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夜晚,一个影子怀中抱着盒金银鬼鬼祟祟自映雪园走出,与此同时,静轩阁内也多出一道陌生身影。

    循着戚明烛的话,温简第二日便派青黛悄悄去了醉江楼找到宋掌柜。

    戚明烛那日之后就通知了宋掌柜,往后若有拿着白狮玉佩的人找他,只管告知他便是。

    宋掌柜得了命令,但当他得知那白狮玉佩在李家表小姐手中时,还是不免惊讶了一番,毕竟除了姜家公子和那位,几乎无人知晓世子爷与醉江楼的关系,想到此,不由得对温简派来的丫鬟尊敬了些。

    他派人联系世子殿下,得到的消息却是‘等’。

    青黛回府后,将这个‘等’字告诉给温简,温简只是笑了笑。

    “既然世子殿下让咱们等,那咱们等着便是。”

    距离祈福日还剩下三天,醉江楼那边迟迟未有消息传来,温简也不着急,成日摆弄着她在花市上新买的花草。

    她眼前这株叫和槿花,眼下虽未盛开,可待它绽放时,花冠粉红,胜似桃花。不过和槿虽美,香气却带有毒性,姿色越是艳丽,毒性就越深,因此温简也只得了这么一簇。

    她将这花养在院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时不时欣赏一眼,免得三个丫鬟被那气味影响。

    一日又一日地过去,终于,这日白薇出门采买,回来时发现篮子里多了张纸条,她看过后察觉不对,跑去递给小姐。

    温简打开纸条,看着上面约定好的时间,扬了扬眉。

    午后的阳光缓缓洒在街道上,为街上的行人披上一层暖洋洋的绸缎。醉江楼内,几个文人墨客围坐在一起品茶论道,给楼中之景增添了几分生动。

    一对主仆步入楼中,走在前面的姑娘先是环顾大堂,接着缓步走向柜台。

    宋掌柜拨动着算盘,看着银子如流水般划入账上,心中喜悦。眼前光影被遮挡,他下意识抬起眼,就见一穿着清雅的姑娘站在柜台前。

    “姑娘想要哪间厢房?”宋掌柜堆起笑容道。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一块白狮玉佩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宋掌柜的嘴角收起几分,偷偷瞟了一眼大堂,见无人注意这边,他压低声音,“姑娘随我来。”

    大楚民风开放,女子上街皆可露面。今日温简本该带幕篱来此,可出门前想了想,前几次出门都未带此物,若是这一趟遮遮掩掩反倒引人怀疑,遂光明正大出了府。

    一路跟着宋掌柜上到阁楼,直到一间厢房前,宋掌柜直接开门请她进去,青黛刚准备跟上,却被拦在门外。

    “我家公子喜静,这位姑娘不如随我移步隔壁用些点心。”

    青黛看向自家小姐,无声询问她的意见。

    温简点点头,青黛会武,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况且两个屋子离得极近,不过几步的距离,若发生什么,她也好及时照看。

    温简步入房中后,宋管家直接将门关好退下。

    戚明烛正坐在窗边向外望着,听见开门声未曾转头。

    温简也没急着开口,她打量着厢房内,先入眼的是墙壁立柱上的木雕,花鸟鱼虫的图案繁复精美,瓷器玉器点缀着房间的各个角落。从窗内向外望去,不光风景靓丽,整条街道上行人的一举一动皆能纳入眼底。

    怪不得茶楼酒肆无数,偏醉江楼能称之为最。

    “这几日公事繁忙,劳姑娘久等了。”戚明烛转过身来,等温简观赏完房间,慢悠悠道。

    温简看过去,青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今日依旧一席月白对襟窄袖长袍,纤尘不染,只不过那蓝银色的玉兰花纹倒是从左肩挪到了袖口。

    真像个花蝴蝶。

    她心中腹诽着。

    “世子殿下身为伏鹰司都虞侯,忙点儿是自然,我还要多谢殿下百忙之中没忘记与小女的约定。”

    “忘是不敢忘的,毕竟姑娘手中还握着在下的命。”这句话被戚明烛咬得极重。

    温简却装听不懂的模样,无辜道:“殿下金尊玉贵,又有谁敢要您的性命?”

    她移步到窗前,与戚明烛只隔一臂的距离,开口问道:“说起来,殿下这两日可有觉得不适?例如头晕?心口疼?”

    戚明烛冷笑,“所以你明明有事相求却从来不催促,便是笃定我会因为这个见你。”

    听到戚明烛的话,温简眸子里浮现一抹怀疑之色,紧接着神色如常地从袖里拿出一个玉瓶,推到对方面前,“这里有两颗缓解红烛慢的药丸,吃了它保你一个月内不会再有任何症状,不过,还望殿下帮我一个忙。”

    戚明烛将玉瓶拿到手中把玩着,丝毫不在意这是给自己保命的东西,他的肤色本就白,手指修长纤细,和那玉瓶放在一起,倒像是艺术品。

    半晌,戚明烛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听舅母说,后几日便是玉京的祈福节,届时,舅母会带我去广缘寺中祈福。”

    青年抬眼看向说话的少女。

    “我想要殿下在我下山时,‘碰巧路过’,抓几个行凶的山贼。”

    戚明烛扬眉问:“有人要杀你?”

    温简不欲掩藏,直接点头,“李府的林姨娘。”

    戚明烛想起京中由李正围宠妾灭妻而起的腌臜传闻,心下了然,开口道:“就算我抓了那帮山贼,只要李正围在,他大可说是你们的家事,将此事掩埋过去,凭借他对李煜的看重,你们府上那位姨娘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家事?”温简瞪大眼睛,惊讶道:“一个后宅妇人命人伏击朝廷命官,又怎会是家事?”

    “当然,就算是家事,”她笑道:“也该是在他们险些伤了殿下,被殿下的人抓住,严加审讯后才得知的。”

    伏击朝廷命官?

    戚明烛心中一动,“你是想借我的由头把事情闹大,这样就算之后真相大白,李正围有心包庇林月娇,也无能为力。”

    “没办法。”温简垂眸,“我不过一个身份低微的普通人,哪怕被杀了也无人在意。可殿下不同,您身份高贵,哪怕受一丁点儿伤,便足以引起所有人的重视。”

    是了,伏击朝廷命官可是大事,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会引发无数关注,百姓的、官员的、甚至是皇宫里的。哪怕最后发现这一切只是李府的家事,不过是一个受宠的姨娘看不惯家中从乡下来的表姑娘所引发的。

    可大庭广众之下,买凶杀人,他堂堂吏部尚书还要包庇不成?

    人言可畏。

    更何况李正围宠爱林月娇,究竟是宠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呢?

    戚明烛抬起眼,他不得不承认,温简说得很透彻,如今的朝廷党派勾结,就算衙门的人提审此案,得知背后买凶的是吏部尚书府的姨娘,定会去请示李正围。

    不过一个姑娘三言两语便将林月娇的结局定下,还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戚明烛心中对她的兴趣越发深重。

    她究竟与李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夕阳斜照在青瓦之上,细碎的光晕洒在少女的眼底,如醉江楼外琅月湖上的层层波光,令人惊叹一句美丽。

    温简与之对视,毫不相让。

    这双眼睛……

    青年眸光轻颤,倏地收回目光,轻嗤一声。

    他还真是被那梦境影响了,那姑娘不会说话,温简能言善辩的很,怎么可能是他年少时的救命恩人。

    不过他还是抿了抿唇,说道:“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普通人亦有活着的权利。”

    温简闻言愣住,还以为对方会出言讽刺两句,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又听他道:“此事我应下了,虽不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你我最好不是敌人,否则,我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这话似带有警告之意。

    “殿下放心,你我当然不是敌人,我还要帮您拿到您想要的证据呢。”她想起这几日李府的变化,又道:“不过自那日过后,书房的护卫倒是比之前多了许多,守卫也更加森严,我迟迟找不到机会下手。”

    “一个月。”

    “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证据和解药你总要交出来一个。”

    温简点头同意,“一言为定。”

    她也没有太多耐心在李府耗下去了。

    厢房窗户大开,时不时能听见街道的热闹声,就在此时,外面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二人循声望去——

    长街繁华,这条街道时不时有公子小姐前来,摊主喜欢备些小玩意儿吸引客人,一姑娘被摊子上的小风车吸引,驻足准备买下。

    不远处,一辆马车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带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街边摊子倒成一片,人们纷纷躲避着。

    车夫惊慌地勒紧缰绳却毫无用处,那匹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只一个劲向前冲去,正好到那姑娘面前,那姑娘反应不及,手中风车掉落在地,眼瞅着就要被踏于马下。

    戚明烛双手一撑,从阁楼飞身出去落于马前,一把握住那姑娘的手臂闪身躲避。

    与此同时,温简回身从桌上拿起一根银筷,灌上内力扔了出去,在戚明烛落地同时,银筷刺入黑马腿中,黑马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温简做完这一切,忙闪身到窗后,众人都以为是戚明烛出手,纷纷拍掌叫好。

    戚明烛暗暗转向方才所在的房间方向,见到的只是空荡荡的窗柩,心中明白温简所想,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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