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匹冰丝锦缎就送到了杨妍秀手上,老鸨和楼里姑娘们抚摸着锦缎无不投来艳羡的目光。

    “摸着丝滑又凉爽,这天气穿着一定舒服。”

    “那是自然,宫里的东西肯定是好的呀。”

    “前些天,我曾见过游花船的客人就是穿的这种料子,看着就好看。”

    “能穿这样的料子,肯定身份也不一样。”

    花船……

    杨妍秀心思一动,眼睛里泛了光亮。

    “真羡慕妹妹能有这样的料子。”

    “是啊,好生羡慕啊。”

    ……

    杨妍秀抱着锦缎欠身道:“劳烦路公公替燕儿多谢爷的馈赠。”

    路名笑道:“姑娘的谢,小人可代不得,还是请姑娘找机会亲自谢我们家爷吧。”

    老鸨迎合道:“对嘛,这东西可是咱们有钱都买不着的,要谢你得当面儿谢才行。”

    礼物带到,路名便下了楼,到门口时路名又将一个做工精细的金镯子递给老鸨,“这个是我们爷给妈妈的,想请妈妈日后对燕儿姑娘多加照拂,别让姑娘太劳累了。”

    老鸨是多通透的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握着那镯子笑眯眯的道:“请公公转告乔爷,他的意思我明白,让他放心好了,我们燕儿身娇肉贵,不会让她随便接客的。”

    “妈妈明白就好,那咱家先走了。”

    送走了路名,老鸨来到杨妍秀房里,本来打算再瞧瞧那匹料子,和她闲聊几句。可她一进门,杨妍秀便上来挽了她的胳膊道:“妈妈,这天气渐热了,城外河上该是多了不少花船吧?”

    老鸨愣了瞬,“花船?应该是吧。你怎么好好儿问起这个?”

    “以前老是听说,到了这个时节,城外河上就有大大小小的花船漂着,一到晚上张灯结彩很是好看。”

    “嗨,何止好看啊,还热闹呢。而且,游花船的客人大多是文人墨客,翩翩公子。甚至那些个平日里不便出入青楼的高官,那时也会换上常服去船上听听曲儿,看看歌舞。”

    “不过呢,咱们醉梦仙居啊名气没那么大,也就从来没参合过。”

    “既然这么好,不如今年我们也去吧。”

    老鸨诧异,“诶?燕儿,你这平日里连楼都不愿出的人,怎么忽然想上花船了?你要知道,那最大的花船也大不到哪儿去,到时候客人多,地方小,你不怕人家瞧见你的样貌了?”

    杨妍秀笑道:“这不是正好嘛。若客人也是这样想的,妈妈便可借此抬高价码,说不定日后出入醉梦仙居的客人也不一样了。”

    想到醉梦仙居或许有朝一日能与京城头号青楼并驾齐驱,出入往来的客人不是王爷就是尚书,老鸨两只眼睛烁烁生光。只看如今只一个御马监掌印出手就如此阔绰,那要是今后来的都是这些人,岂不是源源不断的好东西送来?

    想想都美。

    “这倒是……”

    “不过,燕儿你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怎么也替妈妈还有楼里的姐妹们着想啦?”

    杨妍秀空视桌面,若有所思,“我这也是为了自己,想着有一天人老珠黄,连妈妈都嫌弃的时候,也不至于连个选择都没有,只能任人挑选。”

    老鸨一拍大腿,“你能这么想就对咯。我这就去好好准备准备,好让咱们醉梦仙居的花船到时候最大最亮。”

    老鸨起身要走,杨妍秀扯住她的袖子,“不过呢,花船的事燕儿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定过两日没了兴致就又改主意了。”

    老鸨深知杨妍秀向来多变还执拗,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她变来变去的,心里一急连招呼也没打,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杨妍秀翻开那本人名册,看着其上冯康年的名字,深深运了口气。之前除掉的那些不过是小鱼小虾,终于有条大鱼浮出了水面。

    她曾经对此人有过耳闻,听说他为人谄媚又好色,尤其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凡有才情的贫家女,他总会想尽办法弄进家门,听说如今已是妻妾成群了。既然他好色,那这便是个绝佳的机会,利用自己在京城中的名气,看能否将他引上花船……

    * * *

    老鸨动作奇快,只隔了三日,醉梦仙居要置花船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内外。传言中对杨妍秀的夸赞老鸨也是费了番心思的,那些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陈词滥调自不会少,不过,深谙男人心理的老鸨还特地将杨妍秀塑造成一朵视金钱权贵如粪土的高岭之花,以此来吸引更高贵的客人。

    消息传得满城皆知,自然也传到了乔庆云耳朵里,路名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引得他心生疑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说她今晚要上花船歌舞抚琴?”

    “是啊掌印,听说好多人想去,老鸨将登船的资格涨到了二百两,就这还是一席难求呢。”

    “二百两……”乔庆云眉头紧锁,暗自猜测杨妍秀的心思。

    船舱狭小,与客人几乎是面对面,她难道不怕被人认出来?

    莫非是老鸨逼她?

    不像……

    那便是她另有目的。

    路名道:“那还只是登船而已,上船后的吃喝消遣是另算的。这么算起来,没个千两是下不来的。”

    乔庆云眉头紧锁,“千两白银只为船上一夜,如此恐怕能去的人去不起,去得起的人不敢去。”

    “掌印多虑了,那老鸨精得很,早有准备。凡付了银的人皆会得到一副面具,登船时,客人会以面具蒙面,没人能看见他们的脸,自然不会知晓他们的身份。”

    如此处心积虑,她到底要干什么?

    乔庆云越发猜疑。

    “小的知道掌印一定关心此事,大早便去醉梦仙居打听消息。那老鸨嘴严得很,什么也不说,不过,您猜我在那遇见了谁?”

    “谁?”

    “就是刚挨了打的那个,冯康年的管家。”

    冯,康,年……

    乔庆云恍然间瞪大了双眼,糟了!

    她的目的就是冯康年。

    “你速去准备,今晚咱家也要上船。”

    “啊?掌印,小的一早就打听过了,老鸨说船已经满了,再上人就要沉了。还说您就是加钱都不行了。”

    乔庆云沉了脸,“咱家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今儿晚上,咱家一定要在那船上。”

    路名急得咧嘴,从没见他们掌印如此不讲理过。

    这不为难我嘛。

    怎么办呢?

    * * *

    夜幕降临,初夏的暖风徐徐吹动,卷起河面层层涟漪。大大小小的花船于河面漂浮,此时接二连三地亮起了花灯。各楼的姑娘们穿着花枝招展,或坐或站在船头弹琴歌唱,以迎接宾客到来。

    月光下,一只小舟漂浮河面,孤零零的穿梭在众多张灯结彩的花船之间。

    简陋的船舱内,乔庆云憋屈的坐着,半垂眼帘,颇带几分烦躁道:“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旁边躬身站立的路名讪讪咧了咧嘴,“掌印,小的跟那老鸨磨了大半日的嘴皮子,都给她出价三倍,她也没答应啊。小的也是别无办法。而且,今儿晚上大船都让人租没了,想不闹出太大动静,也就只能租到这种小船了。就这个还是小的在众多小船里挑得最大的呢。”

    说着,他往船舱外指,“这也不错啊,掌印您瞧,河面上的花船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里边儿的琴声也听得见。”

    已然是这样了,乔庆云也没法子。他走出船舱,遥望河面,在一众花船之中寻找醉梦仙居的那一艘。

    河面很宽,虽然各楼的花船有许多,但船与船之间都保持了足够远的距离,相互之间并不影响。

    在众多船只中间,乔庆云发现其中最大的花船附近,漂浮着几只小舟,仔细观察,这些小舟似乎是跟着那花船前行的。

    路名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嘿,掌印,和您有一样心思的人还真不少呢。醉梦仙居的花船屁股后头怎么跟了那么些小船啊。哈哈哈……”

    路名看着那些好像跟屁虫似的小舟直乐,可乔庆云却乐不起来,他看着那些小舟,脸色越发凝重。

    这些船怎么会挨得花船如此之近?

    他拢眼神仔细观察其中一只小舟,其上虽蒙着布,可却还是让细心的他发现了边角露出来的稻草。

    整只船上装满了稻草,难道她是要……

    微风拂过,乔庆云激灵打了个冷战。

章节目录

宦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四季桂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四季桂并收藏宦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