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了兰平,沈淮襄就忙得脚不着地,经常点灯熬油。李时意身体还未恢复,尽管想陪着他,也总是撑不住,最后反倒是累得沈淮襄抱她回去。

    所以,她熬到自己觉得不行了的时候,就会主动提出要去歇着了,引得沈淮襄笑意不止。

    这天,她多熬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连忙一面叮嘱沈淮襄早点休息一面叫胡月送她回去。

    一上床,她倒头就睡着了。

    半夜里翻身,也抱不到意想中的腰身。

    李时意知道,他没回来。

    等到天快亮时,她才在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她能感觉到有人上了床。但是还没等她睁开眼,唇上就落下了轻柔的吻。

    他时常如此,李时意早已习惯了,微微抬起下巴去迎合。

    却不想,今日有些反常。

    平时他都是吻几下就抽身了,但是今天,他却缠绵流连,不愿意放下。

    他吻着吻着,就把尚且有些凉的手探进被子里,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抱得更紧些。

    李时意被亲得呼吸急促,却也舍不得推开他,双手攀上他的肩背,与他唇齿交合,气喘吁吁。

    二人缠绵亲吻,却未失控。

    身体变得燥热,沈淮襄就摁住了她抓住衣服丝绦的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不继续。

    李时意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前,感受他起伏不定的心跳和喘息,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沈淮襄就自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陪我睡会儿。”说完就搂着她,闭目躺着。

    李时意看着他的面容,觉得他心情不太对,忍不住亲了亲他,往他怀里钻了钻,“好。”

    接下来几日,他都很反常。

    要么就是忙得不见人影,要么总想亲她抱她,有时候两个人站着说话,他就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亲了下来。有时候两个人吃着饭,他就忽然抓住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不愿意松开。

    李时意直觉有大事发生,但是什么都没问,而是尽自己的能力,承受着他的所有情绪。

    很快,日子就翻过了小满。

    天际轰隆一声,大雨携着狂风瓢泼而下,眨眼之间,整个府院就升腾起茫茫的雾气。

    胡月连忙去关窗。

    而李时意则放了笔,走到门边,伸长了脖子往外望着。

    沈淮襄一早上就出门了,说是很快就回来,但是现在都已经中午了,他也没回来,又下起了大雨……

    她想出门去看看,但是被胡月死死拦住了。

    沈淮襄本就事多,她要是再病了,非把他急死不可。

    没办法,李时意只能克制住自己,坐在门边等着。

    风雨如晦,她无法从天色中判断时辰,只觉得自己等了许久,也不见沈淮襄回来。

    雨还是没停,但是天色却越来越黑了,李时意这才意识到,不是天色暗,而是天要黑了。

    “胡月,你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这么大的雨,会不会碰到什么事了?”李时意脑子里浮现出各种不好的画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胡月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快慰她,“王妃安心,殿下身边跟着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现下只是被雨挡住了而已。”

    但是李时意却听不进去了。

    她的人生中,有很多场大雨。

    一场大雨,她失去了养育她陪伴她十余年的家人,只留给她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又一场大雨,她埋葬了爱她护她的陈福生。后来,又是大雨,她在徐文的掩护下被迫逃亡。

    脚下泥泞,前路茫茫,满身疲惫。

    她实在是怕了这风雨。

    好不容易遇见了沈淮襄,若是他再有个什么意外,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胡月,”李时意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颤抖到几乎破碎,只觉得嗓子有些嘶哑,“备伞。”

    她必须出去。

    她必须确认他安然无恙。

    胡月见她脸色发白,也不敢强行拦住她,只好找了把大伞,给她披上斗篷,护的严严实实的,才跟着她一起出去。

    她们刚刚走出大门,一队人马就从街那边飞驰而来。

    胡月顿时喜出望外,“是殿下,王妃,殿下回来了。”

    果然是沈淮襄一行人。

    现在雨小了些,就都冒着雨回来了。

    李时意见了,忙不迭走下台阶,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

    “你……”沈淮襄见到她,连忙跳下马背,钻到她伞下,看着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就知道你会出来,你怎么那么不叫人安心啊。”

    就是担心她会担心,他才不顾阻拦冒着雨回来了,果然。

    “你怎么才回来啊?”见到他,李时意的心就安稳了,不由得有些嗔怪,将伞递给他让他撑着,自己则拿出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雨珠,“这么大的雨,我担心你啊……”

    有那么多人跟着,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淮襄简直拿她没办法,忙拉她进屋,“事情出了些纰漏,慢了些,被雨挡着了。”他又要骑马,带着的伞都用不上。

    “人没事就好……”想起过往的那些大雨,李时意心有余悸,一面抓着他的衣袖不放,一面让胡月去吩咐人准备热水和姜汤。

    回到内室,李时意就先找出换洗的衣物,叫他先换上,把被子披在他身上将他裹着,再细细给他擦头发。

    沈淮襄全程顺从,像个大型的布偶娃娃一样,任由她摆弄。

    沈淮襄是天生的好皮囊,从第一次见面起,是李时意就算是想闭眼不认也无法忽略掉的扎眼。

    但是现在……当初的矜贵从容,如今被疲惫掩盖掉了大半。

    李时意叹息着,俯身定眼认真地端详他。

    沈淮襄正闭着眼享受美人的服侍,忽然没了动静,好奇地睁开眼,一看,却对上一双充满探寻的眼眸。

    他忽地恍然了一瞬。

    三年前,他就是被这一双眼睛吸引了。

    那是一双满天的尘土都无法掩埋的眼眸,自下而上,却没有仰望的卑微,反而满是力量。

    她愿意为素昧平生的人奋力一搏,更不会随意舍弃身边人。

    这么想着,沈淮襄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扣住她的脑袋往下一按,仰头亲了上去。

    李时意像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一样,俯身急切地吻住他。

    她吻得急迫,倒是把沈淮襄弄懵了,忙推开她询问,但是回应他的,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在为他担心。

    一直。

    沈淮襄心头一动,抚着她的脸颊,继而将她按在怀里,用被子将两个人裹住。

    “别怕,也别担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舍不得。”他如是安慰。

    李时意伏在他怀中,无声地吞咽。

    不一会儿,下人便把热水送了进来。

    李时意什么也不顾,自己留下来伺候他沐浴。

    沈淮襄见她抱着棉布待在湢室不出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低着头,脸颊耳根红了个透底,但还是没有退缩。

    “你……”

    “别赶我出去!”

    沈淮襄才出声,就被李时意打断了,她低着头,却给人一种坚决不可动摇的感觉。

    “你愿意吗?”他自然是不想赶她出去的,只是他们还没有真正成亲,她真的不介意吗?

    李时意眼睛泛酸,但是却扯出了一个笑容,“我们俩之间,若是还在意世俗礼仪,还能有相聚的时刻吗?”

    若是介意,她根本就不会进京,不会进宫,更不可能住进陈王府,与他得了几十日安宁的光景,如今,自然也不会在兰平,守在他身边了。

    为了能相守,他们早就已经抛却了世俗的一切了。

    既如此,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与他相守的每一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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