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火车的鸣笛声响起,这场从川城开往江城的路途正式开启了。火车哐当哐当的响声不断灌入少年耳中,他微皱着眉侧头看向窗外。

    “阿煜,是不开心吗?”

    少年名唤付煜,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妇女,年纪约莫快三十多岁却已被皱纹爬上脸庞,本该是一头青丝,也已染上几分花白。

    火车内声音嘈杂但也抵不过妇女细尖的嗓音。“没有。”付煜盯着窗外看,树木开始倒退,这片熟悉的城市也渐渐淡出他的视野。

    他知道只要眼睛闭上,这片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城市便再也回不来了。

    “妈妈不是想强迫你跟着一起离开,你要想留在川城,也可以不和妈妈一起去江城的。”妇女眸中有泪光闪烁,像是厌弃极了这座城市。

    “杨芸筠,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着你的思想去活动,我既已答应和你离开川城,便不会舍不得。”付煜一双漆黑的眸中闪着光,这光中藏住无助的怒气。

    这十年间,爸爸的离去对付煜的打击很大,唯一陪伴他的妈妈这样同他说话,不免凉了他的心。

    “是妈妈说错话了,妈妈向你道歉。”杨芸筠带着歉意地笑了笑,从身旁地包裹里翻出一个苹果来。

    苹果是离开川城时新买的,表皮光滑果香味微微从火车内乱七八糟的味道中挤出来。

    “您自己留着吃吧,我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再怎么舍不得这座城市最后还是放下了,少年靠着椅背,眼睛缓缓闭上。

    杨芸筠略显尴尬地收回苹果,手在苹果上擦了两下,拿到嘴边咬上一小口。

    她的手臂有些颤抖,细看去是浑身都在颤抖,泪水如同泉涌一般落下,连带着嘴边的苹果再次咬入口中。

    苹果的香甜加上泪水的咸涩在口中交缠变得苦涩,她不敢哭出声,生怕对面的少年听见后为自己担心。

    要不是对这座城市太过失望,她也不会想到离开这座城,丈夫的离去彻底打断了一家人的脊柱。

    那巨额的医药费,她足足花了五年时间才算还清,这样一座满目疮痍的城市,于她而言还有什么留下去的意义。

    付煜并没有睡去,他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瞄见了妈妈哭红的眼睛,他不明白明明日子都已经好起来了,妈妈为什么还要执意离开川城。

    或许这就是大人眼中的世界,慢慢的只剩下回忆。

    天色渐渐晚了,天边最后一片红霞也完全变成黑色。透过窗户,朦胧的月光中洒下数不尽的白光,白光不是亮眼,纷纷扬扬的。

    付煜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东西从空中飘落下来,瘦小的身子缩了缩,一双懵懂清澈的眸中带着对新地界的渴望。

    他好想叫醒坐在对面的妈妈,同她说上一句:原来北方的冬天真的会下雪,也真的很适合咱们母子俩居住。

    可看见妈妈趴在桌上睡的香甜,再加上白日里他瞄见她哭红的眼睛,抬起的手又放下,实在是很难打破她的美梦。

    付煜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就连他是怎样睡着的都不知道,这夜晚也好似读懂了他的心声,像是开了加速器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漫天白雪透过车窗射进来,付煜看了半宿的雪,脑袋贴着窗户睡的很死。

    车内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杨芸筠从睡梦中醒来,她的眸中带着笑意,这一夜想来是做了一场美梦。

    余光瞟到窗外,她惊喜地尖叫一声,引来车内不少乘客的注视,有站在过道垂着头俯瞰她的,也有跪在座椅上,脑袋搭在椅背上的小孩子。

    杨芸筠不觉有什么不妥,她推了推坐在对面沉睡中的付煜,“阿煜阿煜!快起来看看,我们到了。”

    付煜从睡梦中醒来,眼皮还耷拉着就被杨芸筠从椅子上拽起来,紧接着广播开始在火车内回荡。

    “各位旅客请注意,江城到了,请各位旅客保管好手中行李物品,在火车停稳后有序下车。”

    广播重复了三遍,付煜也被杨芸筠连拉带拽地弄到门口,他耷拉下去的眼皮也重新恢复活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这扇笨重的车门像是一个时空穿越的机器,这漫长的旅途就好像时空隧道一样,车门慢慢打开,入骨的寒意冲刷着懵懂少年的身体,他好似感觉不到北方冬日的寒冷,从火车内一下子蹿出。

    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声听的人心里发痒,不知道多少片雪花黏叠在一起落下,少年用手接住落下的雪花看着它以肉眼可见到速度化成一滩雪水,嘴角再也控制不住地勾起。

    他好像懂了妈妈为什么要到这样一个地方,离开江城,离开那居住了十年之久的城市,就是为了这片新世界,没有遗憾的世界。

    杨芸筠拖拉着行李从火车上下来,她在这雪地中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两件厚实的衣服,趁着付煜没注意,一下子给他套住。

    付煜挣扎着,却没能挣扎过妈妈的力气,直到衣服被彻底套在身上才算消停下来,他呼出一口白起,才恍然发觉,冷!真的好冷!

    母子俩相视而笑,大手牵着小手,踏着白雪进了这座陌生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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