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回到过去,时间再晚那么一点点,路过的那两位公子中的一个,会救他们,然后,他们会进入地下斗兽场。

    只要再晚一点,四郎一定醒来就让这里不复存在,反正前世,这里的人也死光了,还都是魂飞魄散,现在的话,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四郎对魂飞魄散不感兴趣,死在他手上还能去轮回转世呢。

    本以为仙门能解决,现在看来不行。

    仙门中的蛀虫不少,前世,月河镇灭杀之后,仙门进行了一次大检查,查出了不少蛀虫,这种东西,真是怎么杀都杀不完的。

    本来想不管,但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四郎就是不乐意看见他讨厌的恶人过得舒心,尤其是舒心还是他间接造成的。

    他给过仙门机会了,既然让几个蛀虫赶了先,可就不能怪他了。

    小巷里,四郎被三个人团团为主,其中一个人看着那一坨模模糊糊轮廓都没有的残魂,笑了声:“轻,你检查得不仔细啊。”

    “轻”嗤笑一声,残魂无处不在,这要怎么检查,就算超品修士来了都未必查的出是残魂跑了,什么仔细不仔细的,回嘴道:“你仔细得很,下次你去查呗。”

    “你还期待有下次?”

    真会曲解人的意思,轻:“脑子有疾,就早些去治,别出来丢人现眼。”

    四郎心想,这人说得对,但治就不必了,最好还是回炉重造吧。

    地面振动起来,一团模糊的魂魄突然变成凌乱的魂丝,三人面色一凝,觉察到不对劲,迅速祭出的法器,普通的法器与魂器又有所不同,同一品阶的魂器价格是普通法器的三倍以上,但知道这里鬼多,三人自然有所准备。

    比发丝还细几分的魂丝遍布周围,三人感受到了此魂魄的不可思议已经晚了,破碎的魂魄四散,法器的碎片落到地上,无伤的身体软倒在地。

    这一切不过一个呼吸。

    地面开始坍塌,仿佛地龙翻身,惊叫四起,房屋坍塌,鬼气蔓延……

    数座山外的四郎扶着树吐了口血,擦了擦鼻血,这具身体比他想象的要弱太多了。

    缓了小半个时辰,四郎背起翠娘进了新的镇子,连点金术都用不出来了,只得找了个角落把翠娘放下,理了理翠娘微乱的发,靠着翠娘陷入沉睡。

    .

    善清感觉有什么重物压着自己,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身下逐渐化作逃不开的泥沼,一点一点陷入再陷入,再这样下去就要坠入万丈深渊,窒息的感觉渐渐加重,巨大的空洞在无边蔓延。

    艰难恢复了一些意识,慢慢睁开眼睛,细微的空隙里呼吸到的是稀薄的血腥气,果然是有些窒息了。

    微微挪动,身体各处都疼痛传来,不过还好,是能承受的范围。

    脑子装满了铅般无法思考,善清用力剥开身上的尸体,一具又一具。

    即使感到麻木和迟钝带,浑身感受到的痛还是如无数钝刀在身上来来回回地磨一般。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推开,再次看见天光,映入眼帘的都是泛了红的灰暗,模糊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善清抬起手掌擦过脸,醒了一下鼻子,呼吸顺畅了点,带着死气的空气直入肺腑的感觉却不大舒服。

    微微偏过头,巨大的飞舟在高空燃烧,滚滚黑烟与天幕融为一体。

    御物的修士仿佛风中柳絮雨中浮萍,在巨大到让三品修士都有些耳鸣后的声响下无声坠落,像死神用来愉悦自己的一场狂欢。

    耳鸣的感觉渐渐过去,善清摸了摸耳朵,是一手微微温热的血和一些血块。

    艰难地爬出尸堆,从半高的地方滚落到地上,缓了好一会儿,从旁边抓住一根铁棍一样的法器,太重了,铁棍上的符文微微闪动,用对方法就能调重量,看来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善清试了好几种,总算对了,艰难坐起来,撑着铁棍慢慢站起来。

    陆陆续续有修士微微挪动,发出痛苦的□□。

    目之所及,混乱的残肢与法器交错堆叠,灰拜的面目空洞地遥望眼前的灰暗,微微的闪电停留在抽搐的肢体上,还在跳跃的火苗拖着长长的黑烟,凭空而成的符文碎片还在微微闪烁,漂浮着流淌的水夹杂着血……

    若有所感,恍然地抬起眼看向远处渐渐出现一点模糊的红,一瞬又一瞬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刹那到了眼前。

    染血的白发被风吹开,一张放大的苍白脸庞瞬间染上喷溅出的血液,缓缓流淌到冰冷的眼珠上方,吊在眼睫毛上,随后坠落。

    猩红的眼含着嗜血的冷,牵起的笑意渐渐扩大,手在胸腔微微搅动的痛。

    善清有些迟钝地想,这也不过如此,微微低下头,看一只血红的手上,握着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

    善清下意识抚了抚心口,没摸到,猛然睁开眼睛,四周昏暗得没几个人影,怀里躺了个人,压得她喘不过气。

    善清垂下头,把怀里的人扶起来,太暗了,看不清,但感觉他快死了似的,呼吸和心跳都很微弱,脸色苍白得跟鬼似的。

    善清模模糊糊地梦里,那个男孩好像确实比较病弱,还是个瘸子。

    挺干净的,和梦里几乎都是脏兮兮的,头发乱如鸡窝,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大清的很不一样。

    四郎突然感觉有些冷,喉咙痒痒的,微微蹙了眉头,先是微微咳嗽,随后越发止不住,等到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血红,抬起眼,对上一双瞪大了的眼睛。

    四郎下意识抬起手擦了擦翠娘的衣服,擦了一手的血,眼前发晕,鼻尖又有血滴落下来。

    四郎抬起手遮住翠娘的眼睛,施了个术,翠娘愣愣地垂下了头,又睡着了。

    眉头是皱着的,吓到她了。

    这具身体已就这样快不行了,他必须得淬体,否则没多久就得舍弃这具身体。

    淬体需要的东西太多,也太麻烦,这具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他也没办法带翠娘在各种地方找资源或赚钱,不说他行不行,翠娘也会受不了。

    真麻烦。

    四郎坐起来点了几处穴位,把四周看了看,视线定格在远处似乎是衣服铺子的地方。

    得换衣服,不能把翠娘一个人丢在这里,出个意外怎么办?

    四郎扶着墙站起来,转过眼,缝隙里对上了一双雪白的眼睛,那双眼睛眨了眨,四郎:“……”

    一抹苍白划过,跑了?

    不可能,四郎眼疾手快抓住翠娘,伸出手掐住地下伸出来的一只雪白的手,这雪白的手如滑腻的蛇,柔软的缠绕上四郎的手臂,还在增长。

    四郎心想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用力把这只手掐断,苍白的指尖如同蚂蝗转进血肉里,被从血肉里冒出的魂丝抽出来拧成麻花后像被晒化了的树胶一般滴落,消失在地上。

    四郎抱起翠娘看了看她的腿,红色的爪印印在腿上,没有毒,过两天就好了,就当倒霉吧,他没心思去管了。

    店铺里的衣服不少,四郎扫了一圈,勉强找到了他们能穿的成衣换上,又拿了些东西,走出店铺关上门,沿着探查到的水灵气到了河边。

    四郎先洗了把脸,再帮翠娘也洗洗,看见翠娘眼下的一颗小痣,眯了眯眼睛,心想原来这里有颗痣,好像在哪里见过,特别熟悉,画面都要呼之欲出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小时候的事情本来就记不清了。

    初生的阳光洒落下来,四郎安安静静地看着翠娘,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似的,蹙着眉头,不好。

    四郎伸出手要柔开,翠娘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打开四郎的手,啪的一声还挺响亮。

    善清感觉整个人都很重,时刻运转灵气已经成了习惯,这时候陡然没了就很奇怪,转过眼看见四郎在看着自己。

    翠娘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满身的血,善清摸了摸胸口,没有,血腥味也没有。

    “太阳都晒屁股了,你可真能睡。”

    翠娘:“我没醒过吗?”

    四郎:“我也在睡觉啊,我怎么知道。”

    怎么是她躺在四郎怀里?

    翠娘揉了揉额头,入秘境后会有的怪梦?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对,现在需要吃饭了。

    两个馒头递到眼前,四郎说:“吃吧。”

    翠娘“哦”了声,总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翠娘双手接过,拿出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看着自己小了一圈的手还有这细胳膊细腿,有些不适应。

    抬起头见四郎正看着自己,翠娘想起来他们好像是乞丐,可他们瞧着挺干净的,但瘦成这样确实不对劲,肉眼可见的瘦成竹竿啊。

    翠娘把一个馒头递过去:“你也吃。”

    四郎扯起唇角笑:“我吃过了。”

    翠娘眨了眨眼睛,这假笑,也太假了吧。

    翠娘把馒头塞到四郎手上:“吃。”

    四郎看着手中的馒头,笑容真诚了两分:“没骗你,真的吃了。”

    翠娘脱口而出:“我没看见就是没吃。”

    翠娘见四郎吃了馒头,就继续吃自己的馒头,顺便看着周围,模糊的记忆里,这里真的很不对劲。

    现世里,四郎早就死了,她凭着模糊的记忆找过,什么都找不到,仿佛这世上没有这个人似的。

    而虚时秘境,除了进入的魂魄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再怎么真实,这个四郎也是假的,这个世界是假的,所以才那么怪异吧。

    但介于这个虚时秘境无限接近于现世,她们的出现类似夺舍,被发现很麻烦,很可能被抓去关起来或直接杀了。

    善清作为普通成员,仙门的要求是,醒来后维持现状,等安排。

    善清面对空白的记忆,有些无奈。

    四郎:“头还痛吗?”

    翠娘对上四郎的视线,熟悉的人,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对彼此的一言一行一定极其熟悉,四郎这僵硬的表情和动作,是不是在自己一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了?

    四郎看着翠娘看自己的视线,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对彼此的一言一行一定然极其熟悉,翠娘这打量的目光,是不是在一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四郎率先说话:“翠娘,你病得很厉害,大夫跟我说,你醒来可能会不认识我,你,还认得我吗?”

    翠娘眨了眨眼睛,她现在也还病得厉害,难受的想吐吐不出,馒头还是得啃,因为饿了。

    翠娘:“认得。”

    四郎摸了摸翠娘的头:“翠娘,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翠娘控制住往后躲过去的动作,点了点头。

    这场病倒是来的是时候,但这病不知永久的,所以病好之前得赶紧进入状态才行。

    这里还是很奇怪,翠娘出于第六感,觉得自己需要问问情况,就算错了,也可以当生病了记不清了糊弄过去,翠娘就问道:“这,是哪?”

    四郎想好了该怎么回答,说到:“你病得很厉害,有个路过的仙人不忍心,就救了我们,把我们带到这里看病了。”

    哪个修士这么好心?

    不管什么修士,都不大喜欢沾染尘世因果,若是处理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现实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修士见了凡人的苦难,忍不住帮一把,不能帮一辈子,但至少帮了当下,眼不见心不烦。

    善清曾经就是被一个路过的好心修士救下的,后来拜她为师。

    善七就曾说过,当时她只是随便走走,见到善清的时候善清是要死了的,样子实在可怜。

    善七本也不准备管善清,但想着不着急,就坐在一边准备等善清死了,就念念往生咒,埋了,也算萍水相逢,缘分一场。

    可坐在边上看着看着,终究狠不下心了,走过去把善清抱起来带回破庙里救治,醒来后善清偏偏失忆了,无奈之下只好先教教善清该如何生存。

    教了一段时间,善清实在乖巧听话又勤快得不行,这般性子回到凡间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凡间女子活得本就艰难,善清还孤苦无依笨嘴拙舌,这样的顺从的软性子去了凡间,被欺负了都不会吭声可怎么行,又舍不得善清走了。

    那时候善七就想,报应就报应吧,插手了不该插手的苦难,若是好的改变,得一份功德的同时,自己也得去偿还那一份苦难。

    看着善清活得还算开心自在,替她偿了那一份苦难也无所谓,她乐意。

    后来发现善清资质很好,若是步入修士行列,尘世因果自然抵消,所谓的苦难偿还也会变成功德。

    善七建议善清去大仙门试试能不能进去,实在不行中型宗门也行,凭借天资甚至不用考核就能进去,善清想拜善七为师,善七起初不愿,因为她什么也没有,但善清执着,善七便也不讨人嫌,倾囊相授,至于善清未来如何,她从不做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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