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淮的葬礼结束,她就没再见过纪云川。

    她想,他大抵也是在责怪她吧。

    如果不是她,他的哥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后来她读完高中后就没有再读大学,而是直接进了公司学习如何接管公司,她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了父母留下的公司上。

    当时的公司才刚有起色,幼弟唐辞不过14岁,仍需要纪家的资助。

    她想,总要弥补些什么。

    于是往日的少女情怀被责任和弥补禁锢在了内心最深处。

    她以为,她不会和纪云川再有交集了。

    直到她20岁,纪老爷子商议她与纪云川的婚约。

    再度见到纪云川,少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轻狂,愈发沉稳。

    听到老爷子谈起他们婚约,纪云川眸中含着愠怒。

    他问:‘为什么要逼他结婚?’

    见动摇不了老爷子的决定,他转向她。

    ‘你也是那么想的?’

    她低头,想起前不久纪夫人同她的谈话,然后低声开口。

    ‘听从爷爷安排。’

    仿佛被她这句话刺激到,纪云川冷笑出声。

    ‘好啊,那就结婚。’

    于是,她嫁给了年少时就喜欢的人。

    只是,没了往日的欢喜,只剩冰凉。

    新婚之夜,纪云川明明醉酒,同她说话时却格外的清醒。

    ‘你我都知道这段婚姻是逼迫而来的,我不会碰你也不会公开,你我各自安好。’

    唐瑾璃笑着说‘好’,内心却如坠冰窖。

    后来,纪云川真如所言那般对她态度冷淡。

    再然后,纪云川传出来各种绯闻。

    “刚开始看到时,我哭了好久好久,以为你真的喜欢她。当时我想,就因为长辈不经意间的一个玩笑承诺却把你绑在了我身边,真的很不公平;可是阿川,我没有别的选择。”

    纪云淮最后的嘱托,纪夫人婚前的请求,幼弟的无助和对纪云川的喜欢让她逃不出结婚的选择。

    “不是的,你听我说……”纪云川眼睛通红,想要解释什么。

    “我知道。”唐瑾璃打断了他,语气温柔。

    在她来之前,杨雨晴就找过她了。

    杨雨晴坦白,自己在早些年还是娱乐圈小透明时被圈内一个导演看中想要潜规则,是纪云川替她解得围。

    靠得,是她那张和唐瑾璃几分相似的容颜。

    她和纪云川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越界的事情,外界的绯闻不过都是假象,目的不过是某人想在自己老婆面前刷些存在感。

    知道这些事情后,唐瑾璃才知晓她和纪云川结婚这三年来都存了多少误解。

    一个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分散注意、步步远离。

    一个同样以为对方不喜欢自己,所以选用了最幼稚的方法、步步试探。

    所幸在这段婚姻终止前,她知晓了纪云川的心意。

    只是……

    “阿川,其实一开始我真的很难过的。”

    她抬眸,泪光晶莹。

    她理解纪云川的做法,但她也不会忘记之前那些绯闻对她的刺痛和伤害。

    每一次,都像是利刃一般捅进了她的心窝。

    痛彻心扉。

    “对不起,我……”男人喉咙干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带给爱人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

    “阿川,如果我还是20岁,我会认真的告诉你我爱你。可是我已经23岁了,我对你的爱意好像在这三年被消磨殆尽了……”

    这些年,公司琐事的牵制,对纪云淮的亏欠,对纪云川的复杂情感让她心力交瘁。

    每每深夜处理完工作的事情,她回到家中望着镜子里憔悴长痘的自己,内心总有一种绝望袭来。

    她明明也不过20来岁,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呢?

    前些日子,她将这些年纪家在她身上资助的所有花销全部还给了纪家,然后将公司交给了唐辞。

    唐辞已经成年,公司里也有前辈指导;他能养活自己,唐瑾璃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最后剩下的,只有她和纪云川这场荒唐的婚姻。

    对纪云川的爱意,成了桎梏她的最后一层囚笼。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了纪云川的全身,他垂眸不敢去看她,指尖都在发抖。

    豆大的泪珠从男人眼角滑落,砸在地上。

    “你,真的不要我了?”

    闻言唐瑾璃走上前,蹲下后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轻抚去他的泪水。

    “阿川,我不是不要你了,我只想放过我自己。”

    纪云川伸手将她抱住,将脸埋进她的脖颈。

    泪水落在她的肌肤上,灼热得像是要将她烫伤。

    “是不是无论怎样,你都要走?”

    唐瑾璃一怔,拍着他的背轻声道:“阿川,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读过的一句话吗?”

    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让我重新做回唐瑾璃吧。”

    做那个只为自己而活,向往自由的唐瑾璃。

    纪云川眼睫颤动,但还是紧紧抱着她。

    片刻后,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这几年的生日礼物,我都准备了,都放在我书房的柜子里了。”

    “好,我回去就拆。”

    “你前些日子说想要的那盏灯,我也买好了。”

    “嗯。”

    “还有对不起啊,我以为你嫁给我只是承诺和弥补,所以新婚夜才对你说那些混账话。”

    “嗯,是挺混账的,不过我原谅你了。”唐瑾璃故作大方的开口,声音却格外颤抖。

    “我哥说对了,这些年,我从没喜欢过别人,只喜欢你。”

    “好巧,我也是。”

    唐瑾璃伸手回抱住了他,听他声音模糊却又清楚的在自己耳边响起——

    “我爱你。”

    她一怔,晶莹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眼角滑落,洇湿了男人肩膀处的衬衣。

    唐瑾璃抱紧了他,像是回应。

    时隔多年的告白,竟是为了好好告别。

    她知道。

    纪云川答应了。

    ……

    一个月后,参加江家家宴的沈星涔从江凝荷口中得知这件事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离婚了??”

    “嗯,上个星期刚过了离婚冷静期,两人去办理完离婚手续了。”江凝荷点点头,语气带着可惜。“其实他们两个都是互相喜欢,只不过这些年误会太多,两人脾气也都太倔,让误会磨掉了爱意。”

    “好可惜,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却走不到一起。”沈星涔忍不住惋惜道。

    “或许爱而不得才是人生的真实写照吧,不过这对于阿璃来说也算是解脱了。”江凝荷说着,眼里带着对好友过上了想要生活的欢喜:“我和阿璃也算是同命相怜,所以关系总要好些。不过她比我辛苦多了,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顾着幼弟,一颗心不知要分成几份。现在好啦,阿璃回到自己曾经生活的小县城,准备开一家花店,能过上为自己的生活了。”

    “是啊。”沈星涔应着,唇角带着欣慰的笑。

    或许在某种角度,她应该感谢陈言卿。

    如果不是陈言卿接替了她,她也不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暥哥今天怎么没来?出差了?”

    “对,他被父亲派去华景出差了,大概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啊,那么久?”江凝荷蹙着柳眉:“不是刚接手公司吗?”

    “嗯…父亲说那边有个项目,让他去跟进。”

    沈星涔倒是没太在意时间问题,看起来很淡定。

    “你不想暥哥吗?”

    “想啊,可总不能结了婚就不管工作了吧。”

    对于这方面,沈星涔看的也是很开。

    这是两人婚后第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很想念,但日子久了,沈星涔就适应了。

    周暥有他的工作,她也有自己重要的工作。

    比起短暂的想念,她更喜欢为了以后生活,两人共同努力的当下。

    所以两人现在的日常大多都是晚上通过视频电话,分享自己每天都干了什么。

    “牛。”

    江凝荷很钦佩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不过嫂嫂,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怎么感觉和上次见面一比有些憔悴了。”

    “是吗?”沈星涔疑惑。

    江凝荷凑近了些认真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

    “可能是因为最近有些忙,我们级部小孩儿六科的一轮复习全部开始了,学校把两周放一次假改成三周放一次了。”

    “啊,现在小孩子上学好辛苦。”江凝荷忍不住感慨了一声,然后又很严肃地看向沈星涔:“嫂嫂你平时一定要注意休息,要好好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沈星涔被感动住了,笑着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强壮的很。”

    然而此时某颗‘强壮’的星星没有想过,参加完家宴后的第三天身体就出了问题。

    周一一早升旗,由于前一天晚上睡得时间太晚,导致第二天起床晚了一会,沈星涔赶到学校时升旗仪式已经开始。

    顾不得吃早饭,沈星涔匆匆将包扔在办公桌上后就跑去了操场。

    下楼时她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但只当是跑得太快便没太在意。

    趁着几个学生上台领流动红旗时,沈星涔偷偷溜进自己班学生队伍后面,然后蹲下缓和刚才一路上的不适感。

    “老师你没事吧?你怎么脸色那么苍白?”

    站在后排的男生发觉了她的不对,转头关心的问道。

    “没事没事,只是一路跑过来有点晕。”沈星涔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冲他安抚一笑:“咱班上星期量化没倒数吧?”

    “没有,咱班是第二,班长上去拿流动红旗了。”

    谈起领奖,男生弯了唇角,神采飞扬。

    恰好这时,领到流动红旗的班长从领奖台上就注意到自家班主任偷偷溜进队伍的身影 ,于是一下来就直奔队伍后面。

    见自班学生一脸骄傲的捧着流动红旗走来,沈星涔很高兴的站起身——

    一阵晕眩感袭来。

    沈星涔只觉眼前一黑,一瞬间无力般向前摔去。

    最后一排的男生及时反应过来扶住了她。

    “老师?老师?!”

    男生急声呼唤道。

    沈星涔想回答他,可意识却越来越涣散。

    最后晕了过去。

    注意到队尾情况,班里学生一呼啦全部围到了最后。

    站在领奖台上的领导也注意到了这边,连忙叫了几个离得近的老师过去查看情况。

    宋以朗在高一级部,升旗位置距离高三级部比较远,再加上现场学生有些乱,等将学生疏散至食堂吃早饭、路过高三级部时,他才听几个学生聊起——

    “是哪个班的老师晕倒了?”

    “好像是语文办的沈老师。”

    “隔壁班班主任?”

    “对,好像是早上没吃饭,有些低血糖,他们班学生叫了救护车,去医院了。”

    “……”

    听到某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宋以朗神情一怔,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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