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界外的清友三人正担心的等待着,突然感受到熟悉的力量,他们惊喜的瞧去,果然见是神尊出来了。

    清茗抱着手里的春惊蛰自东海界飞出,期间见万嘱目想要趁着东海界打开一道溜出去,清茗回手就给了它一击,东海界迅速关闭,就此结束。

    ……

    一时之间,听到消息的秋分夜和赋华衣都在急急的往东海处赶。

    再快点,再快点,惊蛰有危险……秋分夜急得满头大汗,第一次如此的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用功修行,如今连驾云去救惊蛰都做不到。

    他在神仙界地面上数次使着瞬移诀,一直到他体内本就为数不多的仙力耗尽,都尚未到达。

    他看着赋华衣驾着云自他身边掠过,张嘴大喊。

    “赋叔,快搭我一程!”

    赋华衣速度太快,没有听见在地面上急得跳脚的秋分夜叫喊,直直朝着东海的方向冲去。

    等秋分夜迟迟赶到东海外边时,就见到赋华衣失了仪态,拉着清友不停地问。

    “清仙君,你的意思是,神尊他已经决定要把惊蛰送下凡历劫了?”此刻赋华衣的仙袍上还有之前被妖火烧出来的几个窟窿。

    “是的,神尊他们刚离开不久。”

    “不,来不及了……”赋华衣不可置信的后退,踩到了秋分夜的脚,惹得他连忙后退。

    “什么来不及了,惊蛰去哪了?”秋分夜连连追问。

    “迟了,惊蛰已经被神尊送去历劫台了。”赋华衣说道。

    “究竟是怎么了!神尊为何要让惊蛰去历劫台,还这般着急!”秋分夜不懂,但之前清茗神尊自他头上掠过的速度十分之快,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清友也是要赶去历劫台的,他驾云而起,还带上了赋华衣和秋分夜。

    “因为春仙子她……快不行了。”清友说完,担心的看向赋华衣。

    “什么!”赋华衣站不稳,直接往后倒在了秋分夜身上,可没有想到秋分夜和他一样,听到这个消息脚都软了,两个人都跌倒在清友驾的云上。

    秋分夜什么也不管,直接起身揪着清友的仙袍一角,带着不敢置信问道。

    “你说什么?惊蛰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秋分夜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砸在清友的仙袍上。

    “春仙子之前在东海界里受上一任继承神女失败的堕神攻击,如今,唯有下凡历劫才能够保住她的仙魂了。”

    “如今事态紧急,我们快些赶过去吧,说不定还能见到春仙子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赋华衣似乎很难把这四个字说出口。

    秋分夜则是满脸绝望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这场火,竟然烧到了惊蛰的身上。

    ……

    神仙界北边,历劫台,此刻唯有清茗与春惊蛰在此。

    只能用这个办法了,清茗低下头,心里做出了决定。

    他握着拳头,上面不断有血迹落下。

    这是之前他为春惊蛰强行打开东海界时受的伤。

    他却仿若不觉,只是痴痴的看着尚未醒来的春惊蛰,像是在心里与她告别。

    不是不疼,只是,不能和你说。

    这一世,或许有很多个瞬间,他也想如那飞蛾,朝着烈火而去,可是,他不行。

    这是他的原因,他不曾怪她。

    他也曾希望,能够与她并肩的人,是他。

    倘若她在未来的某一日,当真能够将自己遗忘,转身而去,他会愿意成全。

    自己一个人难受伤心,总也比拉着她一同共赴沉沦来的好。

    “惊蛰。”

    清茗缓缓张嘴,无声的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语气里浓烈的不舍,完全无法掩饰。

    我会被你彻底遗忘。

    但哪怕是自己会感伤,会痛苦……

    夜添衣也很感激,很感激你,一直没有把他遗忘。

    春惊蛰突然感觉到体内那些莫名的力量变得躁动,昏迷中皱起了脸。

    清茗见了,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对她说。

    “没事了,我们都会好好的,不疼了。”

    见她身上的力量波动越发迅猛,清茗再次为她的仙魂注入生命力,打算唤醒她。

    春惊蛰终于睁开眼睛,在看到抱着她的清茗时却不发一言,她看着他的脸,似乎在找另一个人。

    “你是谁?”

    清茗也想不到,春惊蛰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这个。

    她想过他会给出的很多回答,但却不敢奢望,会是她最渴望的那一个。

    看着他如今穿着绯色神袍,春惊蛰总是无法控制的觉得他陌生。

    等了好久也没有得到回答,春惊蛰心里的期待和激动终于渐渐消散,开始胡思乱想时,却突然见他张开嘴,说出几个字。

    “我是夜添衣。”

    这几个字宛若一道炸雷,直直的击落在春惊蛰心间,她有些慌张的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他的手拉回来。

    清茗逼着春惊蛰靠近自己,让她无处躲避。

    “在离开之前,让你见见,我的另一个身份。”

    清茗话音一落,他身上的绯色神袍逐渐开始变幻,他的模样也变成了春惊蛰梦寐以求都想要见到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夜添衣,很想你,很想见你……”

    春惊蛰听后满心苦涩,很想要回应他些什么,可一张嘴,却变成了哑巴,所有的那些过往,他独自遭遇的一切,让她该如何开口?

    自己与他兜兜转转走到今日,竟今日才突然明白,那些心中积攒多年的情,竟可以被他的一句“我是夜添衣”轻易引出。

    在她的眼中,自她知道他就是她的夜添衣之后,他就不再是那一杆孤直的竹节。

    她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他当年在历劫台,拼着灰飞烟灭的危险,给自己留下了那一世的记忆。

    她也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一世,留下最多执念的人,是他,而不是守在忘川边十五年的自己。

    “夜添衣。”与清茗近在咫尺的春惊蛰乖乖的喊了他一句。

    清茗的动作瞬间僵住,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久违的陌生来。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

    虽然那一世的记忆自己从来不曾遗忘,但自己的心,就这样突然地被她打开,直面这些过往。

    两人目光紧紧相视,不知是谁的泪先一步流下。

    算起来,这是时隔二十年之后,春惊蛰与夜添衣的正式面对面。

    这一面来得迟了,但总好过没有。

    春惊蛰不懂他为何用这样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似有万语千言都不曾说出口。

    等春惊蛰反应过来后,清茗已经朝自己靠过来,毫不犹豫地将她带进了怀里。

    清茗抱着她,感受着她体内气息的混乱,眼中的心疼终于尽数泄露出来。

    他看着历劫台,闭上了双眼,心里道:可是这一回,轮到我亲手送她离开了。

    此刻历劫台只有他们两人,历劫台不知为何,竟在此时落下雪来,两人在簌簌雪花中相拥,四周的气氛似是绝望,却更似灼热。

    可这种时候,岂是让自己心里被执念占据,变得脆弱的时候。

    夜添衣的感情纯粹简单,却也复杂矛盾,自卑于他不过是万千情感中的一种。

    可他是清茗神尊,他低着头,脸上神色渐深,自己便是生于节气,身上自然也有天定的命数,却仍旧不愿放弃,愿意为春惊蛰铺路。

    春惊蛰僵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以夜添衣和清茗神尊两个身份,将自己拥入怀中。

    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力量感,其间隐隐透出一些莫名的情绪,让她的心里又慌又喜。

    可若不是将你拥入怀中,又怎能让你放松警惕。

    别怪我,我也不想在最爱你的那一刻放手。

    他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泪如雨下,趁她尚未回神之时,动了手。

    清茗直接祭出自己那柄剑,刺向了她的胸膛。

    其实春惊蛰从未见过清茗神尊的配剑,神界中人都说,若是能让清茗神尊使出自己的佩剑,那他定是将你真正的视做了对手,是你的荣幸。

    这是春惊蛰第一次见他认了真,知道了他真正的力量,她确实,无力反抗。

    不论他是要刺她一剑也好,还是要取她性命,她都反抗不了。

    可他当真,就这般恨自己吗?

    原来被心上人刺一剑,竟是这般感受,而他有一日提起过往,竟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给她永远也想不到的这一剑。

    春惊蛰身子逐渐发抖,看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不断地往外渗血,她除了感觉到疼,还感觉到了一种与他相距越来越远的陌生。

    她闭上双眼,眼角落下泪珠,伤心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只剩下魂不守舍的仙体。

    在那剑刺入春惊蛰胸前后,清茗将自己体内的所有的生命力顺着这把剑注入她的仙体。

    清茗拔出剑后,自己虚弱的跌倒在地,眼睛却从未离开春惊蛰。

    他又将一道魂魄烙印打在春惊蛰身上,随后在自己的身上也刻下另一方烙印。

    他看着她,心里道:我一定会救你的,即便是与天道为敌。

    最后他以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强行为她打开历劫台上的历劫通道。

    他将她推到历劫台中央,正式与她告别,从此时起,一直到她历劫结束,她的世界里,不会再有自己了。

    不会有夜添衣,也不会有清茗神尊。

    春惊蛰的一生中,本没有下凡历劫的安排,所以只能让他来完成这一步。

    清茗用自己一千年的修为给她换来了这次下凡历劫的机会,他会变弱,不再是那个强大被人仰望的清茗神尊。

    他看着她的仙魂离体后在历劫台中心往下界沉落。

    澹妆曾在游鱼宫与他说过:你要在历劫台上送她下凡历劫,但若有意外,便令她先死后生,以你体内的生命力替换掉她体内的仙力,能够保她安全入轮回。

    他沉默的看着这一幕不说话,四周的声音都已经消失。

    在春惊蛰看向他的最后一眼里,她的眼眶已经通红,他却根本不敢开口告诉她。

    告诉她:我放你在心上,却又不得不亲手送你离开。

    在刚将她从忘川边带回来时,他也曾有过奢望,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会不会有一日,她也会牵起自己的手,亲口告诉自己,凡间一世,并不是一场空。

    他遥遥望向她消失的方向,突然有泪水不断落下,落在他右手的那把带着血的剑上。

    滴,滴……

    身边又变得空空荡荡。

    他将她放在心上,却也选择护着她去向远方。

    情深漫长,他却只换来了一身的伤。

    因为她和他一样,都是天道选中的人,注定了有些事不能随心所欲。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匆忙,甚至没有留给他们告别的机会,唯有手中剑上的血迹提醒着他,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再无退路。

    他心中满是悲凉,看向历劫台附近的琉璃壁,他从那里面看见了自己双眼里沧桑的情绪。

    他想起她离开的时候,想的还是他,她在最后清醒的时候对他说。

    “神尊,对不起。”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她想要叫的,究竟是谁。

    然后,她就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了。

    下次相聚,又会是在哪里?

    你又是否,对我有些许熟悉感?

    罢了,清茗神尊闭上双眼,感觉到眼中似有雨落下,只是这雨没有朝下落,而是被迫咽进了苦涩的心里。

    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因为,我也害怕自己一个人。

    从她不告而别离开夜添衣的那一次起,他便厌了这别离。

    即便是只能与她遥遥相望,他也知足。

    而春惊蛰在历劫台处不断下坠,泪水不断地离开眼睛。

    她终于明白:他似乎,已经不愿为我驻足了。

    迟来的秋分夜刚刚到达历劫台,还未等清友驾的云落地就急得跳下去,看着已经空了的历劫台对着清茗骂。

    “都是你的错!若不是遇上你,惊蛰她也不会三番五次地使用神力,也不会觉醒!”

    “你又何尝不是她的劫!”

    对于两人的过往,秋分夜只偏向春惊蛰说话。

    秋分夜骂完了,毫不犹豫地朝历劫台冲去,似乎也想随着春惊蛰一道离去。

    神仙界的神仙都知道,这历劫台看着空荡荡,其实很是危险,因为这里无形中有不少空间和时间裂缝随时出现,就算是神尊也拿它们没办法。

    秋分夜这一冲让赋华衣都慌了,也想着追过去把他拉回来。

    清茗神尊如今体内几乎没有神力残余,如今亦是身处危险之中。

    但在这时候还是抬头瞧了秋分夜一眼,聚起体内剩余的所有神力,将秋分夜从历劫台拉了回来。

    一条发带自空中缓缓落下,那是春惊蛰还没来得及送给他的。

    清茗神尊见了那发带的模样,似乎认出了它,缓缓抬手想要将它接住,但最后那只手却又无力的放下,他嘴角溢出血迹,自嘲一笑。

    而秋分夜也看到了朝下界飘落的发带,但他没有勇气上前去接,因为他知道,那不属于自己。

    那蓝色发带便慢悠悠的往下沉,随着它的主人一道下凡去了。

    与此同时,凡间的恰逢镇,一婴儿呱呱坠地,春家迎来新生的女儿。

    至此,清茗体内的生命力已经分毫不剩,彻底陷入昏迷。

    而他那把剑的名字,是遥夜亲取,名为:祈平安。

    秋分夜也被历劫台伤了仙魂根本,倒地不起。

    他这一睡,便整整睡了十年方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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