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无推门而出:“我昨夜意外受伤,参加不了考核,只能弃权了。”

    门外弟子吃惊出声,这可是修炼狂魔江羡无啊!她怎么会放弃考核!

    却按下内心所想而道:“那我便回去和他们说,你弃权不参加了。”

    “谁要弃权?”人未至,声先到。

    江羡无垂眸看去,原来是黏皮糖洛明川。

    同门弟子更是惊异了,这洛明川不是一直在内门待着吗?此刻怎么来这外门,还眼似火光燃烧,仿佛对江羡无弃权深切不值。

    不对,他们何时有这么熟了?

    “是我。”江羡无淡淡开口。

    洛明川咬牙:“你可知你错过此次考核,还有几次机会让你浪费?天不留情,只争朝夕!”

    江羡无抬起眼皮,只指自己右臂:“还没好,抬不起剑。”

    洛明川抿唇:“你便争也不争一下?”

    “必输无疑,何必争?”江羡无漫不经心继续道,“还有事吗?没有事我要继续睡觉了。”

    “你!”洛明川眼都红了,他知道江羡无是为救他而伤,可此时他竟拿不出一颗丹药为她疗伤。

    多少恨,不堪言。

    同门弟子不住嘀咕,这修炼狂魔莫不是被人夺舍了,赛不比,剑不练,只想回去睡觉?

    江羡无耳朵微动,暗道麻烦,只得找补:“我要回去疗伤,不便送客,各位自己走吧。”

    洛明川左手按住江羡无想要关闭的门扉,右手微微颤抖,眼里似有泪光闪过:“我替你去!”

    江羡无皱眉:“你要想去,那便去吧,我懒得管你。”她推开洛明川右手,毫不留情关上门。

    同门弟子瞠目结舌直道:“还能这样!”

    江羡无走向屋后小田,望着遍地杂草,喃喃出声:“这应该是杂草吧……”

    “前世我一心修剑,只为向道,走马观花一生,到如今,我竟连杂草都不认识啊……”

    江羡无略一思索,打算下山买些菜苗花种,不过就是不知哪些好种活了。

    古道绵延蜿蜒,林荫茂密。

    江羡无闲散漫步其中,步履从容,每一步都似乎带有深意。

    她看见路旁沧桑的松树,天边绚烂的晚霞,树梢上欢歌的黄鹂,还有那微风轻拂,依然带着清晨露水的蔷薇。

    寻常弟子们匆匆而过,未曾留意,视若无睹。

    然而江羡无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光芒,如同初次踏足世外的旅者。

    她已经历过无数风雨,走过了人生的大部分路途,既然要寻找新的人生道路,那也要尝试用新的方式去行走。

    走路就是走路,无需再以风景来思考剑意,提升道意。

    百鸟齐鸣,溪流淙淙,春意盎然。

    古道尽头,山野村庄已现。

    市集上人头攒动,普通人与修士穿梭其间,擦肩接踵,道路两侧的小吃摊点星罗棋布,诱人的香气从四面八方飘散开来,吸引着过往的食客。

    江羡无漫步其中,鼻尖不时传来阵阵油香味,让她的肚子不禁发出咕咕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是炼气修为,还未能达到辟谷的境界,仍需依赖人间的五谷杂粮。

    她久违地露出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笑的笑,活着......自在地活着,真好。

    一股淡淡的臭味传入鼻息间,江羡无微微皱眉,在周围探寻了一番,最终锁定了臭味的源头——街角一家贩卖咸鱼的店铺。

    与熙熙攘攘的集市相比,这家咸鱼铺显得异常冷清,就连偶尔经过的路人,也会因为那股异样的臭味而匆匆避开。

    然而,面对路人们避之不及的态度,店铺的主人格外泰然自若,那目光中仿佛透露出一种“你们都不懂”的自信。

    或许是主人那种自信而从容的气质太过吸引人,从来没有吃过咸鱼的江羡无,突然生出几分好奇心。

    老板正准备找本话本来打发时间,一抬头,只见一位面容冷峻、身着雪白衣衫的女修士踏入了店铺。

    来者不善的态度让老板不禁心生紧张,连忙放下手中的话本,拱手行礼:“仙子光临,我这咸鱼若是味道冲撞了您,还请您多多包涵。这咸鱼的味道本就独特,还请仙子理解。”

    江羡无摆了摆手,垂眸看着左边墙上挂着一条比人还要大的鱼干:“你这里卖的都是咸鱼?”

    老板不住微笑点头,又指着江羡无所看的咸鱼热情而道:“仙子若是对这咸鱼有兴趣,那可真是来对地方了。这是我这店里最大、最上乘的一条鱼了!”

    江羡无曾经斩杀的鱼妖可堪城池大小,自然对这颇大的咸鱼干无甚兴趣,还是道:“我买两条。装起来带走。”

    老板听到有生意上门,兴高采烈地从货柜里掏出布袋,准备给江羡无装鱼。

    他边装边算道:“这鱼每条两块灵石,加上一个一次性收纳袋五块灵石,总共是九块灵石。”

    江羡无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番,发现自己的身家只有八块灵石,不禁有些尴尬。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收纳袋我不需要,直接给我装起来就好。”

    拎着两条巨大而散发奇异味道的咸鱼,显然不适合采买菜苗花种,江羡无只好把咸鱼暂存店铺,等稍后再取。

    江羡无心道,我上辈子勤勉追道至死,这辈子却只想做一条咸鱼。

    做扶不起的烂泥,做不能雕的朽木,庸碌一生。

    “我要买点种子。”江羡无眉眼冷淡,活像来追杀别人的。

    店家颤颤巍巍开口:“仙子是要哪一种灵植种子?”

    “不用灵植,要好种的普通种子。”江羡无接道,“菜苗花种也可以。”

    店家疑惑不解,还是给她拿来几大包种子,嘀嘀咕咕道,这仙子真奇怪。

    江羡无收了种子付钱,心情却颇为畅快。

    她终于迈出改变自己前世“剧情”的第一步了。

    江羡无悠然提着两只咸鱼,不顾路人掩鼻而离,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上山回宗。

    青云间,白鹤展翅。

    “干活。”

    江羡无去井提了桶水,因左臂负伤,兼之技艺生疏,清扫门院的活计做的磕磕碰碰。

    时间无声流淌,从晨光熹微至夕阳斜照。

    床榻衣柜,锅碗瓢盆,加上各种鸡零狗碎的生活用品,都被江羡无细心地清洗干净。

    天色渐渐灰暗。

    江羡无又去后院劈来桃木,给自己换上了新门扉。

    门前则悬了几枝桃叶,微风一吹,轻盈摇晃。

    一天辛勤劳作。

    江羡无搬出那把稍显陈旧的椅子,在院子里找了个最为宜人的角落,然后毫不犹豫地坐下,放松着疲惫的身体。

    她抬头仰望,只见院墙将夜空切割成一块方正的画布,茂密的花树枝叶又遮挡了大部分视线,她只能看到一小片如巴掌大小的星空,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我不要做‘框中人’、'书中人',我想做我自己。”

    院外的一树桃花随风摇曳,花瓣轻轻飘落,宛如一场粉色的雪,吹起了江羡无披散的发丝,又落了她满怀。

    她自在极了,熙熙攘攘走进她小院的人却愤怒极了。

    “洛师兄赢了!”领头女子冷冷道,“他为了你,一个人打了整整一天一夜。”

    “哦。”江羡无依旧闲散躺在椅子里面,活像一只没骨头的懒猫。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还被戒律堂弟子诬陷偷窃剑谱!此刻就在地牢里生死未卜!”女子声音一道比一道急,目光直直盯着江羡无。

    “你难道就不关心他一点?一点不为他担心?”

    话到最后,近乎哽咽出声。

    江羡无摇头:“我不关心。”

    洛明川可是世界中心,是天负神命,无论什么挫折磨难都打不倒他,只会让他越来越强大。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女子脸色惨白如鬼,双眸凹陷:“我不知道你们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救救洛师兄......”

    在许多人看来,洛明川和江羡无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一个修为低微在外门苦苦挣扎,一个风光无限在内门扬名,谁人会想到他们有交集?

    “他性格单纯,容易被人利用,此时更是不知道如何被人设计。”女子双眼圆瞪,怒火在眼眸中燃烧,仿佛两簇烈焰,“你若明知可救洛师兄而不救,我们几人拼死也要把你杀了!”

    江羡无这才微微仰头看向来人。

    前头女子一身红衣烈焰,眉目张扬,发簪银蝶却让她想起来前世很出名的一个魔头。

    那人被世称邪道之主,面容狰狞扭曲,声音如鬼泣怨,做尽恶事,又因常佩银蝶发簪,又称蝶魔。

    “你叫什么?”江羡无开口。

    女子抹去眼角晶莹泪珠:“我叫周蝶。你问这个做什么?假惺惺!”

    江羡无内心泛起一股冷意。

    蝶魔自称周蝶,世人都道假名祸事,难不成她真是前世邪道之主,周蝶?蝶魔前世居然也有这样伟光正的过往?

    江羡无自此生出一点同病相怜来,从椅子里站起来:“最想他死的,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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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最绝望的境地是什么?

    不是于毋逢山海误入幻境,心魔丛生;于嶙峋发鸠,引瘴物妖兽;于尔是仙山,困云涛雾浪。

    而是安静。

    如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那一声质问从头到尾:“你的剑招从何处学来?”

    那沉重的威压如同巨石,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压得粉碎。

    然而,洛明川仍旧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言。

    一个时辰前,洛明川百战不死,重伤欲倒,有人却在台下道:“洛师兄用的剑法是何处来?我怎么从未见过其他师兄用?”

    议论纷纷下,他被戒律堂押进地牢。

    “谁教你这些?什么时候教的?”

    可洛明川紧咬牙关,始终不肯松口。

    他不愿说出江羡无的名字,于是只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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