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跟着军队临近城下町时,只见满目苍夷,四壁萧条,大量屋子空荡荡得被放置了,不少地方都变成了断壁残垣,只留下灰烟黑炭的气息。

    蒙蒙的细雨下将起来,枯藤上老鸦群注,残风瑟瑟,烟笼秋纱,到处都呈现出一种破败萧条的景象。

    一个拾柴的小孩扒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间向外看去。

    要说这座村庄是死了,偏又活着,有炊烟袅袅的样子,还少不了迎风一股烟火气夹杂着人体五谷轮回的气息。

    幸亏这场火,古代村镇可没有公共卫生系统,一场火烧去了一切痕迹,也掩埋了大量的气味,使得人群聚集的气味,闻起来不再像一个堆积起来就快爆炸的大型公共旱厕了。

    斑好奇的四处张望着。

    这里居民很少,而且不像因为禁肉令普遍1米50的本地人,身材都颇为高大。

    他料定这必然是一片占地极大的唐人屋敷一般的地方,供着几千数万大萌水手们来返行商,在这里长期居住。

    只是奇怪,那些人看着这些迎面而来的队伍,目光颇为神奇。

    竟然畏惧惊恐多于亲近信任,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因为光是看着他们,就令人想起那整整一晚上的暴力与火光。

    **************

    平户港,夜晚。

    城下町住满了城主家臣们的老婆孩子作为人质。

    现在是海上台风季,风高浪急。

    憋了一个夏天的倭寇们只能龟缩在老巢里,在睡梦中都是遥远的彼岸一端,那些流着蜂蜜的土地和女人,还有他们倒在田地上朦胧而美好的哭叫声。

    今天是盂兰盆节,也是东瀛的第二大节日。往往他们会在家中庭院中准备麻杆焚烧,恭送祖先的灵魂。

    大家在节日的喜悦中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现在都疲倦地睡下,陷入深深地沉睡。

    此时正直夏日,天气闷热,蚊虫烦躁,还能闻到空气中没有散去的烟火气。

    “起火了,来人啊!救火啊——”

    朦朦胧胧间,突然,杀猪般的尖叫声让一个武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时,他的耳边仿佛还回绕着最后一声“啊——”的袅袅余音。

    他侧耳细听,除了柴禾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咚咚咚砸地板的声音,又变回了一片死寂。

    他不由烦躁地抓了抓油污污的头发。

    大概是哪个蠢货迎灵的时候不小心点燃了柴薪,以至于自家的木屋子被火星点燃了吧?

    他只好无奈起身,手中拎起一个木桶子忙跑了出去。

    等他推开房门,炽热的狂风卷着焦躁的烟气扑面而来。

    只见四周火起。

    外头狂风乱卷,火势蔓延,近者十馀处,远者不计其数,风将灰烬吹散在空中,赤光相映着天空,夜空如霞光般一片通红。

    他见状惊悸之馀,近乎昏眩,耳边辟卜声轰耳不绝,不知此身是否已在人世间。

    晚上的一切仿佛都是百鬼夜行。

    他见到火光中有一人,用湿衣服蒙住半张脸,手中菜刀一下一下砸在一个人的脑袋上,那个人的脑袋软绵绵地垂着,已经无知无觉地倒下了。

    鲜血沁满了他的脚边,他面色狰狞,显然进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

    他砸完脑袋,手一扬,火把越上茅草棚,在空中尽情地蔓延。

    疯了…

    都他娘的疯了!

    他不怕死的吗!

    蓦的,一股愤怒涌上武士的心头,竟然有人疯到在城下町放火!

    对方转过脸来,火光近乎舔舐着他的面孔,在灼灼的火光中格外明亮。

    这张脸,等一下…

    武士迟缓的神经陷入了缓慢的回忆。

    好熟悉,他不是隔壁家新掠来的那个汉奴吗?!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啊!

    他们怎么敢不顾尊卑,行此禽兽之,举违背主人的意思!辜负主人对他们的信任与恩义!

    他也听到了动静,抄起刀就向着武士冲来。

    显然,此时暴力与血液已经让他的脑子彻底陷入了疯狂,完全忘记了自己被反复交代的纵火职责。

    硫磺燃烧的烟尘让人的眼睛刺痛。

    此时夏日,万物干燥,方便着火。

    加上东瀛处在地震带上,地震频发,使得民居均为木质,房屋上还盖着茅草。

    特有的干燥空气和东瀛的强季风让房屋一点即燃,燃则立刻成烬,火势蔓延之下,仅仅靠着木桶子让人拎着一桶一桶泼上去,无异于杯水车薪。

    现在,火势愈炽,房屋皆焚,光如电灼,声如山摧,悲风怒号,令人生噤。

    远处火光已经舔舐到了城主的居城。

    滚滚浓烟飘逸在半山腰,让它像是一座孤岛。

    除了少部分对领主忠心耿耿的武士们向着土堡的方向涌去。

    更多人都被熏得睁不开眼睛,换不择路下四处奔窜。

    火光中不时传来烧焦的气味与惨叫。

    不行,要快点!再这样下去就会没命的。

    武士心里猛然醒悟,果断丢下木桶,随着大众的方向背离了土堡的火光。

    为了躲避火焰和烟气,众人挤挤攘攘,纷纷向着上风的方向跑去,争取更大的逃生空间。

    旁边人在极浓的烟熏气中不断倒下。

    又一阵滚滚的浓烟迎面扑来。

    他与旁边的人无不痛苦地咳嗽。

    这是什么啊,他感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熏得自己双眼疼痛流泪,喘不过气来,呼吸中都带着强烈的灼烧感,跑了几步,人最后也倒在了浓烟中。

    夜色都被烧得通红。

    半山腰的土堡迎着风声时断时续地吹来了凄哀的声音,惨不可状。

    守在上风处的小喽啰抽了抽鼻子,不禁馋道:“好香啊。”

    旁边人给了他一下子:“别出声,估摸着人就要出来了。”

    硫磺具有易燃易爆容易复燃的特性,火山盛产硫磺,元昭以海商的名义,藩主松浦隆信还将自己奉为上宾,又借着收购商品,堆积了大量的硫磺。

    此时倭寇一直以来屡次犯边,将几十万的百姓都掠走当了奴隶,使得九州十停中有三停汉人,住居年久,熟识倭情。

    元昭正联络这些汉奴,里应外合,乘着他们节假日熟睡后放火。

    冷兵器时代,在消灭敌人上,火攻永远是杀伤力最大,最粗暴高效的办法,是寻求保留己方有生力量最大化消灭敌人的最有效手段。

    自来以弱胜强的战争,都莫过于火攻水攻,赤壁之战就是靠着火攻,5万打80万打出的战损比逆天翻盘差点一波带走曹操。

    等这些人一部分在睡梦中烧死,一部分被浓烟呛死,最后一部分忍着烧伤挨过毒烟,最后千辛万苦爬出火葬场时。

    就会有守在这里的喽啰们一杠枪隔着老远暗戳戳插来,稳中捉鳖,一枪串一个糖葫芦。

    这么猥琐的作战方案,不消说,元昭可舍不得让汉人儿郎们送死。

    他笑津津如听仙乐,看着这片充满了罪恶的土地,只有在烈火的洗涤下化为尘土,才能重获新生。

    天亮了。

    在三光政策下,城下町被烧光抢光掳光,一个不留。

    元昭表示我方路过发现他们硫磺自燃,上前友好相助,经过一番辛苦抢救,救出了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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