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儿被亲娘揉在怀里,乌溜溜的眼里尽里迷茫,眼睛眨巴眨巴,忽然挣起身子,指着放在高台上的蜜饯果盒,嘴里一个劲儿的嗯嗯。

    兴儿手脚快,已经拧好了帕子,擅自伸到九娘面前帮她拭泪,“先擦擦,就算为了沛儿也不能哭坏身子。”

    兴儿做为九娘身边最得力的人儿,先前就被太夫人遣人特意交待了畅春园的起因,临了又嘱咐她宽慰九娘。

    她对邢绍不上心,邢绍也没将她放在眼里,是以虽有侍妾的名份,却依旧做着侍奉的差事。

    瞧着一个劲儿嗯嗯的小人儿,这才笑道:“沛儿平日哭闹,都是拿蜜饯果子哄她,想必是记着了,如今是要拿果子哄您呢。”

    她一边说,手上已经拿着果盒举到沛儿面前,“沛儿要拿蜜饯果子哄娘亲是吗?”

    “嗯!嗯!”

    “那我们可说好了,沛儿今天已经吃过蜜饯果子了,再多吃会肚子疼,拿了果子只给娘亲吃。”

    沛儿眨眨眼,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随着果盒打开,一股诱人的甜香扑鼻而来,沛儿手脚麻利的拈起一块,咽着口水将果子递到九娘嘴边。

    大梦归来,九娘咽不下这些东西,推着她的小手将果子送到孩子嘴边:“沛儿吃。”

    得到许可,沛儿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没抵住诱惑,哇呜一口吞下,像是生怕有人抢走似的。

    九娘抱着孩子不撒手,晚间将沛儿连同兴儿一起留在了屋里。

    邢绍酒醒,想去陪罪却发现九娘屋里灯火全熄。

    翌日清晨,九娘望着镜中的女人沉思。

    妆台正中放了个镶满红宝石的异形石榴盒,不论在任何光线下,都璀璨到熠熠生辉,是去年邢绍送的赔礼,也是九娘最心爱之物。

    小夫妻时有吃醋拌嘴,邢绍就搜罗各种新鲜稀罕物儿拿来赔罪,情动时也不避人,亲昵之举更是让侍奉的丫鬟婆子退避三舍。

    昨日虽闹的不堪,可谁也没想过小夫妻真会走到和离这一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盛儿命人奉来早点摆在案上,默了一刻才去扶九娘,“您将就进些,姐儿和夫人请完安,找哥哥们玩去了,怕是要晚些回来。”

    九娘刚进了半碗粥饭,邢绍身穿一袭月白常服大剌剌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他的随身小厮,恭敬的将一个长方的匣子放在桌上,退身出去。

    匣子里放着一对金镶宝石头面,数十颗宝石簇拥着一块硕大的暗红色宝石,单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站在一旁的盛儿艳羡不已,九娘不露情绪定定的看着它们。

    这么些年,邢绍早将九娘的喜好摸的透透的。

    傅家有三子,长子傅世元看起来资质平平袭了子爵,次子傅世贤喜好游山玩水常年不在京城,只有三子傅世程在礼部混了个闲缺。

    伯爵府日渐没落,她就盼其兴盛,所以连陪嫁丫鬟的名字都取兴盛的字样。

    金银玉器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唯独喜欢发光的宝石,任由再大的火气,只在奉上光彩照人的宝石,再加以哄诱,保管她半个时辰内喜笑颜开。

    除此之外,便是爱女如命。

    她今日穿了件水红色罩衫,头上用珠钗斜斜挽了个髻,虽然双目微肿,却依旧掩盖不了绝世风华。

    见她目光停在匣子上不曾移动,邢绍弯了弯唇角不请自坐,抬手示意盛儿给他添幅碗筷。

    九娘默了一刻,终于抬眼看他,“府里处处需要用银子,大人还是节减些,别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葬送前程。”

    邢绍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出声,却见她三分病容三分冷淡,有种不同往常的韵味。

    当即气消了一半,挑了挑眉,施恩的夹了一小块脆笋放到九娘碗里,“知道你喜爱它的鲜甜,特意让厨房做的。”

    九娘默默放下碗筷,从前她喜欢宝石的光华,可如今再看这些宝石,却隐隐感觉到上面附着一层血,只是不知这血到底是别人的还是邢府的。

    “盛儿,打发人寻沛儿回来,再拿钥匙去小库房,单将我的嫁妆礼单核一下,其它的不要动。”说着将案上的匣子推还给邢绍,“都尉大人还是自己留着吧。”

    邢绍面色一沉拍案而起,震的茶盏哐当作响。

    “傅九娘,我劝你适可而止,你男人可不是无能之辈,怎会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任你胡闹!”

    盛儿吓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又不知如何规劝,只得呆呆站着。

    九娘也站起身来,“从前是九娘贪恋宝石的光华,如今看来不过是身外之物,有没有都不耽误吃饭过日子,九娘有错,诚心向都尉大人赔罪。”

    她语气平缓,却出奇的诚恳,邢绍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在故意怄气,搁案的手稍稍回握,不确定的问道:“你这是消气了。”

    九娘丢了一个眼神,催促盛儿离开,见她步出房门,才转过头对邢绍道:“你我成婚四载,纵使九娘愚笨多次惹你不快,也总有举案齐眉的时候,现在分开,两人还有顾全体面的情份。”

    “我喜欢情深意重的你,不是现在处处留情的你,与其被一纸婚书蹉跎彼此折磨,落得个反目成仇的下场,不如在还有余地的时候体面的结束。”

    邢绍黑着脸沉声道:“世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别家妇人能容得,为何你就容不得?”他看向案上那些珠宝,“我又何曾亏待过你?”

    傅九娘闭眼。

    “我虽不能继承爵位,却已是四品都尉之职,天才地宝我有的你尽可拿去,即便是数年后在外另立府邸,也不至于短了你什么。”

    “国公府上任你差遣,也不需你在公婆面前立规距,祖母又多对你偏爱,你还要什么?”邢绍带着隐忍的威压,一步步逼近。

    他这番话字字掷地有声,若不是重活一世,只怕傅九娘就会信了。

    两人有着自小的情意,四年里也曾红绡帐里沐春风,温情缱绻相得益彰。

    可九娘这样世家教导出来的女儿,注定留不住邢绍那颗躁动的心。

    邢绍自谋职开始,三教九流接触了个遍,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坦白说,邢绍是喜欢野路子的人。

    他喜欢白花花的胸/脯在眼前剧烈颤动,喜欢柔软的水蛇蜂/腰妖娆的律动,喜欢她们含萧弄吮的高端操作。

    他日渐迷罪,再加上世家子弟攀比阔绰的手笔,敛财的手段也只能日渐高明。

    九娘望着邢绍眼中的晦暗,双膝一弯跪了下来,“求大人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及时收手。”

    别连累孩子这话她不敢说,只得低声抽泣。

    一连三日九娘都带着孩子入睡,两人未和好,老夫人依旧不许她出房门一步,多半是想改改她骄纵的性子。

    正当她发愁如何破局之时,外出采风的沛儿却传来重病的消息。

    傅九娘出不了房门,小孩子却是在房里呆不住的,尽管九娘不舍,还是得放小儿一天两回在外玩耍。

    “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泄高烧不退,”兴儿来报她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九娘大急,冲出门却被孔武有力的婆子挡了回来,一位管事的妈妈传达了老夫人的意思。

    “少夫人莫急,太夫人已经为沛姐儿请了太医,有夫人和几位姑娘守着,过两日沛姐儿好了,就给您抱回来。”

    九娘试图挣脱拦她的婆子,“沛儿病重,正是需要亲娘的时候,我怎么能坐得住?”

    “少夫人自幼身子弱,这几日又消瘦了许多,可不敢过了病气给您,沛姐儿在夫人院里养着,您放心吧。”说完恭敬一礼,管事妈妈转身走了。

    九娘横了眼拦她的婆子一眼,转身无力的道:“兴儿,去请大人来。”

    听了这话,兴儿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起身小跑着去了。

    恰逢邢绍当职,日落西山时才回来,当他跨进屋子,九娘飞扑到他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口中不停的念道:“沛儿病了,我见不到她怎么办?”

    “她见不到亲娘怎么办?听说上吐下泄又高烧不止,那么小的人儿如何受的住?”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办.....我怎么办......”

    邢绍眉头一展,先在她额上啄了一口,又掏出帕子帮她拭泪,哄道:“你别哭,为夫帮你去瞧瞧她。”

    邢绍欲转身,衣襟却被九娘牢牢抓住,一边用他的衣衫抹泪一边哽咽道:“夫君打发了院里的婆子,让我出去。”

    邢绍为难的向门外瞄了一眼,叹道:“祖母在罚你,我有什么办法,就算是我爹也不敢说什么。”

    九娘气的一跺脚,“那你把沛儿抱回来总行吧。”

    邢绍帮她正了正发间的珠簪,不急不慢的道:“两位姑母远嫁千里之外,一辈子和祖母见不了几面,母亲又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如今大哥连生三子,整个国公府就么一只小囡囡,你还怕国公夫人照顾不好她?......更何况还有兴儿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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