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祁韫近期将暗卫四处派遣,想必是嗅到了什么令他不安的苗头,继而又是四处奔波,沁怡轩那头想进扶光院来动些手脚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能让一向多疑的祁韫都未能察觉香炉中的蹊跷,这便令她难以想通了。

    “公子总说那院儿里的人要等大将军回来自行处置,可他老人家奉命戍边,无天家诏,哪敢返回建邺,这才叫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祁成出离了愤怒,这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

    铃兰面色凝重:“总之,这是十多年前,暹罗王室通过无数试炼,牺牲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才提炼成功的,如今你们也看见了,不容小觑。”

    毋澍望向祁成:“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让祁韫摆脱这东西的侵蚀。”

    铃兰望着几人迫切的眼神,长叹了口气,

    “这方法不难,只是对中药之人的心性要求颇高,须坚定无比,艰难的是这一过程不光他自己,还有身边人将受到的煎熬。”

    “还需要明确的一点是,最终,不一定能成,你们……需时时做好心理准备;并且还需要些时日的观察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判断。”

    祁成有些迟疑,又望向毋澍,两人都拿不准,但是当下并无其他选择。

    “要不,还是去找老太医,看他老人家如何说的?”

    先前公子不让泄露消息,他也只敢通知毋姑娘,现下没了办法,还是依旧想找范老太医;

    老太医不但见多识广,又与祁老将军私交甚笃,祁韫之前的病症还全都多亏了他开出的药剂控制。

    毋澍思索了半晌:

    “还是先莫要声张吧,我信铃兰的,就是不知你和你们公子是何意见?”此事太过于蹊跷,越少人知晓越好。

    “公子自然是信姑娘的,我也,也信二位!”他虽有迟疑,但是以他对公子的了解,公子会无条件听毋姑娘的,而毋姑娘既然选择了插手,定然会全力以赴。

    铃兰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时虬江却好奇地开了口:

    “铃兰姐姐,为何你会知道这王室研制的阿芙蓉……”语罢又觉得有些唐突了,便挠了挠头。

    铃兰抚了抚手腕之上的银镯,

    “暹罗王室中人永远都是那般,高高在上,将子民视作一群低贱,随意都可践踏的蝼蚁,我的母亲今年刚被他们逼死,而我的父亲,则也在十多年前,被他们用作试炼那些秘药而亡。”

    几人默默听着,原来铃兰与暹罗王室还有这一段王室牵扯,也难怪铃兰当初所为。

    铃兰又一改惆怅,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

    “不过,那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接过了王室的悬赏,自告奋勇、去参与提炼了那些坑害无数人的东西。”

    “临死前还说是为了我们母女,我们心中都再清楚不过,他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疯魔的痴想。”

    她的父亲,在炼制药这一方面的确是有难得的天赋,只是过度沉迷,终是走上了一条满是罪恶的难归路。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他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可怜的是我母亲,却至此沦落为了王室的奴隶。”

    铃兰的语气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将这多年的心事诉诸于他人知晓;

    每每想到母亲,她总是会不自觉红了眼眶。

    毋澍拉过了铃兰的手,轻抚示意安慰,普天之下,无论哪一国,普通百姓都是最苦不堪言的;

    倘若运气好,遇上明君,便会轻松上几分,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运气,但是普通人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

    祁成与虬江眼底也充满了不忍,未曾想还有这一番曲折在里头,祁成想起白日里自己所做的事,又不禁自责起来。

    虬江还是不懂事的年纪,拍胸脯道:

    “他日,我们大兖定会让那暹罗狗王俯首称臣,为你们讨回公道,你切放心!”

    祁成闻言侧身撞了撞虬江,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虬江会错了意,又补充道:

    “这都是我师父说的,他素来不说假话!!”说完还不忘向祁成眨了眨眼。

    祁成大惊,连忙四处望了望,连忙摆手:

    “……”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干笑了几声。

    想着这小子还有许多要教导的地方,这是都城,可不是什么边陲之地、天子之手伸不到的逍遥地界,不可妄议国之大事。

    毋澍没作多想,眼神示意铃兰安心;

    未来,暹罗将会对大兖俯首称臣,这是必然的结果。

    ……

    深夜,毋澍暗自潜回了明珠峰,洗漱过后躺在了榻间,辗转反侧;

    昨日回来找宜铭问询了些可令人缓解放松的良性方子,今日一早便配好了给祁韫送去,就是不知效果深浅;

    按照铃兰所说,阿芙蓉是暹罗王室中用来控制对付一些权臣的秘法;

    一旦对这东西有了深深的依赖,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根治其的心瘾,只怕祁韫这回要吃的苦头不小。

    再则,既然是可以用来控制人,那么此时此刻,依照暹罗人的野心,最想控制的不就是国力最强大的大兖吗?

    该不该侧面提醒一下皇帝,这暹罗进贡的东西有异?

    可她毕竟不是师祖和老祖那等德高望重的人,说此话往大了来说便是倒反天罡;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况且她确实没有证据表明那龙涎香内有阿芙蓉;

    这可事关两国君民,即使晋安帝早有心思,但也决不会允许有人先拿这点子捕风捉影的事儿来做文章。

    提起这块龙涎香,上一世,她也是曾获得过赏赐的,就是都同一放到库房里积灰了;

    这一世不知如何能获得丁点,哪怕一指甲盖就行,拿来给铃兰辨认辨认也好,如此沉思着,迷迷糊糊便也睡了过去。

    梦中,她似乎是回到了上一世,她站在养心殿,晋安帝正满面愁容地指责着他口中“孽子”的所作所为;

    自己在这些令皇帝烦扰的“大逆不道”之事中推波助澜了多少,她心知肚明;

    却还是一如既往恭敬地低头,无比诚恳地听着;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熟悉的浓烈香味,这是世间最珍贵的龙涎香,只有皇帝才会敢如此奢侈地享用,她早已习惯这股香味;

    但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一丝什么似有若无的气息;

    她时不时扫过皇帝有些瘦削的面颊,如今,皇帝已然近耳顺之年了,向来是今日朝务过于令他心身俱疲了,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恍然。

    她极力想捕捉到那股子奇怪的气息,却越来越嗅不清楚,连龙涎香的味道都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是皇帝严肃瘦削的面颊,统统都变得越来越遥远……

    她陡然惊醒,察觉到了外头有一丝不同寻常;紧接着,一支袖箭破窗而来,直直插入落地烛台的高柱之上;

    她起身拔出袖箭,其上绑得有一张字条:

    想拿解药,三日后子时,城外义庄。

    她不由心惊,她甚至没能清楚闻见送信人离去的气息,这信到底是出自谁人之手?还有解药?铃兰说了这阿芙蓉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克服,哪里来的解药?

    ……她心中无数疑问同时涌出,混乱不已。

    翌日一早,流云来寻毋澍的时候,房间里早已没有人影,依旧是留书一封,说有要事,晚点回院子;

    流云嘟囔着嘴,这些时日不知毋澍都在忙些什么,江易与师傅整日整日都在切磋棋艺,不然就是师兄弟几人都在比武试艺,就她一人百无聊赖。

    ……

    暹罗王宫

    “给王兄请安!”施尼娜身着繁重的礼服,冲着座上之人行了一个大礼。

    座上的华衣之人眼皮抬也不抬,只大袖一挥示意对方起身;

    施尼娜见状连忙应是起身;

    “你用了密令,提前启动了我的计划?”华衣人语气不辨喜怒,可是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一旁的黑袍使者与施尼娜二人都不自觉躬身下去。

    “王兄息怒!”

    华衣人冷哼一声:“怒?就凭你?”

    她再也不敢多言,生怕再说错了话;

    “施尼娜,我一向是看好你的,够心狠又够聪明,可是,你三番两次栽在了那人手上,这……”华衣人终于抬眸看了一眼施尼娜;

    她不由心惊,再看多少次,这双眸子中的妖冶及冷酷,都是令人不敢视的。

    “对手过强,这也并不怪你,但自乱阵脚,将来谈何成就大业?嗯?”

    他挪开了眼神,不自觉咳嗽了两声,这下无比白皙病态的面上以及脖颈间的皮肤又染上了些红,更加令人觉得美得不真实。

    施尼娜一边观察对方的反应,一边道:

    “请王兄责罚,只是,只是此番,我们暹罗的秘药一出,哪怕是神仙转世……也难以脱身。”她胜券在握。

    “不要再,连累我的人。”他根本没想过这人竟然敢这般擅自行动,白白葬送了不少暗线;

    华衣人的眸中寒意愈深,施尼娜明白这次她触及到对方的底线了。

    “咳咳咳……”

    黑衣人这回连忙递上了手帕,华衣人苍白得近乎透明色的长手接过,不急不缓地沾了沾嘴角;

    “先下去吧,事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华衣人斜睨着座下之人,眸中满是警告;

    “王兄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恭顺地匍匐了下去,行了一礼,默默退离;

    此次,她坚信自己不会败了。

    路过小花园之时,她余光恰好瞧见一只蝶正停在一朵玫瑰之上;那蝶色彩艳丽,在阳光下显得极其耀眼;

    施尼娜略一挥袖,可那只蝶却雷打不动,触角死死拽住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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