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样想你,当晨风吹干了昨晚的泪痕,我想把心事写下来的时候。

    我只得倚着斜栏,只敢在心底里向着远方的你呼唤。我独自低语,却希望远处的你能聆听我的耳语。

    泪痕,心事,远方的你……

    姜兰莫非在外有情郎?

    姜兰莫不是为了情郎才选择逃亲吗?

    季知瑜又打量了妆台几眼,才发觉妆台竟是由西海特有的紫桐木制作而成。西海皇族与大靖世代交好,当月华国的铁骑踏破大靖国的皇城,西海皇族也停止了对中原的进贡。

    而月华国建国不过二十年,根基不稳,征战不断。不仅农民起义从未停止,大靖遗孤也在暗中虎视眈眈,妄图复国。在二十年间,有太多珍宝化为灰烬。

    所以紫桐木在中原算得上可遇不可求,虽说物以稀为贵,紫桐木稀缺难寻。但季知瑜好歹算半个盛京贵女,肯定不至于见识短浅,识不出紫桐木。

    但紫桐木……

    季知瑜所在的襄城侯府并没有紫桐木,她活了十七年,也只在皇宫,丞相府,还有慕容府有幸目睹。

    皇宫,丞相府,慕容府。

    这三方势力之中,唯有慕容府与襄城侯府交恶。

    是你们吗?

    若是慕容,那当真是糟糕透了。

    季知瑜把信件重新叠好,压在竹筒下方。眸中毫无波澜,别说是慕容,就算是再糟糕的结果又能如何,只要她还有命在,焉知不能逆风翻盘。

    慕容府男丁众多,个个俊美无比,却花心滥情。姜兰如果成为了慕容府众公子哥的掌中之物,也并非难以理解。

    同自己换脸的姜兰与自己至少有七分相像,无父无母,由所谓的“叔叔”一家养大。

    以姜兰目前的处境,绝无可能认识襄城郡主季知瑜。更无可能策划出一场连整个襄城侯府,都识破不了的狸猫换太子之计。

    姜兰逃跑过很多次,但是非常不幸,每次逃跑换来的全是更可怕的凌辱。季知瑜略有无奈打量着姜兰这张艳如桃李的脸。

    不得不说,这姑娘的容貌哪怕是放在美人如牛毛的盛京,也称得上一句国色佳人。

    就是这运气也太烂了吧?先是被父母遗弃,继而遇上离了女人不能活的“叔叔”。再后来,让人莫名其妙换了脸,也不晓得能如她一般捡回一条命。

    季知瑜对着铜镜直着脊梁,举起右手轻轻抚摸属于姜兰的那张脸。

    半响后,她轻声叹息:“姜兰姑娘,你我好像运气不怎么样。我这么大个亲封郡主,如今成了孤女,有家不能回。而你遇见了我,怕是日后回不了江州了。”

    说罢,季知瑜关上暗格,把所有物品摆回原处。当手指触碰到铜镜时,睫毛轻震,举起妆台上的木盒直接向铜镜砸去。

    顷刻之间,铜镜化为无数碎片。

    季知瑜弯下腰,捡起最锋利的那块碎片划破袖口,割下一块碎布。把碎布绕着铜镜碎片包裹几圈,便成了一把简陋至极的小刀。

    季知瑜自幼便被盛京百姓称为纨绔子弟之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唯有刀子玩得利索。方才若不是踢了姜叔命根子,自己完全生死难料。

    还不得好好找把刀备着。

    江州位于江南水乡,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这块地方简直是皇帝的眼中钉心头刺,爆发了数场农民起义。

    许太守长姐嫁给慕容大学士为正妻,许太守自然算得上慕容府的亲信。许太守为官政绩先放一边,为人处世肯定有几把刷子。否则作为江州的土皇帝,早让皇帝贬了无数次了。

    便宜“叔叔”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太守大人”闻之色变。季知瑜毫不怀疑,姜兰若是真嫁了江州太守,处境恐怕比在“叔叔”家还要艰难。

    江州的动乱虽然每每都被镇压,但奈何江州人口众多,皇帝不可能下令全部围剿。搞得皇帝只得拍桌怒骂:“穷乡恶水多刁民!”

    江州的乱,乱到连季知瑜这位只知玩乐的废材郡主都有所耳闻。战乱几乎从皇帝登基开始就没消停过,经过二十年的平乱,直到在近些年才有好转。

    江州成为如今民不聊生的状况,与慕容府一手扶持的许太守拖不了干系。

    彼时,季知瑜正思索着对策,堂屋处忽地传来尖锐到刺耳的叫声:“太守到!”

    季知瑜嘴角一抽。

    她今日可算是长见识,还“太守到”,怎么不来一句“太守驾到”。

    干脆与皇帝的“皇上驾到”来个一一对应得了。

    季知瑜如今沦落在千里之外的江州,不太想招惹是非。余光微瞟,妆台右侧正好有窗棂 。

    她顿了顿,刚想翻上窗沿,屏门忽地一声巨响,被人暴力踹破,木屑乱飞。

    季知瑜手腕一翻,悄悄握紧铜镜碎片,眸光流转,尽是冰寒。

    来者相当激动地飞奔进门,由于过于肥胖,季知瑜竟觉得地面随他的动作开始震荡,那双让肥肉挤到根本瞧不见的眼与季知瑜四目相对。

    季知瑜垂眸,这张脸再配上色眯眯的眼神,简直让人没眼看。

    这位仁兄,估计有三个她重,可怕。

    来者刚见季知瑜,瞧见她的狼狈样,不由不满道:“方才给美人了一个时辰,美人怎得打扮成如此模样。”

    老娘爱打扮便打扮,又不是打扮给你看的,哪来那么多破事。

    季知瑜闻言,低头打量这身行头。襦裙本就是姜兰用烂布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早已洗脱了色,穿上去怪异不说。连裙摆是给姜叔扯了一通,还让她自己划成破布包裹铜镜碎片。

    襦裙往身体套,确实有些辣人眼睛。

    季知瑜为姜兰的审美默哀半盏茶时间,来者见季知瑜不言,顿时认为自己被无视了。愤怒至极:“本官问你话,你是聋了吗?”

    打扮换衣,本官……

    来人居然是江州土皇帝许太守本人。

    这也太给姜兰脸面了吧。

    季知瑜见状,连忙跪下。一边略为僵硬地朝他行礼,一边露出笑容,笑容逐渐扩大:“太守大人,哪是我不理您。您政务繁忙,忧国忧民,是难得的好官。实乃民女心之所向,方才惊鸿一瞥,有些看痴了罢了。还望大人莫要降罪民女。”

    许太守火气减了几分,把季知瑜的褒奖照单全收,仰头大笑:“哈哈哈,女人,还算你有见识。”

    季知瑜仍跪于石路之上,笑容满面:“并非小女子有见识,而是大人您的名声威震四方。在江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太守相当,手也不安分,边往季知瑜面前靠边解自己的外袍,双眼舒服地眯成一锅条线:“算了算了,勉强还能睡。美人,愣着作甚?脱衣啊。”

    季知瑜一生就没见过男人的身子,飞快别开眼,扯出一抹笑:“大人,这里不好,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哦,哪里,堂屋?”

    许太守显然更是激动。

    堂你妹!死变态!

    季知瑜心里问候了许太守全家,面上娇笑,音色娇媚:“哪能委屈您啊,您不是带兰儿回太守府吗?兰儿都没见过太守府,大人,现在带兰儿去看看嘛!”

    美人撒娇,本就容易让男人丢盔弃甲。更何况如今季知瑜顶着的是姜兰那张楚楚动人的脸。

    许太守闻言,下流的表情都来不及收敛,为难道:“带回去啊……这……”

    “?”

    姜叔不是说要把姜兰送给许太守当姨娘吗?

    季知瑜低声欲泣,清泪弥漫:“大人,不方便吗?若是不方便的话……兰儿也没有关系,兰儿不能让大人为难。”

    季知瑜哭腔一出,许太守顿时心疼不已。还没到手的美人儿自然诱人,乐意多给些面子。

    许太守连外袍都忘了脱,当即想抱着季知瑜哄道:“美人儿不气……你啊你,本官就实话给你说吧。其实是盛京的某位贵公子看上了你,要我把你送进盛京城。”

    季知瑜眉眼一跳,许太守官不大,盛京城唯一与他有关联的就是慕容府。

    慕容氏自前朝始,都位于盛京贵族之首。势力庞大,男丁众多,还一个赛一个热爱开枝散叶。

    紫桐木……慕容氏……

    姜兰心仪之人是慕容氏的公子?

    什么破眼光。

    等等,是慕容府的公子看上了姜兰,所以拜托许太守将姜兰送去盛京城。

    结果许太守这老登捷足先登,欲对姜兰图谋不轨。

    嗤,贵圈真乱。

    季知瑜眨眨眼,掩面而泣:“慕容公子既弃民女而去,如今又为何还要招惹民女。”

    主打一个啥也不知道,但啥也敢说。

    她怎么能晓得慕容公子与姜兰有没有一腿,她又没法料事如神。

    但是,季知瑜敢以自己项上人头担保,许太守保证同她一样,啥也不懂。

    她可以随便乱编。

    许太守苦着脸,对连手都没牵到的进度表示不满,色眯眯想要拉扯季知瑜:“美人!没有慕容公子还有本官。如此美貌,难怪慕容大公子对你念念不忘,非要我把你带去盛京。真是不输头牌的美貌……”

    “来,给本官抱抱,让本官好好疼疼你……”

    “哎呦,如此美人,居然让姜老贼享受了那么长时间……简直暴殄天物啊。”

    许太守不停絮絮叨叨,由于激动,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季知瑜抹去眼泪,提起裙摆朝他走去。呼吸落到许太守睫毛之上,惹得许太守去捉素手,低叹道:“太守大人,慕容公子他……他说他一向敬重您,您这般对民女,是否不妥?”

    季知瑜身形一动,不着痕迹避开,令许太守捉了个空。美色当前,倒也不恼,以为是情趣,一把脱掉自己云履:“你说存哥儿,他怎么不会给本官这位舅舅的面子,不会在意的。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

    他的话语截然而止。

    心脏传来一阵巨痛,似有巨力撕裂胸腔,整个人都无法控制地抽搐。

    许太守抬眸。

    目光所至之处,季知瑜笑靥如花。

章节目录

戏精也要披荆斩棘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旧年意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旧年意野并收藏戏精也要披荆斩棘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