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然过去,秦樾时常来访,柳思思对段云离更是情根深种,她看段云离很喜爱玉镜,便也时常带吃食去喂,玉镜对柳思思和和气气,便果真再没见过那只强大的妖怪,玉镜第一回见到不想将她吃掉补修为的妖怪,便觉那妖是个有原则的好妖,如此过了一月,初夏时节,段云离邀请扬州刺史的儿子冯俭同游紫金山,冯俭欣然通往。

    段云离要出游,柳思思自然吵着闹着跟着,段云离便顺道邀请了秦樾,冯俭是标准的纨绔,出门游山不止带上了小厮,还特意花费重金让扬州城的花魁南筝作陪。

    段云离出门前特意交代下人好生照料着玉镜,但他们前脚刚出家门,玉镜便偷偷跟在了后头。

    段云离同冯俭在扬州城外会了合,冯俭这厮有一副好皮相,虽比段云离大上两月,可脸上肉嘟嘟的,看起来便要小上几岁,模样清秀又乖巧,但他本人当然不可能是外表这般单纯懵懂,自初见柳思思后,他看着柳思思的眼神中便露出几丝下流贪婪,若不是顾忌着段云离,只怕早就对柳思思下手了。

    至于南筝,她身材火辣,摇曳生姿,身上有一股非常清幽的花香,穿一身红衫,带着许多珠宝首饰,环佩叮当,时不时凑到冯俭耳边说几句悄悄话,惹得冯俭在路上就对她动手动脚,美人巧笑嫣然,眉眼勾人,是柳思思最不齿的样子,可南筝对柳思思明里暗里的讥讽全不在意,仍旧当着众人的面与冯俭亲亲我我。

    玉镜一路跟随,自然将众人的情态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并不能理解柳思思的敌意从何而来,不知道南筝为何总能笑着,也不明白段云离为何会同意带上柳思思,明明冯俭是出了名的好色,她歪了歪头,向旁边的一棵树问:“柳思思这样讨厌南筝,你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那棵树没有半点动静,玉镜再接再厉:“柳思思虽说是好看,但她是个人族,于我们总有隔阂,况且她显然喜欢的是段云离,强扭的瓜不甜的,不止如此,人妖相恋往往是悲剧收场,我就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棵树上掉下一颗青涩的小果子,飞速的砸在了玉镜头上,玉镜“哎呦”一声捂住脑袋:“我没骗你,忠言虽逆耳但利于行啊!”

    “小狐狸,管好你自己。”玉镜先前在段家房顶见过的大妖怪终于探出脑袋,“还有,我几时说过我喜欢柳思思?”

    “你不喜欢她?”玉镜很惊讶,“那你为何要跟着她保护她?”

    那妖怪冷哼道:“那你为何要跟着段云离?”

    “因为他救过我呀。”玉镜琢磨了一番,试探道,“难道,柳思思也救过你?”

    妖怪没有理她,玉镜又自顾自道:“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叫玉镜,你叫什么呀?”

    “向澜。”那妖怪说完,便又缩回了头去,被树上枝叶遮掩住行迹。

    “向澜……”玉镜咀嚼了一番,看向澜又不见了,一瞬间福至心灵:“你不会是只树妖吧?”树上又是一只果子扔下来,砸上了玉镜的脑袋,这次的力度比上次还要重一些,玉镜终于住了嘴。

    段云离他们几个都是少爷小姐,三日快马的路程硬生生给他们走了十天,玉镜白日不敢跟的太紧,秦樾身边的那个黑衣护卫林影十分了得,她稍微靠近些便能察觉到似的,只是玉镜好几次见他晚上偷溜出去,不知在干些什么。

    南筝也表现的愈发放浪,不仅与冯俭眉来眼去,还对段云离和秦樾勾勾搭搭,便是林影都没有放过,段云离和秦樾对南筝的投怀送抱从善如流,倒是林影总是慌乱着,他虽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耳朵上的绯色骗不了人,南筝做这些的时候毫不避讳冯俭,而冯俭甚至还鼓励一般的,叫南筝好好服侍其他人。

    玉镜愈发看不懂这些凡人的做法,她时常请教向澜,只是向澜多半对她爱搭不理,往常她问三句,向澜才回一句,到第十日傍晚,段云离几人终于到了紫金山脚下,由于第二天要一早爬山,顺道看看日出,几人睡得都很早,但玉镜看到林影又一次偷偷溜出了营地,玉镜便悄悄离营地近了些。

    段云离跟秦樾似乎真的睡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柳思思没有睡,正痴痴的看着一把孔明锁,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竟然瞬间落下泪来,嘴上还轻声唤着:“表哥……”

    玉镜惊呆了,这柳思思可真是天赋异禀,说掉眼泪就掉眼泪,一点预兆都没有,况且段云离的帐篷就在她旁边,走几步路就能看到,她却还要偷偷对着个孔明锁睹物思人,实在别扭。

    玉镜很快换了顶帐篷,见冯俭正同一个没见过的刀疤脸商量着什么,那刀疤脸眉毛极淡,颧骨突出,右半边脸上有一个十字刀疤,身高六尺,腿长脚大,只听他压低声音道:“近两月只有一些药农进过山……”

    冯俭问:“那个秦樾的来历查到了吗?”

    刀疤脸道:“确实如段云离所说,来自蜀地,家中有些官职,来江东走亲戚的……少爷放心,我们已安排妥当。”

    冯俭“嗯”了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最近风波日紧,朝廷也有所察觉,你加派人手盯紧往来的人,那段云离和秦樾虽是不错的生意伙伴,但也难保他们没有包藏祸心,若是稍有苗头,就直接出手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刀疤脸神色一凛:“属下明白。”

    冯俭满意点头,他脸上又显露出垂涎之色:“到时不要伤到段云离身边的那个柳思思,那小妞模样带劲,性子又清纯,想必段云离还没用过,一定很是美味。”

    玉镜看不下去,她离开营地走到一棵树边问:“连我都察觉到了冯俭不安好心,段云离却是一点都没发现吗?”

    风中传来向澜的声音:“不安好心的又何止他一人呢。”

    玉镜一时不知他说的是哪一个,眨了眨眼睛问:“那你不准备去提醒柳思思一番吗?”向澜没有回答她,玉镜想了想又问:“你说柳思思这样喜欢段云离,却为何还要盯着个物什说话?”

    玉镜原本以为这个问题向澜也不会回答,可不多时她忽听向澜道:“大约是心中怯懦,而物什不会拒绝她,亦不会厌烦她。”

    “可死物终究是死物呀,又不能让段云离更喜欢她。”玉镜仍是不解,“那人若在身边,便该抓紧时间伴着,谁也不知这样的日子是否转瞬即逝,那人若不在身边,便该拼力靠近,又何必对着物件相思?”

    向澜这次没有回答,玉镜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忽见林影披着夜色回来,一闪身进了南筝所在的帐篷,玉镜立刻来了兴致,看来这林影虽看着老实,却还是难以逃脱南筝的温柔乡啊,不过林影过于敏锐,玉镜不好贴着帐篷偷听,还好狐族耳朵好使,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些声音。

    林影道:“你何必这样……当年……”

    “你不要同我讲当年!”南筝说这话的声音大了些,似乎有些激动,“我可比不得你。”

    林影沉默了一会,呐呐道:“对不起……此行……小心。”

    南筝没好气道:“我不用你教……惜命。”

    接着帐篷内传来了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响,玉镜没想到这发展如此迅疾,令人猝不及防,正准备凝神仔细听听,就看到林影走出了帐篷,又悄然离开了营地。

    这也未免太快了,玉镜不由的想着,满脸激动的回去找向澜:“向澜向澜,我发现林影跟南筝很有一腿,而且他们原是早前就见过的,旧日恋人、物是人非,想想就是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啊。”

    向澜这次翻身下了树,对着玉镜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叹道:“你在段家待了一个多月了,竟是什么都没发现吗?”他对上玉镜迷惑的表情,无语道,“你这般做妖,可是很容易死的。”

    玉镜很是迷茫:“你这话什么意思?”

    向澜道:“你可有想过,也许段云离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你这般毫不设防,只怕到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玉镜便想到了华魈,明明总是冷酷无情的样子,却保护了她救了她,她又想到离开乌山后遇到的一户人家的女主人,虽看着温柔天天好吃好喝的喂养着她,却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用细针扎她的爪子,而最后却是那户人家里总对她恶语相向的管家放走了她。

    玉镜起先总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人、妖总会这样表里不一,但看向澜的意思,这才是常态,所有人、妖都带着另一副面孔过活,于是玉镜认真的点头道:“我懂得了,表象都是不可信的,可你呢,你也是这样的吗?”

    向澜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又上树消失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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