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宾客陆续离开,最后剩下的几位都是与江家关系较为亲近。

    几位年长些的长辈随江老爷子去了书房谈事,与之同去的还有江浔和苏映。

    沈星涔先行去了卫生间,周暥站在走廊处等她。

    听到脚步声,周暥微微侧头,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男人。

    是一晚上都没有露面的江述。

    “手续办完了?”

    周暥抬眸问道。

    “嗯,后天就可以走了。”

    江述走到他旁边,眉眼间带着倦意。

    “凝荷和你一起出国?”

    “不。”

    江述摇了摇头,望着楼下正和林烟聊天的江凝荷。

    “她已经为了我付出很多了,不能再为了我抛下自己的事业。”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若去了国外,旁系那边必定会注意我的动向,短暂性是无法回来。”

    “如果没有这些注意呢?”

    闻言,江述一怔。

    “这几年江家旁系经营的生意最大的依靠就是江致远名下的分公司,我前几日查了一下,这所公司虽目前外表看起来一直都处于盈利,但内部存有致命缺陷,已有逐渐亏空趋势。”

    周暥看向他,一双黑眸幽深。

    江述蹙眉,明白了他的意思。

    “由我出手怕是不妥……”

    看出他的迟疑,周暥垂眸。

    “放心,我同苏小姐那边达成商议,到时由苏家出手打压转移注意力,由周家出手收购。”

    “商议?”

    江述疑惑。

    他记得周家和苏家好像之前从未有过合作交集。

    “嗯,周家后续会和苏家合作一项待定项目,苏家是为盈利方,作为报酬,苏小姐答应下来后期如果需要会出手帮忙。”

    江述看向他,眼中闪过几分出乎意料。

    在他印象里周暥不像是随意插手无关自己事情的人。

    这次他和江凝荷能够脱身,大部分还要得益于周家暗中协助,他对此已经感激不尽。

    对于周暥现在提起的收购打算,江述之前不是没有想过。

    江家旁系野心太大,加上还有自家姑姑与之为伍。他若居身国外,先不说自己动向会受到密切关注,不便有所动作;况且江浔成为继承人,完全接手公司还需一定时间,目前虽与苏家联姻,但若旁系再出花招,恐怕也胜之不武。

    还有一点,他若收购了旁系产业,恐怕落入他人眼中则会变成迫使家族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

    若是旁人提起,他可变为商业合作的甲方与其谈判、交换利益。

    但现在是被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挚友提起,他不愿将其变为刀柄。

    更何况江致远名下的那所公司里还有江昭华的股份,如果周暥插手,多少会违背温家那边长幼有序的家规。

    温家老夫人那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晚辈挑战家规的权威,况且还是晚辈中最守规矩的。

    “这不妥,风险未免有些太多。”

    江述皱眉。

    “不用担心,我既提起,必然是考虑过前后了。”

    见他神色仍担忧,周暥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周家长子越矩一次,旁人也会劝长辈体量的。”

    “而且这次我也并非是为了你,母亲既收了凝荷为女儿,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为妹妹争取些什么。”

    “你的身份不便,那这次凝荷受到的委屈就由我讨回来。”

    周暥眸色阴郁,嗓音清冷。

    江凝荷和江述的事情被发现后,周暥看到过江凝荷收到的那封挖苦邮件。

    里面充满了嘲讽、讥笑甚至是造黄谣,满篇污言秽语。

    周暥只看了其中两行就眉头紧锁。

    更别说这些语言攻击的直面对象是江凝荷。

    他查出这封邮件是出自江致远一行人之手。

    他将邮件截图保存,并保留了是江致远撰写的证据,交予了瑾绸企业的公关部。

    待今晚的闹剧爆出,瑾绸的公关部再正式发布一系列声明。

    江述笑了,向他伸出了手,语气真挚。

    “这一次多谢你和阿浔了。”

    “客气。”

    两人很官方的握了握手。

    “你和凝荷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一向不多言语的周暥难得开口问了一句。

    毕竟是将江凝荷从小看着长大的,周暥早已将她看作了自己的亲妹妹。

    “我想娶她。”

    江述目光重又落在了楼下某一个身影上,眉眼缱绻。

    “不过还是看她的意见。她要是想结婚,我们就结婚;不想结婚我就陪她过一辈子。”

    “如果你在国外这些年,凝荷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江述沉默片刻,重又笑了。

    “只要她开心,我让位,也行。”

    周暥:……

    他总算体会到了之前江凝荷吐槽自己是妻奴的感受了。

    无言了一阵后,江述开口转移了话题。

    “你和星涔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闻言,周暥下意识摩挲了两下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具体日期还没有定下来,大概在六月底或者七月初。”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回来参加你和星涔的婚宴。”

    “随时恭候。”

    “……”

    又扯了几句闲,江述就被佣人叫去了书房。

    周暥下意识看了一眼腕表,才发觉了不对。

    他和江述聊天时间将近十五分钟,可沈星涔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周暥走至卫生间门前,轻轻扣了两下门。

    “星星?”

    卫生间内传来闷闷的一声回应。

    “怎么了?”

    周暥微微皱眉,嗓音带了几分急切。

    卫生间门被打开,沈星涔柳眉蹙起,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周暥算了算日期,隐约猜出了几分。

    “生理期来了?”

    沈星涔撇了撇嘴,然后点了点头。

    她的生理期时间一向不准,有时早来,有时晚来。

    她本来计算的日子是晚于这两天的,于是便没有太多准备,谁知不仅早来了,还弄在了衣服上。

    哭死,还是在这种场合!!!

    “车上还备着一些卫生巾,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拿?”

    周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柔声安抚道。

    “好。”

    沈星涔点点头,然后又退回到卫生间。

    大概过去了十分钟,卫生间门重又被扣响。

    一直担心会有其他人过来的沈星涔瞬间紧张起来,听到周暥的声音后方才放下心来,将卫生间门开了一个小门缝,周暥将卫生巾递给她。

    整理好后,沈星涔慢慢吞吞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周暥走上前,将搭在手臂上的长款黑色毛呢大衣给她穿上。

    大衣是周暥的,一直放在车里留作备用,此时恰好排上了用场。

    衣摆到沈星涔的小腿处,刚好能遮住衣裙处露出的一点血渍。

    “会不会把衣服弄脏?”

    沈星涔担心道。

    “没事,肚子疼不疼?”

    周暥牵起她的手。

    有些凉。

    他将女人柔若无骨的小手放进大衣口袋里。

    温暖袭来。

    和上次一样,周暥在大衣口袋里放了暖宝宝。

    “要不要在腹部贴一个?”

    周暥关切问道。

    沈星涔摇了摇头。

    在礼服上贴暖宝宝真的有些奇怪哈。

    “阿暥,刚才我在卫生间里听到你和江述哥谈话了。”

    纠结半天,沈星涔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真不能怪她听墙角,实在是卫生间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嗯嗯。”

    “江述哥后天就要走吗?”

    “对,他和江叔一起走。”

    “哦哦。”

    沈星涔应了声,犹豫几秒后问出了困惑自己一晚上的疑问。

    “阿暥,江浔哥选择联姻是自愿的吗?”

    周暥给她整理发丝的动作一顿。

    然后‘嗯’了一声。

    竟然是自愿的?

    沈星涔有些小小惊讶。

    江浔性子自由散漫、不愿插手商事是他们这个圈子熟知的事情。

    如今选择联姻、成为继承人,往后定会处处受控于人和事。

    好像与他原本所期许的生活背道而驰。

    江浔,怎么会自愿接受?

    见她不经意间蹙起柳眉,周暥抬手用食指指腹按住了她的眉心。

    沈星涔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细眉下意识地渐渐舒展开。

    “江浔继承产业只是暂时的。”周暥说。

    暂时的?

    沈星涔将刚才听到的周暥和江述的谈话和这句话联系了一下……

    “压旁扶主?”沈星涔试探性模糊了一下说辞然后问道。

    周暥颔首。

    原是这样。

    沈星涔瞬间明白了周暥的意思。

    “那到时会不会很难?”

    打压一个企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商界也有很多为了打压其他企业公司结果将自己公司耗破产的例子。

    虽然江家旁系的产业远远不及周家产业。

    但耗下去,周家多少也会损失。

    “我也不知会带来多少损失,但会尽量避免,不过那是后期的事情了。”

    男人说着,替她将散乱的发丝绾在耳后,薄唇挑着浅浅的弧度。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

    沈星涔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婚礼的事情,蓦然红了耳根。

    与此同时,苏江两家长辈定下江浔和苏映的订婚宴日期后,苏老板带着苏映先行离开。

    临走时,苏映还很亲昵地给了江浔一个离别拥抱。

    两家长辈看在眼里,都很欣慰的笑了笑。

    只有两个当事人趁着拥抱的时候在窃窃私语。

    ‘今晚我表现得怎么样?’——映。

    ‘非常自然,一顶一的好。’——浔。

    ‘嘁,油嘴滑舌,我今晚没看到那位周小先生,你替我转告他,他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希望和他合作愉快。’——映。

    ‘行,就是你能不能松开我一下,我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来气了。’——被锁住脖子的浔。

    ‘虚。’

    苏映嫌弃地吐槽了一句,转身面向几位长辈时又是一副不舍与爱人分开的娇羞模样。

    最后还是被苏老板‘硬拖’进车里。

    江浔揉了揉脖子,转身看到了江凝荷。

    “怎么出来了?哥呢?诶——我去?”

    话还没说完,江浔就看到江凝荷朝自己深深鞠躬。

    “谢谢二哥。”

    江浔意识到江凝荷可能从旁人那儿知道了什么。

    只是这……

    江浔嫌弃地瞅了眼自己妹妹行的礼。

    “我还以为啥事呢,那么多年都没给你二哥规矩行个礼,这次倒也不必行的直接把你二哥我送走……”

    江凝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鞠躬力度过大了……

    45度鞠躬成90度鞠躬了……

    “sorry,sorry,刚才力度大了,重新来一个……”

    “停停停。”

    见她还要鞠躬,江浔连忙出声制止。

    “谢意我收下了噢,这鞠躬就不必了。”

    “我会不会缺乏诚意一点,那我请你吃个饭……”

    “像上次一样,把你二哥骗过去让你二哥我付钱吗?”

    想起上次,江浔幽幽道。

    “嗯……”江凝荷汗颜。

    “好啦,别想了。”

    见她真的开始想怎么表示感谢,江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认真道:

    “你不需要感谢我的,你和哥能走出困境,是因为各有付出和舍弃,我不过是个破局点,承担起原有的责任。”

    “而且就算你离开了江家,你也是你二哥我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疼爱的妹妹,以后有事找二哥,二哥给你解决。”

    说完,江浔有些心虚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你要是和哥产生感情矛盾,这二哥我帮不了你哈,因为二哥也怕被揍……”

    江凝荷:……

    刚产生的温情感动气氛瞬间没了。

    “好啦好啦,别哭丧着脸,之前我以为接手公司会很枯燥,不过这样一看倒也好,有更多的钱花还给你找了个那么漂亮的嫂嫂。”

    江浔故作轻松说道。

    然而江凝荷还是紧皱眉头。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悲伤?我现在真的很快乐,虽然短暂性被困住了,但是再等两年,等这风波过去,哥回来之后我就卸任了,到时带着你嫂嫂该吃吃该喝喝,环游世界。”

    “怎么还皱着眉头呢?”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二哥。”

    一首诗还没吟完,就被江凝荷打断了。

    “怎么了?是不是这首诗非常有感染力?”

    “不是,你有点太吵了。”

    江浔:……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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