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恕安,我们和离吧。”

    “或者,你废黜我也行。”

    明微的声音很细微,一双眼木然地望向梁恕安。

    梁恕安刚从宫里回来,因着被皇帝赐婚南安郡主一事,正心浮气躁。

    这会儿听到明微说话,脱靴子的手突然顿住。

    他抬起眼皮,冷冷看了她眼,忽然嗤笑出声,“聂明微,你又在耍什么脏手段?”

    “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孤与你同房不成?”

    这话里透着浓浓的厌烦情绪,还有毫不掩饰的侮辱。

    梁恕安厌烦她,这是明微进门第一日起就知道的事。

    许是早已经麻木,现下听到他再说出这样羞辱性的话,她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痛了。

    爱与不爱,可能也就是一瞬间。

    年少时爱得炽热,爱到自不量力,妄图以一介孤女的身份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入了宫墙之后,曾经的爱意也在那些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规矩之下慢慢消弭,直至如今全无。

    明微知道,她说这些梁恕安是不会信的。

    是以,她也并不解释,只抬脚向梁恕安走近了,将提前写好的和离书递过去,又把沾了墨汁的狼毫笔递到了他手中,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淡淡地提醒道,“签吧殿下…”

    “签完了,你我便再无瓜葛。”

    等来日他心爱的南安郡主进了门,也不必屈居于一个村妇之下做个侧室。

    想着,明微又笑了,她眼圈有些发红,垂眸看向梁恕安时,仍是温温柔柔,笑着说,“殿下,民女便提前祝愿您与南安郡主百年好合了。”

    听到她这话,梁恕安没做声。

    许是错觉,明微似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悦。

    黄昏的橘光洒落,梁恕安的侧脸显得格外好看,饶是满面冰霜,眉宇间依旧清贵又秾丽,就好似明微初见他时那样惊艳。

    只是此刻的梁恕安,并无从前的温润,他眼底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冷霜,目光阴沉沉的,一瞬不瞬盯着手中的两张纸笺。

    大抵是夏日潮湿,上头的墨迹还未全部干涸,隐隐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秀丽笔锋着墨。

    愿郎君相离之后,重拾折扇,风华再现,娶以扶柳佳人…

    末尾处落笔,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呵,写挺好,挺有才华,完全不像是出自她聂明微之手。

    梁恕安原就暗沉的眸色愈加幽暗了几分,修长指节间,那支狼毫笔被攥得沙沙作响…

    但最终,他也没再说什么。

    只仍旧阴沉着一张脸,好似宣泄一般重重往纸上落笔。

    薄如蝉翼的宣纸险些被浸透,明微拿在手里时,十分小心翼翼。

    她如获至宝的表情,更是彻底触怒了梁恕安。

    连靴子都未能完全穿回去,便摔门而去。

    临走前还咬牙对明微说了句“爱妃总算懂事了一回”。

    对于梁恕安的反应,明微并不意外。身为大邺朝储君,他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能容忍被一个村妇抛弃?

    在梁恕安看来,即使要分开,也理当是由他来提出,还轮不着她聂明微。

    明微现下也无所谓梁恕安怎样想了,淡淡朝着梁恕安离去方向望了眼,她转身踏进了内室。

    她不过一介村妇,来时的行李便不多,只一些贴身衣物,几两存了许久的碎银子,加上这么些年梁恕安给的月例,三年下来也有上千两了。

    珠宝什么的,明微没有拿,她不贪心,上千两银钱已经足够她在外谋生。

    收拾好之后,已近三更,明微并非什么矫情之人,洗漱后便歇下了,预备等明日天亮再启程回乡。

    夏日的深夜炎热烦闷,好在明微所居之处安置有冰鉴,不似外头那样暑热。

    梁恕安虽不喜她,在吃穿用度上却也从未苛刻。

    故而即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明微也并不怨恨他。

    她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幔帐,想起了初入东宫那日,连这样一方小小的幔帐也令她惊叹了好久,就好似初见梁恕安时带给她的惊艳绝伦……

    往事溯洄,明微慢慢磕上了眼……

    夜色格外寂静,袅袅青烟穿过香炉飘散在空气里……

    半梦半醒中,明微感觉身体似有些灼热……

    她皱了皱眉,伸手去扯衣衫,触碰的瞬息,却是浑身一震!

    下意识地,明微想要挣扎。

    然而还未来得及动弹,男人已从身后将她困住,他的手掌死死摁住了她手腕,气息间混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灼烫,暗哑道,“微微,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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