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淋了雨,还是被剃人秃瓢的打击太大,花泽辉气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其实他早就有了发烧的症状,森川结花好心建议他去医院,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捂着脑袋说什么都不肯出门。

    秃都秃了,还在乎什么形象。

    森川结花站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地关火,拎着水壶把开水倒进玻璃杯,想了想又兑了点冷水进去,摸了摸杯壁,温度适宜,才端到花泽辉气房间。

    “我刚去药店买的退烧药,吃一颗再睡。”她敲敲虚掩的门,不等回答直接走进去。花泽辉气面朝墙壁,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像一条过冬的毛虫。

    她不客气地掀开一条缝:“要不是看在堂舅母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喂,起来吃药。”

    少年戴着一只灰色毛线帽,从被子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蓝眼睛:“谢谢你,结花。”

    森川结花从鼻子里哼了声,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几下拆了药盒掰出胶囊放在床头柜上:“水有点烫,慢点喝。”又拍了拍旁边窝在床上的人:“温度计呢,拿出来看看。”

    等了一会,花泽辉气才软绵绵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她接过温度计一看,好家伙,38.7℃。

    这人脑子没烧糊吧?

    森川结花心里一咯噔,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这下冷嘲热讽也顾不上了,连忙打电话求助花泽辉气他妈妈。

    “结花,家里有冰块或者冰袋吗,包上一层毛巾给辉贴在额头上……”

    她一边歪着脑袋用肩膀抵住手机听筒,一边拉开冰箱柜门,冷冻室的冰块盒只剩下两块冰,估计是花泽辉气自己泡冰咖啡用完的。

    真就绝了,森川结花心想现在冻也来不及,口头上应着表舅母的话,接了盆凉水扔进去仅存的两坨冰块,火急火燎地往花泽辉气房间跑。

    “让我跟辉说两句……”难得听到花泽妈妈这么严厉的语气,森川结花忙把手机递给花泽辉气,等着他挨批。

    “没事的,妈妈……感冒而已,又不严重……你就别过来了,这么远多麻烦……有结花在没事的……我知道照顾自己……嗯……嗯……你也早点休息。”少年声音有点哑,语调温柔,完全不见平时嚣张跋扈的气焰。

    森川结花接过手机还有点懵,这就完了?

    什么叫有她在没事的?

    这是妥妥道德绑架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不得被你爸妈削死?

    她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到花泽辉气床边的壁柜上,那上面摆了一堆品味奇怪的手办。正中央放着她送的生日礼物——一只骆驼摆件,寓意做人不能太飘,要脚踏实地吃苦耐劳。

    森川结花送的时候当然没这么说,看在他好歹没把她送的东西拿去随便糟蹋,人也秃了,怪惨的。

    她决定暂时放下恩怨,认命地撸起袖子从水盆里捞出毛巾,拧干了搭在少年额头上:“可把你能的,头都被人剃了还没事呢,谁揍的你啊,心肠歹毒下这么黑的手……”

    ……干得漂亮!

    森川结花内心暗喜,换毛巾时把他头顶的灰色毛线帽往上拨了拨,企图再窥一眼落魄武士的真颜。

    花泽辉气拼命摁住帽子,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天花板,两个人暗自角力:“不是他的错,是我先动的手。”

    “?”上赶着作死,可以,兄弟,难怪你号没了。

    她力气比不过花泽,在帽子拔河中落下阵来,只好规规矩矩地拧毛巾:“居然还有隐藏的超能力强者,调味市还真卧虎藏龙——揍你的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我认识吗?”

    如此高手,自然要好好结交一番,找机会切磋一下。

    “你怎么可能认识。”花泽辉气一眼就看出来她打什么鬼主意,任凭森川结花再怎么追问也不肯说名字。

    她气得炸毛,把冰毛巾往他脸上狠狠一盖:“去死吧花泽辉气!”

    *

    半夜的时候,花泽辉气烧得更厉害。

    森川结花被他无意识的呓语惊醒,他烧得直喘气,鼻子和口中流淌出的气息带着呛人的热度,仿佛整个人从内部开始溃烂融化,下一秒就要化为一滩血水。

    她跪在床前,开始害怕起来,怕他真的会这样死掉,或是留下终生的顽疾。

    “花泽辉气?”她小声地叫他名字,试图将他从噩梦里唤醒。她需要一个人来帮她想想办法,夜晚总是能将人的脆弱和恐惧放大,她被四周的房间裹挟着,细小的绝望感如潮水般漫上来要将她淹没,她只好紧紧抓着他的手:“花泽辉气……”

    窗外雷雨交加,掠过天空的闪电将房间照得惨白。

    森川结花把头抵在床沿上,双手紧握着少年滚烫的指尖,颤抖地念出着咒语:“Episkey……(愈合如初)”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像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等到他额头温度降下来,森川结花才脱力般一屁股坐到地上,静静缓了会儿,等到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稳,她深吸一口气起身,从自己卧室里薅来一床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

    花泽辉气的面容在暖色的灯光下多了一份脆弱的美感,像是最薄的瓷器胚,生怕碰碎了。

    森川结花就盘腿坐在地毯上守着,以免脆弱的秃头睡美人又发生什么意外。

    这一守就守到天亮。

    花泽辉气从富士山压顶的梦中醒来,一睁眼看到身上两床被子,总算明白了那又闷又重的感觉来源,偏过头,一颗粉色脑袋搭在床沿,发梢支棱着,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毛茸茸的。

    森川结花趴在床边,像朵被雨打蔫了的白茶花,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眼下一片青黑。

    她睡也睡得不安稳,手牢牢抓着床单,仿佛那是固定她的锚点,而自己则是只随波漂流的小舟,夜里一不注意就要被浪卷走。

    花泽辉气稍微一动,她就醒了,猛地抬起头睁开那双翠绿的眼睛:“呀。”

    森川结花直发懵,下意识道:“你还活着啊花泽辉气。”

    “承蒙关照,现在还死不了。”花泽辉气掀开被子,刚想站起来,腿一软就直接滑倒在地毯上。

    她伸过头来瞧,啧啧嫌弃道:“你这也不像四肢健全的样子,兄弟,问题很大,那个超能力者真没给你打出什么内伤?”

    花泽辉气干脆和她并排坐到一起:“没有。”

    他屈着一只腿,将手放到膝盖上,回忆道:“那个人不是这么阴险的人。”

    恐怖如斯,眼高于顶的花泽辉气居然会肯定别人,森川结花来了兴致:“你不是说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吗,天选之子,那人比你还牛?”

    花泽辉气一脸惊讶,好似被这句话猝然击中,冰蓝色的眼睛在金色的晨光中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忆过去的自己。

    “嗯?”

    “和他比起来……”

    过了会,他才缓缓开口。

    少年闭上眼释然地笑了下:“我不过是一届凡人罢了。”

    森川结花:“……”

    完蛋,好像中二到另一个极端了。

    *

    花泽辉气断断续续低烧了三天,连带着森川结花也不得不请了一天假来照顾他,后面两天外援到场——花泽妈妈犹如电影里的超级英雄,带着圣光赶到调味市。

    她开门的那一刻,森川结花宛如看到了圣母降世,一个箭步冲上去,恨不得跪在当场。

    花泽妈妈的到来大大改善了森川结花的生活质量,她不仅拥有了热气腾腾的早餐,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爱心便当。

    “伯婆听说我要过来,大清早就忙着收拾东西,说一定要给结花带过去。”花泽妈妈正在收拾从老家带来的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森川结花在一旁帮忙拆包裹,闻言眼睛酸了一下。

    花泽妈妈的伯婆,也就是森川结花的外祖母,她小学五年级起就跟着外祖母住在乡下,自从上了初中,见面就少了。

    “咦,这个是……”花泽妈妈撕下灶台上的便利贴,看着上面“森川结花与狗不得靠近”的字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冲到餐桌前狠狠给了正在喝粥的花泽辉气一个爆栗:“不许欺负妹妹!”

    花泽辉气差点被这一下砸进碗里,弱弱举起手:“没问题,母亲大人。”

    森川结花:……善恶到头终有报,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让你们俩小孩住公寓真是不放心。”花泽妈妈回到厨房,摸了摸正扒在门框上看热闹的森川结花脑袋,忧虑道:“要不我还是过来照顾你吧,结花。”

    花泽妈妈这两年一直住在老家,帮忙打理森川结花她外婆的温泉旅馆。

    那温泉旅馆经营六十多年了,老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关掉又太可惜,想找人继承,身边又只有一个十多岁的外孙女,故这两年都是拜托侄子一家处理事务。

    花泽辉气上了初中就出来独居,花泽妈妈不担心儿子,倒是真心为森川结花的生存能力发愁:“当时我想着辉也在调味市,可以照顾你,所以才让你到这边念初中。现在一看……唉……”

    森川结花总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属性已经到了没人照顾就要饿死的程度吗?

    她解释道:“我可以照顾自己的,真的。”

    花泽妈妈柔和地注视着她,然后弯下腰从橱柜里提出一口坩埚:“结花,下厨最好不要用奇怪的厨具……”

    这位慈祥的母亲捏着鼻子,看着坩埚无法辨认出食材原貌的一团马赛克,温和道:“也记得千万不要开大火。”

    森川结花:“……”

    那是她还没熬好的魔药。

    哦豁,这下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

    不管怎样,花泽辉气痊愈后花泽妈妈还是赶回了老家。温泉旅馆那边实在脱不开身,森川结花她外婆身边也需要有人照料。

    走之前,花泽妈妈耳提面命,要求花泽辉气负责起森川结花的一日三餐,并表示自己会时不时打电话过来抽查,让花泽辉气小心,不要随便糊弄过去。

    这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但在森川结花心里,黑醋中学爆炸飞天事件还没有结束。

    超能力者本来就万里挑一,能把花泽辉气当菜虐的超能力者更是凤毛麟角。

    就算花泽辉气不说,森川结花也可以自己打听那位大佬的下落。

    根据她的调查,超能力大佬应该就是那天到黑醋中学来的盐中学生,可惜当时情况太复杂,花泽的小弟们个个被吓破了胆,没一个说得出打败花泽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甚至这件事越传越离谱,那人被描述为身高两米八穿白色体恤衫的壮汉,一身腱子肉,一拳就能给学校围墙开个洞。

    时人称其为——白T毒物。

    调味市各大中学掀起了一股校霸对决的歪风邪气,森川结花在同学们的午间八卦里已经听到好几所学校的混混头领要找白T毒物撕一架。

    而黑醋中学的混混经此一役一蹶不振,森川结花本想找个人陪自己去盐中堵门,结果一个二个就跟见了阎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什么都不去。

    没办法,森川结花只好启动备用计划——潜入盐中。

    周二傍晚,她敲了敲花泽辉气房间门,笑容可掬地探出头:“亲爱的表哥,你前女友有盐中的吗,表妹我想借套校服穿穿。”

    花泽辉气戴着一顶姜黄色的毛线帽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本《如何刺激毛发生长》的科普书籍,闻言抬头:“那么代价是?”

    “实不相瞒,本人对魔法药剂的制作有那么点心得……”她撩起刘海不经意展示自己优越的发际线,疯狂暗示道:“夏天快到了,戴帽子多热,如果一瓶生发药水能满足你的需要,何必要……”

    不得她说完,花泽辉气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瞬移到她面前,伸出手:“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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