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书馆中禁止喧哗,可就在上一刻递交了留学申请后,竹本七内心的澎湃还是难以抑制。

    岩泉一很早就告诉过她自己的大学规划,他计划去加州学习运动医学,并向空井教练请教学习,争取学到更多知识。

    其实岩泉一对排球的热忱就像万有引力中最具吸引力的物体,吸引着她不断靠近,同时她也在这束光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内心的方向。

    她想去影视制作最中心的地方闯荡一番,正巧南加州大坐落在好莱坞,整个洛杉矶的心脏,这样即使他们两个人申请的学校在城市两处,交通也不会成为麻烦。

    近些天她一直在准备申请资料,也尽力按照更有竞争力的方向编写简历了,现在唯有希望万事顺遂了。

    岩泉一看出来了她的不安,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

    “现在我们要有相信的力量,一切都会如愿的。”

    被勾起对未来的畅想,竹本七笑着朝岩泉一点了点头。

    *

    新年子夜,竹本七轻轻掩上房间的门,走到窗边坐下。

    整个房间都暗着,只有电脑频幕上一块小小的白色光点亮着,邮箱界面依然是空荡的全部已读消息。

    整整几周过去了,竹本七其实已经数不清了,申请像是石沉大海,只激起了一瞬间的水花,底层的海水仍旧深不可测。

    竹本七听着电脑里播放的音乐,静静地看着雪花一片片飘落到窗玻璃上,冰粒的洁白渐渐模糊了视线,向外望去只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这时她听到手机响了一下,起身去看消息,发现是岩泉一发来的新年祝福。

    〔阿一〕:新年快乐阿七,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希望我们能一直陪伴彼此,在追梦的路上相互支持。

    〔seven〕:嗯!新年快乐,我们一定会的。

    〔阿一〕:申请还是没消息吗?

    〔seven〕:是啊……

    〔阿一〕:应该是要新年了,工作效率降低了也正常,再等等肯定会有好消息的。

    〔阿一〕:现在正好可以去初诣了吧,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吧

    〔seven〕:好,那我现在出门

    〔阿一〕:记得多穿点衣服,不用急

    〔seven〕:你也要记得带围巾啊,别着凉了

    〔seven〕:一会见

    *

    即使是午夜,前去初诣的人也是只多不少,电车仍在熙熙攘攘地开动,载着一批批行人前去目的地。

    身旁来往的人似乎都是载笑载言着的,可能只有自己头上一直笼罩着阴云吧。竹本七有些自嘲地想着,让自己尽力打起精力。

    她抬头望向前方。

    尽管人潮涌动,竹本七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岩泉一。

    她的少年穿着牛仔夹克轻轻倚靠在站台旁边的承重墙上,脖子上围着她织的深蓝色围巾。

    像是心灵感应,岩泉一也在这时候转过头来,看到竹本七时,笑意染上眉头,无声地表示着宽慰。

    竹本七感觉即使现在世界末日到来了也无所谓了。

    毕竟有人还在牵挂着自己,而且他也是自己牵挂着的人。

    竹本七笑着跑过去,飞快地抱了一下少年,“新年快乐,阿一。”

    一切不言而喻,在行动中早已昭然若揭。

    *

    一路乘电车来到神社附近,逐渐靠近绿意葱茏,人群的热情丝毫不见减损。

    带着虔诚的心拾级而上,先参拜了神灵,许下内心诚挚的心愿。

    接着两个人陆续求签,竹本七拿着自己手上的签,上面写着末吉。

    岩泉一看着手上的签,还算不错,看向竹本七手里的签文。

    “是末吉,那就是会有好事发生了。”他笃定地说道。

    “是吧,虽然似乎大家都觉得末吉是比较微妙的折中,但是我总觉得它总归是意味着好意兆的。”竹本七赞同道。

    “说不定马上就会有好事降临了。”

    两个人边散步走下台阶边聊着,雾渐渐散开了。

    竹本七手机忽然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短信声,随即是一长串的电铃,看清是哥哥打来的电话,竹本七赶紧接起来,担心发生了什么。

    “小七!邮件来了!你被录取了!你快看看邮箱啊,太好了太好了……”

    意识到哥哥在讲什么之后,竹本七大脑中空白了一瞬,随即而来的情绪如潮水汹涌,喜悦将她从头到尾洗礼,名为压力与焦虑的高楼在一瞬间崩解,化作喜极而泣的泪水流下。

    明白了缘由的岩泉一轻轻用手拍着怀里少女的背,安抚平息她的焦躁。

    “我们不用担心会被时差或者距离阻隔了,可以一直一起,阿一,你还记得那年烟火大会上我说的吗,我们真的做到了。”竹本七有些断断续续地说着,“直到刚刚我还在担心是不是毕业了之后我们就没办法再一起了,跨越了整一个太平洋的鸿沟,哪里会那么轻松地填平,可是终于,它终于来了。”

    “看来我们的末吉是迟来的喜悦。”

    晨光熹微,树梢上的雪渐渐消融,滴落在地面上漾出一圈圈的波纹,报春的鸟儿开始在头顶呢喃,诉说着将会有一个美好的春天。

    *

    “以后你要乖乖的跟着店主姐姐,千万不要到处淘气,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竹本七不舍地摸着饭团的脸,它呜呜地发出声音,像是在和两个人告别。

    临近毕业,以后他们也不能时常照顾到几只小家伙,于是几个月来,竹本七和岩泉一把几只小家伙陆陆续续地送到了宠物店,帮它们找好了领养人,希望它们以后不需要再过着风吹日晒的生活。

    “时间好像差不多了,”竹本七看着手表说,“我们就先走了,以后要辛苦你了店主姐姐。”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些小可爱们的。”

    竹本七最后捏了捏饭团的肉垫,看向岩泉一,他摸了摸饭团的头,承诺以后有机会就来看它。

    两个人离开了宠物店,有些伤感的走在商业区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将要毕业了,刚刚来青城的时候我还觉得时间很多很多呢。”竹本七有点感慨地说着。

    “是啊,我也没想到高中过的这么快。回想一下这些日子,好像还是在排球部的日子记得最清楚。”

    “难道阿一你的印象里面只有排球了吗?”竹本七假装悲痛不已地抚了抚额头,“我们可是快要认识了两年啊!”

    “当然不是了,不过,难道在你的印象里只有两年吗?”岩泉一真诚发问道。

    “我当然不止记得两年了,但是这应该算是正式认识?”竹本七思索着,给出答案。

    “其实在我的印象中,我们认识的时间远不止两年。”

    其实岩泉一第一次对竹本七留下印象是一年级时的社团招新日,那天一切都很巧,摄影部的摊子正好在排球部的斜对角,他和及川本来就是排球特招来的,对社团选择倒是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那天摄影社的摊子没有太多人光顾,但她在午后的和暖春光里恣意明媚,一直在向原先那个已经毕业的部长聊着自己的想法。摄影部不像排球部这样,拥有源源不断的后辈补充,原先的框架已然摇摇欲坠,但在她们一点一滴的建构里,摄影部慢慢复兴,枯木逢春,生长得比新木更加生气勃勃。

    以后每每听到有关什么摄影部的消息,岩泉一总会在脑子不自觉地想起她的神情,比春风更加自由恣意。

    后来某一次他们在天台吃完饭后,一起听了那一首她很喜欢的《Enchanted》,她说最吸引人的不只是开头步履轻快的脚步声,而是副歌里面层层铺垫之后终于含蓄又勇敢地表白出的“this night is sparkling, don't you let it go”

    (今夜星光璀璨,劝君惜取少年时)

    但岩泉一对“wonderstruck”的运用尤其印象深刻,惊奇的,令人惊叹不已的,一切含义都被归结到最后初见的悸动。

    最后见解的分歧在这里归为统一。

    “all I can say is it was enchanting to meet you”

    “all I can say is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我因遇见你而意乱情迷,这一切是如此迷人)

    *

    毕业日,即使还是老一套的合照,讲话,颁发毕业证书,原本显得琐碎的流程,在熟悉的校园逐渐变得陌生之前,在有喜欢的人陪着的时候,竹本七觉得,这些形式主义都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好像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集体会开完之后,就到了三年级们自由合照叙话的时间了。

    岩泉一去和排球部的同级生和后辈们合照了,竹本七也和朋友们在一起聊着天,追忆着在青城的点点滴滴。

    三年时光又短又长,总是要在时光飞驹快要逝去时我们才意识到,原来当时的遥遥无期,可以这么急促地变成过往。

    阿轶打算在京都念大学,录取到了排名很不错的人文专业,当然也是她自己很满意的;千叶最终不痛不痒地向竹本七道了一次歉,无所谓对错,只是一段了结;京谷现在扛起部里的大旗,和部里其他人的沟通也在逐渐增多;其他三年级的同窗也都有了自己的方向。

    夕阳渐渐洒下来催促着分离,黑泽轶还是依依不舍地对好友叮嘱着,“等你们到了加州落脚了之后一定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上门拜访,到时候可要靠你带我环游西海岸啦!”

    “知道了知道了,阿轶,我们肯定不久就能再见的。”

    “好了好了,拜~”

    目送黑泽轶,竹本七回头望望岩泉一那边,发现他也差不多准备走了,就挥挥手向他示意。

    等岩泉一走过来后,竹本七仔细看了看他的衬衫,然后清清嗓子,“这位岩泉一同学,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可能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动心了,这份心意不像过了赏味期就会腐坏的面包,它是从始至终都在向上生长的欣欣向荣,我很幸运很幸运,能在高中的时候遇见你。最后,请问你能把衬衣上面的第二颗纽扣给我吗?”

    岩泉一笑着,把纽扣装在手心塞进了竹本七手中,“当然可以。只是还要再麻烦你也帮忙牵一牵我的手了,我希望是一直都牵着,不会分开。”

    竹本七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然后又禁不住笑了,两个人慢慢地走过开满樱花的小道,这一次暖春三月的樱花为他们创造了一场绝无仅有的盛大,承载下了身后的回忆,也让他们背上梦想继续坚定地向前走去。

    无论未来的漫漫长路是长夜昏沉抑或是光晖无限,都不要忘记了今晚的星光璀璨。

    少年时的一寸光阴一寸金,怎么能在指尖平白流逝。

    排球,抑或是任何一项竞技体育绝对没有常胜将军,未来的挑战者们,终究将会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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