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楼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正出神,一抹冷月白突然闯进了她的视线。

    那人背影瘦弱,个子却很高挑,头发只用一条白丝带半扎出一个马尾,在那颜色晦暗又嘈杂的人群中,仿佛一尊清冷神祗一般穿梭于凡人烟火之中。

    像极了久远记忆中一个瘦弱又清隽的背影。

    “跟上这个人,快!”苏锦楼焦急的拍着车厢。

    车夫心领神会,他连忙甩了马一鞭子,不远不近的跟在白衣男子身后。

    那人素衣长衫被清风吹的飘逸飞动如谪仙一般,拐进了一个残破的巷子中。

    马车进不去,车夫犯了难。

    苏锦楼只好下了车走到巷子口悄悄探头,看向里面的光景,是一群乞讨的孩子叽叽喳喳围着他站了一圈。

    男子的脸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分明,将怀中的纸袋子小心翼翼打开,里面的包子香气四溢,让人垂涎三尺。

    五个小屁孩顿时停止说话,眼睛里的亮光恨不得穿透纸袋子。

    “每人三个,不能抢其他人的,听明白了吗?”男子温柔嘱咐道,干净白皙的手为每个人分发着包子,“小宁你是老大,你看着他们,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打起来,如果再打起来我就再也不会过来了。”说到最后,他语气严肃起来。

    最大的孩子也不过七岁,那孩子连连点头,然后恶狠狠地扭头瞪着他身旁的几个孩子,“听见了吗,若是再像上次那样,明哥就不会再来了。”

    几个孩子如小鸡啄米一样频频点头。

    “如此甚好,我得赶紧回去了,书摊只有金叔看着,你们也知道他手不好,我空闲了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拍了拍小孩的头,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眼光中转身离去。

    苏锦楼急忙躲到墙后,看着他走远以后,她心下有了主意,双手背到后头一步一步走到那群孩子面前。

    “你有什么事?”小宁警惕的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包子,他上下打量着面前女人的衣装,看着苏锦楼像个面善的,心里放松了几分。

    “小弟弟,刚刚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呀?”苏锦楼弯起杏圆的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我为何要告诉你。”一听事关明哥,小宁沉下脸反问。

    苏锦楼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在手里垫了几下,铜板哗啦哗啦的在里面互相撞击。

    “谁回答我,这个钱袋就是谁的。”她看向小宁身后那四个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明哥叫晏殊明,在水巷东头那里摆字摊,辰时出酉时归。”其中一个嘴直心快,将他们的明哥抖落的一点隐私也没有。

    “痛快。”苏锦楼将钱袋扔给那个孩子,拍拍手扭头就走。

    小宁怒不可遏,他顾不上收拾身后的猪队友,冲上前一把拽住苏锦楼的手腕,“你找明哥做什么,你是不是要去找他的麻烦!”

    苏锦楼诧异地回头看着这个死死拽住自己的孩子,沾着灰土的脸脏兮兮,一双眼睛又烫又狠地死死盯着她。

    “小弟弟你放心吧,姐姐不过是一见钟情,想去认识他一下罢了。”

    小宁放开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闷声道:“你不会对明哥一见钟情的,能说出这句话你一定是没有看见他的正脸,我们出卖了他,我会亲自去跟明哥解释,你走吧。”

    苏锦楼怔了怔,难道自己认错人了,那个背影谪仙的男子其实是个麻子?

    真刺激。

    苏锦楼上了马车迫不及待去了水巷西头。

    这个卷起纷争的女子像一阵风似的刮来一场冲突,却又离开的干脆果断,留下几个孩子面对怒不可遏的小宁。

    他一拳打向了拿着钱袋的那个孩子,两个孩子顿时滚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小巷里的纷争,苏锦楼这个发起者浑然不知,她兴致勃勃从水巷西口下了车,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街道一旁的柳荫下,马儿高兴的将头伸进水槽里饮着水。

    苏锦楼走进水巷,果然看见一个字摊,顾客寥寥,一位身旁放着扁担竹篾的老人正在口述着什么,拿着毛笔的男子侧耳倾听,在素净的纸上缓缓下笔。

    她走进一瞧,字迹温婉隽秀,落笔干脆,收笔果决,真是一手好字,她在心里暗叹。

    观字如观人,此人心性沉稳坚毅极有主见。

    苏锦楼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两辈子,学会的最大本事不是经商,而是看人。

    恍惚间,听到一声慢走,她拉回思绪,坐到字摊前。

    “请问您要写什么。”男子提笔,却迟迟听不到回应,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到坐着的是位身着淡青色襦裙面蒙白纱的女子,头上佩着根红眼白银的狐狸簪子。

    苏锦楼看着这个男人的脸,难怪那个小屁孩会说自己不会对他一见钟情。

    晏殊明右眼被绷带紧紧缠绕着,连累的右半脸藏在绷带下面,只剩左边的脸却轮廓鲜明俊朗非凡,桃花眼隐隐绰绰含着水雾,若这眼睛长在女人身上,定让人心疼的欲罢不能。

    只是这只眼睛,苏锦楼越看越熟悉,她想这大概就是她要找的人。

    “这位小姐,您是需要在下写字吗?”晏殊明左手轻轻扣了扣桌子,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目光,早就习惯了,也不甚在意。

    卖字为生,他是靠笔杆子吃饭的,皮囊好坏于他来说并无甚分别。

    “啊?噢噢,我是想要写些东西。”苏锦楼回过神,暗叹自己的失态,一定让他觉得自己太无礼。

    “请讲。”晏殊明立起笔尖。

    “这个,我写在纸上了,麻烦你抄写一下。”苏锦楼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到桌上慢慢展开。

    饶是晏殊明见多识广,也差点让苏锦楼写在纸上的墨水涂鸦惊的背过气去,他努力睁大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睛细细辨认,勉强看出这是一篇字,不是画。

    “能看懂吗?要不然我给你念一遍?”苏锦楼这个时候难得露出一些羞赧。

    “不必。”晏殊明平复了心绪,他淡然地提起笔尖开始抄写。

    那是苏锦楼近来新调配的一些香方,随手抓来一张纸便涂写在上面。

    “敢问姑娘,这个字是......”晏殊明也有拿不准的时候,他顿住笔努力辨认了许久,最终犹疑着开口问道。

    “沉......这个字是沉。”苏锦楼讪讪一笑,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看穿了苏锦楼的窘迫,晏殊明好言安慰道:“寻常女子并不识字,姑娘还能写的这么多字已是十分难得了。”

    苏锦楼视线跟着那支沾满墨的笔尖游来游去,就在晏殊明写完刚放下笔时,她突然捉住晏殊明的手腕整个翻转过来仔细看着,晏殊明眉头一皱把手挣脱:“姑娘,自重。”

    “抱歉,我刚看到一只小虫爬了上去,可能是我看错了。”

    晏殊明双手拿起那张纸递给了苏锦楼:“无妨,姑娘的字已经写好了。”

    苏锦楼接过纸,正要掏钱袋的时候突然懵了,她身上最后的钱都给了那小乞丐了。

    晏殊明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叹气:“今日此字便赠与姑娘罢。”

    苏锦楼面纱下的脸腾一下翻红了,她解释道:“方才遣婢女去买糕点,钱袋便给她了,明日我会再来先生摊子将钱送来。”

    说罢她将手上的珍珠串摘下来放到桌上,“明日我再来取。”

    还未等晏殊明拒绝,她便快步走出了巷子。

    晏殊明将手串小心翼翼的用一方白绢包裹好放进桌上的竹筐,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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