住她:“我去吧。”

    来的人应该是卫瑾。

    果不其然,黎芜打开门后,就看见卫瑾双手合十,面带歉疚地站在门外。

    她身后两步,是不久前刚见过的男人。

    卫瑾担心地皱着眉头:“你的脚还好吧?医生怎么说呀?”

    黎芜复述,安抚她:“不是很严重,医生说一周左右就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卫瑾仍然自责,“昨晚真的对不起啊,我刚刚才知道,民宿停电还害得你受伤了。”

    黎芜说没关系,又安慰了她几句。

    说完,她看向卫瑾身后的男人,眨了下眼:“这是......”

    “啊,这是我哥卫衾,这段时间也住在民宿,”卫瑾急急道,“这件事都怪我,昨天我走得急,忘记跟交代他们,才让你被误会,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原来是卫瑾的哥哥。

    怪不得不像是在这儿工作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昨晚她问他是不是这里的负责人,他的回答是——“算是。”

    黎芜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卫瑾立即对着卫衾挤眉弄眼,见他没反应,又伸手戳了戳他。

    卫衾皱了下眉头,看上去像是不太熟练,但还是缓声道:“抱歉。”

    黎芜没想到卫衾真会给自己道歉,虽然昨晚的情况她也是受害者,但也确实是她不占理。

    黎芜摆了摆手:“没事儿,不知者无罪嘛。”

    换成她,在那种情况下也会误会。

    卫瑾大概还是觉得情况尴尬,主动提议:“要不晚上我们请你吃饭,就当向你赔罪,行吗?”

    黎芜本来觉得没这个必要,但看卫瑾真诚的眼神,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 ...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

    送走了两人,黎芜还睡了个午觉。

    大概是吃了药的缘故,这一觉睡得很沉。

    最后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黎芜迷迷糊糊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来电人意外的是个熟悉的人——黎厉江。

    是她爸。

    黎芜把手机静音,放回床头柜上,没理这通电话。

    大概是看她没接,黎厉江打了两通就没再打了。

    黎芜没被影响任何情绪。她本想再睡一会儿,但她是个被吵醒之后就很难再次入睡的人。

    她看了眼时间,干脆爬了起来,下楼等他们。

    只是没想到卫衾和卫瑾都在楼下。

    见她来了,几人干脆提前出发,卫衾从民宿后边将车开了出来。

    卫瑾挽着黎芜的手,提起一件事:“我哥前段时间才回云想村的,结果回来那天还骨折了,幸好现在已经康复了,不然这个点还真不好叫车。”

    骨折?

    听到这儿,黎芜去看副驾驶座上的男人。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能看见他微阖的眼眸上的睫毛很长,眼尾的弧度冷漠地上扬,天生带着点睨傲,没有表情时,莫名让人很有距离感。

    “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被人打骨折的呢!”卫瑾继续说着,还叹了口气,“唉,可惜是出车祸骨折的。”

    “......”

    没想到卫瑾会这么说,黎芜实在是没忍住,溢出道笑声。她下意识抬眼,结果对上后视镜里男人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眸。

    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

    黎芜不太自然地撇开视线。

    卫衾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不在意她的动作,侧头瞧过来,忽然出声:“卫瑾。”

    卫瑾:“啊?”

    “你要是想试试被打骨折的感觉,”卫衾淡淡道,“我可以帮你。”

    “......”

    -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安静,卫瑾彻底不敢讲话,安静如鸡地坐在一旁玩手机。

    直到进入了餐厅,才重新被热闹的气氛感染。

    黎芜捋着裙子坐下,卫瑾把菜单递过来,她立刻摆摆手:“我不太会点菜,你们点就好了。”

    卫瑾也不勉强,只问了下她的忌口,而后不停勾勾选选,又递给卫衾。

    卫衾接过,扫了一眼,像是不怎么感兴趣,没有任何动作,直接起身先去结账。

    卫瑾看着他的背影,心有余悸似拍拍胸脯:“我哥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性格冷冷淡淡的,谁都不在意。”

    她吐了吐舌头:“有时候我都受不了他,所以昨晚的事情你别放心上。”

    黎芜被她逗笑:“昨晚那种情况,谁都会误会的,我没放心上,放心吧。”

    卫瑾来了兴致,说个没停,但等卫衾回到座位上,她直接表演了个大变脸,毫无破绽地迅速切换了话题。

    黎芜在旁边捂着嘴笑个不停。

    吃饭中途,卫瑾好奇地问:“我叫你什么比较好呀,感觉一直叫你全名怪怪的。”

    黎芜咬着排骨,含糊道:“叫我阿黎就好,大家都这么叫。”

    “阿黎,”卫瑾重复了一遍,夸赞道,“好听诶!”

    卫衾自从进了餐厅就没说过几句话,神色倦淡,此刻也罕见地掀起眼皮看过来。

    黎芜忽略他的视线,咽下嘴里的东西。

    聊了没一会儿,几道特色菜也上齐。

    黎芜夹了一块淋了玫瑰酱和白糖的乳扇,听见卫瑾问:“诶,阿黎你之前来过云城吗?”

    黎芜愣了下,点头:“来过的,我...妈妈是云城人。”

    她解释:“我来这边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卫瑾恍然:“怪不得呢,我总觉得你对这里还挺熟悉的。”

    黎芜没说话,低头接着吃乳扇,笑意不达眼底。

    大概是难得提到她妈妈,又尝到熟悉的味道。黎芜莫名想起了下午黎厉江打来的那通电话。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和黎历江便甚少联络。

    刚开始黎历江还会给她打电话,后来渐渐地连电话也没有了。

    在今天之前,黎芜已经很久没接触过这个人的名字。

    她不知道他打电话做什么。

    也并不想知道。

    黎芜出了神,有些魂不守舍,连卫瑾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动作缓慢地咬了一口食物。

    却没注意到自己夹的是一根辣椒,一口咬下去猛地被呛到,辣意顺着喉咙涌到气管里,止不住地咳嗽,眼泪都差点咳出来。

    倏地,一杯水出现在眼前,黎芜边咳嗽边端起杯子喝水,好一阵儿才缓过来。

    她下意识顺着杯子的方向看过去,而后隔着半边圆桌,撞进了男人墨色的瞳仁里。他的眼神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骨节分明的手似是才刚刚收回。

    是卫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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