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别墅,三楼书房。

    蔚舟一身黑色短款小礼服,徐徐立在窗边。

    裙子从腰间往上尽是羽毛状的轻纱,一直延伸到肩颈。盛夏的艳阳洒在她蓬松的裙摆上,如黑天鹅般优雅。

    然而此时的杜漳无暇欣赏妹妹的漂亮小裙子,他被提着衣领,一手撑着窗框,防止自己离蔚舟太近而压着她的裙摆。

    “你不是说这是家宴吗?”

    蔚舟皮笑肉不笑,咬着牙质问一旁的杜漳:“七八个人都是你家的?”

    杜漳表情讪讪,没什么底气:“就……我们三家人而已。”

    赛琳娜还在休养中,计划暂时搁置,于是他便向杜方提议来一场家宴,好拉近和蔚舟的关系,否则等她回了帝国,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

    他好说歹说,跑了好几趟酒店才把蔚舟骗……劝来,到场后他就一直躲在书房里,没想到还是被她抓了个正着。

    杜漳担心太阳晒着她,将遮光帘拉上,解释道:

    “都是熟人,四哥和小七你见过了,只有跟着诺瓦将军来的二姐是生面孔而已。”

    蔚舟瞪了他一眼,“你们打着家宴的名头,却把我叫来,季时宴也就罢了,季屿白还有你口中那位二姐,不会怀疑吗?”

    杜漳听她是担心这个,松了口气。手指捏了捏她裙子的布料,发现有一层是真的羽毛,手贱扯了扯,没扯动,嘴上不以为然:

    “放心吧,小七没那个心眼。至于二姐多琳,她忙着和诺瓦将军争权,巴不得能有正大光明的机会见到你这位帝国执行官。”

    “她和诺瓦争权?”蔚舟听了头尾,逐渐疑惑,“他两不是父女吗?”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杜漳玩够了羽毛,又上手按她裙摆,里面不知是什么填充物,按下去会回弹。

    “虽然诺瓦将军就二姐这么一个孩子,但他属意的继承人却不是她。二姐不服气,就一直闹着呢。”

    蔚舟拍开他的手,抱臂靠在书桌上:“还有老大和老三呢?你一次性介绍完吧。”

    杜漳也正有此意,跟着她走到桌前,弯腰压低声音:

    “大哥是上一任将军的孩子,跟我们差了二十多岁,早就不来往了。至于三姐……她是诺瓦将军的养女,十年前殉国了。”

    他还想补充点什么,却被蔚舟一手肘顶在胸口上,抬头一看,原来是季时宴正站在门口。

    杜漳莫名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自觉地离蔚舟远了些。

    “抱歉,打扰你们了,杜将军让我上来喊你们吃饭。”

    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嘴上说着打扰,神情却没什么抱歉的意味,按长辈交代说完这么一句,又转向蔚舟:

    “蔚小姐,上次因你临时有公务,我们的商场之旅戛然而止。如果你还有下一次出行计划,请务必联系我,我随时恭候。”

    “下次”之言本就是成年人间默认的客套话,寻常情况下笑着应下便是,但蔚舟连这种虚幻承诺也不肯给。

    “两国交流事项即将收尾,我准备启程回帝国了,就不劳烦季先生了。”

    闻言,季时宴表情一滞,眼底闪过错愕,当即看向杜漳,用眼神向他求证。

    杜漳没反驳。

    他心中思绪翻飞,迅速转变话题:“两国休战也有一段日子了,不知后续有没有开放通商的可能性?”

    蔚舟绕过他朝外走,声音渐行渐远:“帝国与联邦不同,并非所有权利都掌握在执行官手里,商业一途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季先生问错人了。”

    杜漳追着她喊:“蔚指挥,你穿着高跟鞋呢,走慢点——”

    到了一楼客厅,只见杜方和张林慕一行人围坐在沙发上,季屿白大咧咧坐在地毯上,端了盆荔枝慢慢剥着。

    见她下楼,一位衣着干练的女子立即起身上前。

    “蔚指挥,您好,我是多琳,现任联邦少将。”

    “多琳少将,你好。”蔚舟礼貌点点头,暗暗打量她。

    她遗传了诺瓦的桃花眼,本是个顾盼间潋滟生姿的眼形,却因她眉目间的坚毅,少了分天生的柔软,整个人更加挺拔。

    蔚舟面上还挂着笑,只在心底思忖。

    多琳倒也不算生面孔,她曾在年节的宴会上见过这人,只是没正式聊过。彼时连季家两兄弟都来掺了一脚谈话,却不见她上前,看来她确实如杜漳所说,和诺瓦关系不睦。

    正想着,季屿白突然凑上来挤开多琳,挽着蔚舟的胳膊往沙发上拉:

    “二姐,一个私宴被你弄得像是议会选举一样。蔚老师别理她,来吃我剥的荔枝。”

    他手上有分寸,只略微勾一下alpha的臂弯,便立即松开了,蔚舟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多琳瞪了他一眼,忍着气坐下。

    杜方没注意到三人间的罅隙,作为主家,见人到齐了,便招呼众人坐上饭桌。

    碍于桌上人员身份不一,所以无人提起军务,只聊些家长里短。

    诺瓦少食,捏着把勺子在自己的汤碗里打转,看向蔚舟:

    “蔚指挥结婚了没有?”

    他这么突兀一问,桌上众人都愣了愣,气氛逐渐微妙。

    作为被提问的人,蔚舟无动于衷,端着酒杯晃了晃,笑道:“怎么,诺瓦将军打算退位后改行做媒人吗?”

    察觉到她话里的不悦,杜方赶忙出言打起圆场:“蔚指挥别见怪,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总爱问几句孩子们的事业和家庭。”

    随后手上带了点力气,将一盘水果重重放在诺瓦面前,语气警告:“你不吃饭就多吃点水果,少在这里打听人家隐私。”

    诺瓦却不以为然,眼底尽是要挑事的兴奋:

    “这几日见多了时宴这孩子,我便依稀记起,原先你们两家是有婚约的吧?若非你那苦命的女儿死得早,现在应该和蔚指挥差不多年纪。”

    此话一出,恍若在饭桌上甩下一颗重磅炸弹,几个知情人都被炸得险些坐不住。

    蔚舟面上表情不变,余光却立即瞥向杜漳,谁知他也是一脸震惊、毫不知情的模样。

    杜方倏然沉了脸色,撂下筷子,少见的动了怒:“诺瓦!这顿饭你是不能好好吃了,是吗?”

    他心里忐忑,眉心一直蹙着,担心诺瓦不管不顾地说破蔚舟的身份,竟撇下礼数起身去拽他。

    这时季屿白插了一嘴:“诺瓦叔,你这话我不爱听,当年殊姨只说和我家定亲,也没说具体和谁,假如六姐姐更喜欢我呢?”

    他作为三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一向是倍受宠爱,从来不惧在几位将军面前放肆开口,此时也不察众人反应异样,补充一句:

    “毕竟我帅气多金,等级也高。若是六姐姐活着,没道理不喜欢我。”

    季时宴眸底晦暗不明,忍不住反驳:“既然你自认为多金,那下部戏的投资别找我了。”

    他兄弟俩这么一打岔,冷凝的气氛无声消融,张林慕见状连忙将杜方按回去,冲着季屿白打趣道:

    “你殊姨提起这事时,你还在我肚子里呢。况且,当年我们也只是姐妹间开开玩笑,做不得真。”

    一旁的多琳旁观了整场闹剧,心中神思不定。

    无论婚约是否存在,小六都已过世二十余年,如今再提起又有何意?

    另一边的杜漳终于反应过来,瞥见蔚舟不动声色的侧脸,猜不出她是什么心情,只好赶紧岔开话题:

    “诺瓦叔,四哥他一心赚钱,不急成家。您不如看看我,我还单身呢。”

    “你?”诺瓦动作夸张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叹了口气:

    “难。”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

    *

    午饭过后,蔚舟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找了本娱乐杂志慢慢翻阅。

    此时的烈阳比正午更甚,光束迫不及待地挤进窗内,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锋利的影子。

    没一会,多琳推门而入。

    蔚舟毫不意外,头也不抬道:“多琳少将,找我有什么事吗?”

    多琳不用她招呼,自顾自坐在蔚舟对面,眼神紧紧盯着她:

    “蔚指挥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想问问您对两国休战是什么看法?”

    蔚舟垂眸,手上还在翻阅杂志,嗓音和缓:“休战是两国高层共同的决定,我并无异议。”

    多琳时间有限,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好挑明来意,开门见山道:“既然蔚指挥亲自带队来联邦做交流,想必是赞同两国握手言和。”

    蔚舟拿不准她是不是星空兽危机的知情人,始终持中立态度:

    “上级指派罢了。”

    然而对面的人却不依不饶,字字珠玑:“您位居五大执行官之列,上头也就一个毫无实权的皇帝而已,哪里谈得上‘指派’二字。”

    “少将慎言,帝国陛下不是你能置喙的。”蔚舟眼神锐利,借着斥责试探她,“我是否赞同休战,与少将你有何关系呢?”

    两人争锋几句,皆被蔚舟不轻不重地挡了回来。

    多琳有些心急,起身给蔚舟倒水,弯腰凑近她:“我不过是听闻,去年年初,贵国军部总司遭遇不法分子袭击,损失惨重,为此感到惋惜罢了。”

    青黄色的茶汤缓缓流入杯中,发出哗哗声响,在即将溢出之际,蔚舟伸手扶住了茶壶,抬眼和她对视。

    “少将久居联邦境内,消息闭塞,竟也听信了谣言。我司确实有此一难,却不是什么不法分子袭击,而是信息局操控失误,导致家政机器人自爆了而已。”

    多琳放下茶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

    “蔚指挥怎么解释都行。只是提醒您一句,联邦和帝国如今不过是表面和平,真想要彻底罢战,还得做些别的努力。言尽于此,告辞。”

    蔚舟盯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笑。

    原来这位正和自己父亲争权的少将,是来拉拢她的。

    诺瓦主张攻入帝国,想分权的多琳,便只能找几个偏向和平的盟友,助自己上位。

    门外的杜漳等了半晌,见多琳出来,正要进去问蔚舟要不要留下吃晚饭,却被季时宴拉入了另一个房间。

    “四哥,怎么了?”

    季时宴脱下眼镜,随手往桌上一放,捏了捏眉心。

    “你没跟舟舟说过,我和她有婚约吗?”

    看蔚舟今天的反应,不像是知道此事的模样。

    若真是如此,他这些天的主动,在蔚舟眼里,与骚扰何异?

    杜漳心里一紧,和他保持着距离,面上疑惑:“什么?四哥你说谁?”

    季时宴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眼神锐利,显露出几分危险:“别装了。我从她刚满月时就认识她,她的行为习惯瞒不过我。”

    可杜漳不松口,面上仍带着笑:“四哥,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只在蔚舟面前让过步,季时宴这点压迫感对他无用。

    闻言,季时宴神色冷峻,眉眼间的锋利更甚,静静望了他几息,点点头道:

    “好,我不勉强你。那你告诉我,她那个男朋友,究竟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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